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均看着老梧桐树,“激我呢?”

    “对。”童正点头,又嘿嘿一笑,“如果你输了,便得一天陪我下三局!”

    胡翘翘立马道,“相公不会输的!”

    陈子均瞥了她一眼,“娘子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是呀。”

    “那我要是输了呢?”

    “没关系呀,相公一样在我心里是最棒的。”胡翘翘弯起眼,认真而甜蜜地说。

    陈子均笑了,拈起一枚黑子,慢悠悠地道,“好吧,我试试看。”

    捻着那黑子,他终于收起来了方才的漫不经心,真正开始凝神思考。

    两人这一残局,下得与方才又有大大不同。

    毕竟,陈子均现在要对付的是“方才的自己”,几乎等于他在和自己下棋,而黑棋如今的局面劣势太大,已经是江山颓败,覆巢只在旦夕之间,想要力挽狂澜、绝地反击,即便是他,也不得不用出十二分的脑力,每一步都要下得如履薄冰般谨慎小心。

    童正一边下,一边琢磨陈子均的走法,越琢磨越心惊,这才知道从前陈子均与自己对弈,实在是保留了不知道多少实力。

    但即便如此,黑棋的劣势实在太大,陈子均下了十余步,绞尽脑汁,全力腾挪,却依然不能让那条大龙重获生机。

    童正不免心泛得意,看样子,这一局连秀才也是无力回天,他总算能赢上一局……不,半局了!

    他再次放下一粒白子,笑呵呵道,“秀才,若是不行,便认输吧,这盘算是你自己和自己下的,输了也不丢人!”

    他话音刚落,却看到陈子均沉吟半晌,忽然下了一步让他吃惊不已的棋——

    他直接放弃大龙,转向中原腹地。

    这条大龙失去看顾,眼见就要全军覆没,可是这么一来,少了这条大龙的牵制束缚,黑棋可回旋的空间便突然大增,反而腾挪自如,局面顿呈豁然开朗之势。

    这个新局面,童正做梦也没想到过,他一怔之下,喃喃道:“这条大龙,你不管了么?”

    陈子均淡淡道,“该弃,便弃。”

    “棋怎么能这样下?”童正动容不已。

    “为何不能这样下?与其纠结一地的得失,不如放眼全局!”陈子均敲了敲棋盘,“到你了。”

    童正一时间满脑茫然,只能随便应了一步。

    陈子均又下一步。

    他也再应一步。

    两人一来一往,转眼十余步过去。

    黑棋失去大龙的掣肘,顿时转守为攻,步步狠辣,妙着源源,瞬间占了大片地盘。

    白棋则是江河日下,被杀得片甲不留。

    又过了几步,棋盘已没有可落子的空隙。

    童正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棋子,“唉,秀才的棋力果然非一般人也,这样的局面也能扭转过来,我心服口服了。”

    本来按照规则,这时候应该数一下双方剩余的棋子来决定输赢,但以他和陈子均的能力,神念一扫,就能看出,黑棋最终以微弱的优势获胜。

    也即是说,陈子均在一开始就落后一条大龙的情况下,依旧能胜过他!

    他闭上眼,在脑子里反复回放每一步棋。

    这盘棋,足够他回味、揣摩许久!

    陈子均连咳了几声,才将他唤回神来。

    “怎么?”

    “下完就赶紧回去啊,都快亥时了,你不用睡觉,我和娘子还得睡呢!”

    陈子均板着脸说,竟是毫不客气地直接赶人了。

    “行行行,我明晚再来!”

    童正站起身,再一挥手,棋盘和棋子便消失不见。

    “等等,老童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陈子均眸子一眯。

    童正怔了怔,哈哈一笑,“是了!”

    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片梧桐叶,形如巴掌,表面有一层微光流动,倘若仔细看时,便会见到,在那一层微光之中,似乎还若隐若现着无数玄妙深奥的古怪文字,隐隐又有奇异的凤鸣之声回荡。

    “我已经将上古凤语的内容封印在这片叶子之中,只要将它捏碎,便能立刻学会上古凤语。”

    童正留下梧桐叶,飘然而去。

    陈子均将那片梧桐叶放在手中,沉吟了下,看向胡翘翘,“娘子,这上古凤语,给你学吧?”

    胡翘翘立马摇起了小脑袋,“相公,还是你学吧。”

    “为什么?”陈子均有些意外,“你没听到方才老童说了,学会这上古凤语后,就能听懂所有禽类的话?”

    “就是因此,我才不想学呀,”胡翘翘撅了下红唇,软软地说,“我怕我学会之后,每次杀鸡、吃鸡时听到它们求饶,就会不忍心下手了。”

    与其那样,还不如听不懂呢!

    陈子均笑了,“原来如此。”

    “所以呢,还是相公学吧。”胡翘翘甜甜一笑,“反正相公学会了和我学会也是一样的。”

    陈子均不再迟疑,手稍一用力,那片梧桐叶便破碎开来,与此同时,那无数玄奥的文字、奇特的声音,也瞬间涌入了他的脑中。

    无比自然,无比流畅。

    仿若他天生就掌握了一般。

    “怎么样,相公学会了吗?”胡翘翘殷切地看着他。

    陈子均点点头,恰好这时一只鸟儿从头顶飞过,陈子均看着它,张开嘴,口中发出一个奇异之声,清越悠长,宛如凤鸣。

    那鸟儿立即收敛双翅,落在了院边的一棵树上,温顺地垂首,叫了几声。

    陈子均轻哼一声,又发出一阵凤鸣之声。

    那只鸟顿时浑身筛糠似的发起抖来,脑袋垂得更低,几乎整只鸟都伏在了树枝上,啾啾叫了几声。

    陈子均挥了挥手,它才似乎放松下来,抬起脑袋,振翅飞走。

    胡翘翘按捺不住好奇,“相公,你和它都说了什么?”

    陈子均道,“我问它,我娘子漂不漂亮?”

    胡翘翘连忙问,“那它怎么回答的呀?”

    “它说,你光秃秃的,全身上下连根羽毛都没有,实在不怎么好看!”

    “……”

    陈子均一只手环住她柔软的腰肢,将她拉进怀中,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听了很不高兴,说你一只小鸟懂什么,反正她在我的心中,美得无人可比!它连忙道歉,我才让它走了。”

    胡翘翘撅起的小嘴这才平了下来,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大口,“相公在我的心里,同样也是没人比得上的!”

    陈子均注视着她,也笑了,一伸手,将她打横抱起,柔声道,“来,我抱娘子回房。”

    月光如水般地洒落,此刻的夜色,变得温柔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