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天的路,二毛早已困乏交加,昏昏欲睡,听得女子哭泣哀求,瞬时震惊清醒,不好,有歹人掳了女子在这灵堂之内欲行不轨。

    二毛原本是疾行快走的,听到女子的哀求立刻停了下来,他之所以驻足停步倒不是在思虑如何搭救,而是在想要不要搭救。

    他从小就喜欢帮助别人,遇到乞丐和流民总想给他们点儿吃的,对于他的这种举动,瘸子一直是极力反对的,为了打消他心软的毛病,瘸子不惜大费周章,先是将可能出现的恶果说给他听,然后再让他去施舍搭救,而最终出现的后果几乎都与瘸子前瞻预料的一样,得到帮助的乞丐会无休止的进行索要,亦或是尾随偷盗甚至伙同别人来抢他们的东西。

    尝试的次数多了,他便逐渐认同了瘸子的看法,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是所有可怜的人都值得帮助的,帮助别人有时候也不一定会落好儿,搞不好对方还会恩将仇报。

    不过很多时候明不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儿,想不想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哪怕明知轻易帮助别人可能会为自己招灾,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忍不住想伸手。

    就在二毛纠结犹豫之际,灵堂再度传来了女子的悲声哀求,“大叔,求求你放了我吧。”

    “哼哼,别人不知道你的妙处,我却是知道的,”男子的声音苍老且得意,“好不容易抓到你,怎么可能放了你。”

    二毛闻声陡然皱眉,那女子的声音尚带稚嫩,不消说年纪不大,而那男子的声音却很是苍老,怕是得有六七十了,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安分守己,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当真是猥琐龌龊,为老不尊。

    二毛原本还在踌躇进退,听得灵堂传来的言语,瞬时做出了决定,不能见死不救,必须做点儿什么。

    但是对方既然能在深更半夜将女子抓到这里来,自然是有本事会武功的,可是自己不会武功,就这么愣头愣脑的冲进去不但救不了别人,还可能把自己搭上。

    急思过后,二毛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给对方来个出其不意,趁对方色心大起,气血上头之际冲进去进行偷袭,正面相搏自己肯定不是那个老霪贼的对手,只有偷袭才有可能得手。

    想到此处,二毛缓缓放下行李,抽出了瘸子为他打造的那把刀,蹑手蹑脚的向灵堂走去。

    过来并没有跟着他,过来很懂事,只要二毛放下行李,它就会主动守着行李。

    前行之际,二毛又开始盘算冲进去之后砍哪儿,灵堂的火炕在西侧,而灵堂的房门是朝东开的,老霪贼要欺负那个女子,肯定会将对方摁到炕上,也就是说自己冲进去之后,那个老霪贼正背对着自己,只要对方没有察觉,自己想砍哪儿就砍哪儿。

    砍哪儿好呢?砍头他不敢,砍别的部位又怕制不住对方,几番犹豫,终于打定主意,不能砍,得捅,朝着老霪贼的后背捅上一刀,然后拉着那个女子赶紧跑。

    二毛缓步靠近灵堂的同时,里面的年轻女子一直哀求不止,“大叔,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别动,”老霪贼低声呵斥,“闭上眼睛,不痛的。”

    听得二人言语,二毛知道自己必须得抓紧时间了,老霪贼此时应该已经扯下女子衣裳,将其摁在炕上了,再耽搁片刻,老霪贼怕是就要得手了。

    距灵堂数丈之时,二毛突然想起一事,自己既然不想杀人,就得把脸蒙住,省得被老霪贼看清样貌,日后再寻自己报仇。

    奈何眼下没有适合蒙面的东西,唯一的一条棉巾捆在被褥上,情急之下只能脱下小褂,裹住了头脸。

    “大叔,别,别,别……”

    “哈哈,真是几辈子的造化,让我得到了你……”

    听得女子声音焦急且惊恐,二毛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深深呼吸鼓起勇气,一个转身来到门外,双手握刀疾冲而入。

    冲进去的瞬间二毛就傻眼了,借着外面的月光,他隐约看清了灵堂里的情形,与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本以为老霪贼已经将那年轻女子扒光并摁在了炕上,但事实是二人并不在炕上,而是在灵堂中央,年轻女子被倒吊在房梁上,而那老霪贼则蹲在她的旁边。

    二毛本以为二人是在火炕上的,为了尽快冲到火炕边,他前冲的速度就很快,待得看清屋里的情况,想要止步减速已经来不及了,笔直前伸的刀尖径直冲着老霪贼的后脑刺去。

    千不该,万不该,老霪贼在听到异响之后竟然急切转头,而回头的瞬间发现冒着寒光的刀尖迎面刺来,震惊之下亡魂大冒,目瞪口张,这下好了,锋利的刀尖儿径直自其口中刺入,自后脑穿出。

    三人的惊呼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年轻女子没想到突然来了救星,二毛没想到自己会失手杀人,而那老霪贼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乐极生悲,丢掉了性命。

    惊呼过后,灵堂里变的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事发突然,二毛被吓傻了,呆立良久方才回过神来,急忙松开长刀,转身跑了出去。

    跑到屋外,二毛这才想起那个年轻女子还被倒吊在房梁上,有心回去解救,却又不敢再看那老霪贼的狰狞死相,心中恐慌纠结,几度往返彷徨。

    最终还是灵堂里的年轻女子率先开口,“是你救了我?”

    二毛惊魂未定,闻言不由得吓了个激灵,急切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多谢你了。”年轻女子声音悦耳儿。

    二毛大口呼吸,没有接话。

    “你快放我下来呀。”年轻女子催促。

    二毛闻言战战兢兢的回到屋里,颤抖着双手想要拧解捆在年轻女子身上的绳索,奈何对方身上被捆了十几道,有横有竖,他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绳头儿。

    二毛本就慌乱,一不小心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不由得心如鹿撞,面红耳赤。而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奇怪体香亦令其更加紧张,这股气味儿虽然很淡,却非常好闻,与他之前接触到的那些村妇村姑身上的气味截然不同。

    眼见二毛一直解不开绳索,年轻女子只得出言提醒,让他自尸体上拔出长刀,割断绳索将自己抱了下来。

    二毛将年轻女子放到炕上,又借着月光用长刀割断了她身上的绳索,直到此时他也没有完全看清对方的长相,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的身形和五官轮廓,这个年轻女子身形瘦长,五官貌似非常精致,他对女人少有了解,也就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的年龄,只能大致估算对方应该在十二三到十五六之间。

    也不知道是被吊的久了还是怎地,解开绳索之后年轻女子也并未立刻起身,先是再度冲二毛道谢,随后又急切的冲他讨水喝。

    二毛的大葫芦被他和行李放在了一处,听得年轻女子言语,急忙跑出去将行李和葫芦带了回来。

    年轻女子浑身瘫软,需要二毛承托才能起身,年轻女子貌似很是口渴,一直在大口喝水。

    就在二毛喂水之时,跟着他来到灵堂的过来突然冲着年轻女子连声吠叫。

    二毛被它吵的心烦意乱,连声呵斥,方才将过来撵了出去。

    喝够了水,年轻女子恢复了些许力气,撑臂起身,“他已经死了,你不用再蒙着脸了。”

    二毛闻言急忙取下小褂儿,重新穿在身上。

    看出二毛惊魂未定,年轻女子和声安慰,“你不用害怕,他不是好人,死有余辜。”

    二毛没有接话,在冲进灵堂之前他一直以为死在地上的老头儿是个老霪贼,但是这个老头儿和年轻女子都穿戴的很是整齐,这就说明老头儿很可能不是霪贼,但是也说不通,老头儿先前的那些言语足以说明他对这个年轻女子垂涎三尺。

    “他真的是个坏人,”年轻女子说道,“你看他手里还拿着刀呢,你若再晚来片刻,我定然被他害了。”

    “他拿刀做什么?逼迫你么?”二毛问道。

    年轻女子先是一愣,转而点头开口,“是啊,此人品行卑贱,恩将仇报,你杀了他就是为民除害,是莫大的功德。”

    听对方这么说,二毛安心许多,“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被他抓到这里来?”

    “我?”年轻女子微微歪头,眼珠转动,“我本姓黄,乃象郡人氏,是路过这里遭他暗算的。”

    “与你同行的人呢?”二毛又问。

    年轻女子想了想,出言说道,“与我同行的还有两名护卫,都被他给害了。”

    “护卫?你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二毛问道。

    年轻女子没有接话,算是默认。

    “此地不宜久留,”二毛说道,“我也要往象郡去,你要愿意的话就跟我一起走吧。”

    “稍等片刻,我的灵……体力不曾恢复,走不得路。”年轻女子说道。

    “也好。”二毛点头。

    趁对方休息回神之际,二毛吹亮火捻子四顾观察,死了人不是小事儿,即便官府不管,也得防止此人还有同伙儿,可不能自这里留下什么线索。

    正如年轻女子所说,那老霪贼手里的确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由此可见此人确是坏人无疑。此外这老霪贼竟然穿了一身宽松长袍,难不成是个练气的术士?

    在灵堂角落还放着一个包袱,二毛走过去打开察看,发现里面有几套换洗的衣物和一些钱币,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罐子,罐子上贴着一个纸条,上面清楚的写着蒙汗药。

    看到蒙汗药,二毛心里舒服许多,这个老不死的,真是个采花贼。

    钱币拿走,别的不要。

    二毛收拾妥当,那年轻女子也已经侧身下地,“走吧。”

    二毛答应一声,随那年轻女子走出了灵堂。

    外面月光明亮,借着月光,二毛彻底看清了此人的衣着和长相,此人穿了一身黄色的衣裳,长着一副瓜子脸,明眸皓齿,俊美非常,眼神很是灵动,狡黠之中带有几分稚嫩。

    眼见二人出门,正在坟地里刨刺猬的过来又跑过来冲着年轻女子吠叫不停,二毛连声呵斥,这才喊住了它。

    “小弟弟,多谢你啦。”年轻女子再度冲二毛道谢。

    对于对方称呼自己为小弟弟,二毛多有不满,“你不见得有我大。”

    “我一定比你大。”年轻女子笑道。

    “你知道我多大了?”二毛反问。

    “我不知道你多大,但我一定比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