陈子均也不戳穿他的心思,转头道:“娘子,你来一下。”

    听到相公叫她,胡翘翘立马颠颠地跑了过来,软声问,“相公,怎么啦?”

    陈子均指了指童正手中的白棋,笑着说,“你来帮我猜猜,他手里的棋子是单还是双?”

    胡翘翘眨眨眼,试探问道,“随便猜吗?”

    “嗯。”

    “猜错了怎么办?”

    “错了也没事,”陈子均笑,“相公一样能赢。”

    童正:“……哼,大话休说太早!”

    胡翘翘这才放心,随意猜道,“双吧。”

    童正顿时乐得胡子都飞了起来,“错啦,是单!”

    小狐狸瞪大眼睛,“我不信,你数给我看看!”

    童正将棋子摆在棋盘上,得意洋洋地数了一遍,“……六、七,一共七颗棋子,单数吧。”

    “……”

    陈子均拍拍她的小手,“没事,你去帮我们泡一壶茶,说不定茶还没喝完,相公就赢了。”

    “诶!”胡翘翘立即跑去泡茶了。

    童正砸砸嘴,道:“茶不如酒,不如将之前我送你的那猴儿酒拿来喝吧。“

    陈子均道:“不,喝茶。”

    童正摇头,“秀才怎地如此吝啬,那猴儿酒只需一滴便能化做美酒一坛,我当时给了你一葫芦,喝个一两滴又无妨。”

    “送了我便是我的东西,一葫芦也好,一滴也好,都是我的,我乐意什么时候喝便喝,不想喝便不喝。”陈子均淡淡道,“快下棋吧。”

    “……真是抠门。”

    童正边絮念着,边拿起一颗黑棋放在棋盘上。

    陈子均不假思索,以白子应了一步。

    开局初时,局势未明,两人都下得很快,不需多少思考。但越往后,陈子均就越发风生水起,落子如飞,反观童正,却一步比一步下得慢,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

    等胡翘翘端着茶壶与两个茶杯来到前院时,棋局已经进入中段,童正陷入冥思苦想之中,一个劲儿的捋着好不容易长出的几缕白胡子。

    胡翘翘倒了一杯茶,端给陈子均,软声道,“相公,喝茶。”

    陈子均接过茶杯,不紧不慢地汲了一口。

    这茶叶是村民自己炒制的,口味儿相当一般,不过他对吃喝穿用这些都不算挑剔,有得喝就行。

    胡翘翘又给童正倒了一杯,“童爷爷,你也喝。”

    童正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手指指桌子,意思是让她先放着。

    胡翘翘放下茶杯,好奇地扫了一眼棋盘,上面的黑白子纵横密布,她看得头晕,只知道相公走的是白子,小声问,“相公,这局棋谁会赢呀?”

    “傻娘子,你看他头发都快薅光了,从卤蛋快变成白煮蛋了。”陈子均笑道,“还不知道谁会赢么?”

    这话说出来,童正的脸就绿了,胡翘翘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童正嘴硬道:“秀才休要逞口舌之利,这棋才下到一半,谁胜谁负还说不好呢!”

    “那你下快一点,一步棋就要想许久,一盘岂不是要下到天亮?”陈子均执着白子,慢条斯理地轻敲棋盘,“以后一步棋超过十息思考时间,便算你输了。”

    “……”

    童正瞪了棋盘一眼,犹犹豫豫地拈起一粒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上。

    这一步,是他思考了半天,方才想到的最佳选择,依他看,秀才必定想不出破解之法!

    他念头还未落下。

    啪!

    陈子均的棋子已经落在一个他从未料想到的位置。

    童正:“???”

    这一步,竟然和整个棋局都形成了绵绵呼应。霎时间,绵密而残酷的包围圈形成,将他在棋盘边缘处的一条大龙重重包围起来,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苦苦思索良久,却发现大龙无论是左冲,还是右突,似乎都无法寻找到一条可行之路,有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感!

    完了,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步?

    该如何应对?

    确切点说,究竟还有没有应对之法?!

    老梧桐再次陷入一番痛苦的长考,又薅掉了不少头发胡须,真的快要变成水煮蛋,直到陈子均敲了敲棋盘,提醒道:“十息到了。”他才扔下手里的黑子,喟叹一声,“唉,这局我认输了。”

    一条大龙被围,他又想不出破解之法,败局已定,再下下去也没有意义。

    与此同时,童正的心中也是暗暗吃惊,这些日子里,他和陈子均也下了不少局棋了。下棋一事最见品性,这秀才看似温润如玉,和气近人,但实际棋风绵密,步步心机,一有机会出现就毫不犹豫地把握住,从而一击致命。

    啧啧……

    真是人不可貌相……

    “相公赢啦!”胡翘翘立即笑靥如花,轻拍着小手。

    陈子均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茶杯,悠悠道:“我说过,茶喝完之前,便能赢了。”

    “相公真厉害!”

    “再来一局。”童正开口道。

    “不下了,”陈子均却摇摇头,“相差太远,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陪我娘子去读书。”说罢,还握着胡翘翘绵软的小手捏了捏。

    胡翘翘用力点头。

    童正仅有的几缕胡子都气得飘起,“再下一盘,就一盘!这次我一定会赢!”

    “童爷爷,你每次都这么说。”胡翘翘笑盈盈地说,“但一次也没赢过我相公,我都听腻啦。”

    不远处的小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两个女孩儿清脆的笑声中,童正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陈子均,“秀才,再下一盘,条件你开。”

    他化形之后没什么太多爱好,多年前偶然见到人下棋,便迷上了这黑白之道。

    但以他的身份,哪有合适的人可以对弈,是以多年过去,棋艺始终一般,如今好不容易找到陈子均陪着下,即便下十盘输十盘,他也颇为开心。

    陈子均却依然摇头,端起茶杯,将最后一口茶水饮下,“算了,也不早了,还是陪我娘子更重要。”

    童正:“……”

    他一咬牙,忍痛从怀里摸出个银光闪闪的果子,放在桌上,气鼓鼓地看着陈子均,“再下一盘,秀才你要能再赢我,这颗雷果便归你。”他就不信,自己连一盘都赢不了。

    本以为这条件足够换得陈子均松口,不料陈子均连看也没看那颗雷果一眼,只是淡淡道:“这东西我有,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