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法在修炼《洞虚灵眼》。

    《洞虚灵眼》这门神通,对他来说也算是如雷贯耳。

    九山宗如今两脉争锋。

    如果说章师姐一脉的根本功法是《符道筑基法》。

    那庞师叔一脉的根本功法就是《洞虚灵眼》了。

    《符道筑基法》的神妙他已然了解,可以说如果没有这功法,他如今修炼也不会这么快,在现代也不会有什么神通。

    那和《符道筑基法》齐名,甚至还没听说有什么缺陷的《洞虚灵眼》自然也让他期待颇高。

    他拿出庞师叔给的千年紫竹泪。

    这玩意光听名字,郑法还以为是一种液体。

    但庞师叔给他的其实是四块透明的固体,看上去像是微微带着紫色的水晶。

    郑法将一块千年紫竹泪贴在右眼上,掌心灵力涌动,灌入这晶体之中。

    千年紫竹泪结成的晶体开始慢慢融化,化作一股温热的水流,渗入他的眼眶,他的右眼先是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然后就是一阵轻微的刺痛。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刺痛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深——给他的感觉像是有人拿着手术刀,一点点地,悠哉悠哉地在他眼珠子上雕花一样。

    让他痛苦中带着一点点恐惧。

    若不是庞师叔在《洞虚灵眼》中有过相应的记录,他甚至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瞎了。

    直到两炷香过后,郑法手心的晶体渐渐耗尽,那让他生不如死的刺痛慢慢地如潮水般消退,眼珠上泛起一阵阵轻微的凉爽感。

    郑法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领口,湿漉漉的感觉证明了他方才所承受的痛苦是多么剧烈。

    这让他甚至想休息两天然后再修炼左眼。

    但右眼修炼了《洞虚灵眼》的变化,却让他觉得方才的痛苦好像又是值得的。

    站在镜子前,郑法能看到在运行《洞虚灵眼》之时,自己的右眼之中会闪烁淡淡的银色光芒。

    更奇特的是——郑法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运行《洞虚灵眼》时,他朝窗外望去,发现百米远的物体,仿佛就在他眼前一样。

    而且他面前的世界好像又清晰了一些。

    或者说,更复杂了些。

    他又看到了那些在空间中游弋的符图。

    但让郑法惊讶的是,他看到的符图不再是孤立的。

    在郑法以前的观察中,这些“小鱼”似乎是一条一条地各自游走,四处乱跑,互相之间并无太多关联。

    但修炼了《洞虚灵眼》后,他在这些符图之间看到了些若隐若现的线条。

    这些线条有的符图之间有,有的符图之间没有,根本看不出规律来。

    在记载《洞虚灵眼》的玉筒中,郑法看到庞师叔用叹息的口吻说过一句话:

    “世人有言元符有限者,却大多连符图到底是何模样都未曾看清。”

    想想这句话,又看着面前这些又向自己展示了更多隐秘的符图。

    郑法倒也理解了一点庞师叔的想法——很多人知道的越多,反而对人类认识世界的能力越绝望,这其中包括很多科学家。

    可能修成《洞虚灵眼》之后看到的符图,让庞真人觉得不可理解,自然也就不信修士能够真的能解析完这些符图。

    但在郑法看来《洞虚灵眼》和《元符筑基法》不仅不相冲突,反而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洞虚灵眼》,按照庞师叔的记载来讲,分为观气,入微,洞虚三个境界。

    观气,提升的是人的视力,能看得极远,同时也能观察到虚空之中灵气的流动和性质。

    在《洞虚灵眼》中,庞师叔说练到这一步,就能在斗法中占尽先机,甚至能够找到对方施法时的破绽。

    入微这个境界《洞虚灵眼》中的介绍就很少。

    但从字面意思来看,大概提升的是修士对微观事物的观察能力。

    至于洞虚。

    庞师叔更是只字未提,只说在元婴之前基本不可能修炼成这个境界。

    郑法在心里面理了理。

    观气——望远镜,似乎还带点分析功能?

    入微——显微镜,甚至可能是电子显微镜级别的。

    至于洞虚,资料太少不好理解。

    但这将双眼练成实验仪器的思路,令郑法遐想连篇——观测仪器对科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郑法咬咬牙,又拿出了一块千年紫竹泪。

    ……

    章师姐家,章师姐依旧在写着郑法送过来的习题。

    元师姐也像往常一样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两人如此相处了数十年,早已经习惯成自然。

    可今日元师姐却说着说着,忽然来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章师姐笔尖一顿,没抬眼,只是轻轻开口:“什么不对?”

    元师姐看了一圈书房,又看了看章师姐,深思了片刻后又忽然开口道:“少了个人!郑师弟没来!”

    章师姐轻轻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郑师弟之前每天都会来玩师姐你……呸,和师姐你探讨《符道筑基法》的,这两天好像都没来?”

    “他毕竟刚刚拜师。”

    章师姐轻声解释道。

    “拜师?”元师姐却皱起了眉头:“那老头,收了個徒弟就钻回了自己的屋子研究话本,说要弄出一部巨作来……哪有空理会郑师弟?”

    “……”

    “章师姐你不觉得怪么?”

    “不觉得。”章师姐放下笔,轻轻说道:“之前郑师弟算是我们这一脉的人,现在是掌门的人,本就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他之前来,是因为我能给他庇护给他资源,能教他《符道筑基法》,甚至能给他执掌坊市的权力。现在他是掌门弟子了,自然不需要这些了。”

    章师姐脸色平淡地说道。

    “师姐……你是在说郑法是忘恩负义之人?攀上了高枝就忘了你?”元师姐瞪大了眼睛,有点惊讶地问道。

    “他又不欠我什么,五行子符还是他告诉我的,不能算忘恩负义。”章师姐轻轻摇头道:“人往高处走,人之常情罢了——这么多年来,见到这样的人还少么?”

    “……”元师姐脸色还是不大开心,像是有点生郑法的气。

    “其实也未必是他不愿意来,而是考虑到庞师叔了。”章师姐忽然道。

    “啊?”

    “我之前想了想,为何庞师叔会硬要收郑法为徒。”章师姐解释道:“大概是郑法表现得太过突出,让庞师叔担忧他那一脉的安危,如今若是郑法再与我交往密切,恐怕庞师叔会更加担心。”

    元师姐听得懵懵懂懂的,似乎不大明白。

    “郑法如今是掌门弟子,若是他再天天来找我,那庞师叔会不会觉得掌门也在偏向我们这一脉?门内平衡打破也不是好事——如今外患已现,不可再有内斗了。”

    章师姐只得详细解释道。

    元师姐点点头,这才听懂了。

    但过了一会,她才忽然又开口道:“章师姐你……怎么忽然想了这么多理由?”

    “……”

    元师姐恍然大悟:“你也不习惯吧!早知道我就不去求……”

    “总比拜师庞师叔好。”章师姐训斥道:“至少我们如今不是对头,元师妹,你当看开一点。”

    “我就是没有师姐伱这么看得开嘛!”

    元师姐嘀咕道。

    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也不说话了,鼓着个嘴巴,像是在生闷气一样。

    “章师姐!元师姐!”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郑法快步走进门,然后就顿住了脚步,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打扮。

    “两位师姐怎么这么看我,我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你怎么又来了?”

    元师姐轻哼道。

    郑法也没懂这个又字是个什么意思,甚至都没察觉到元师姐语气中的不满。

    他笑着说道:“前几日庞师叔找我过去,还赐了我千年紫竹泪!”

    听他说这话,章师姐和元师姐对视了一眼,面露疑惑。

    “庞师叔何时这么大方了?”

    “我还没说完呢!”郑法笑着说道:“庞师叔可是赐了我两人份的!我给章师姐你带来了!”

    有了显微镜,怎么能忘了实验室?

    章师姐,我薅庞师叔的羊毛来养你了!

    “……给我?”

    章师姐一愣,看着郑法神色尤其复杂。

    “对啊,两人份的,我已经用了一份了。”郑法解释道:“这两日我就在修炼这门《洞虚灵眼》,这功法倒是极为神妙,对《符道筑基法》当有大用。还有一份,正好给章师姐你用了。”

    即使不谈日后入微甚至洞虚后可能对符道研究的帮助。

    就说观气这个境界,就足够让一个人的战力得到极大地提升。

    郑法看到眼前的章师姐盯着自己,半天没说话,不免疑惑道:“章师姐你……”

    章师姐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形容这种笑意呢——乍暖还寒,冰消雪融。

    一旁的元师姐看了看郑法,又看了看笑着的章师姐。

    她咧着嘴,像是被腻到了一般,低声嘀咕了一句:“看开点?呸!”

    ……

    章师姐接过两块千年紫竹泪,忽然说道:“你过两天将《符道筑基法》拿给庞师叔。”

    “啊?”

    郑法一愣,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说。

    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符道筑基法》大部分还是属于章师姐的,他虽然练,但也没打算传给其他人。

    “庞师叔之前就说要拿千年紫竹泪来换《符道筑基法》,如今你拿了这千年紫竹泪,虽然也是长者赐,但他未免心中也会不舒服。”

    “是。”

    郑法也想过这一点。

    当时庞师叔明显表情很心疼。

    “你把《符道筑基法》拿过去,庞师叔当会觉得你识大体,日后你身为掌门弟子,也要获得他的支持。”

    “支持?”

    郑法看着章师姐,忽然觉得这其中话里有话。

    “师姐你?”

    章师姐看着手中的两枚千年紫竹泪,笑道:“起码在人前,你得表现出对我们两脉的不偏不倚,懂么?”

    郑法也看着这两枚千年紫竹泪。

    不是,就这俩玩意,能够让章师姐这么替他着想?

    这都是明晃晃地支持他当未来九山宗掌门了。

    早知道庞师叔还争什么争?

    把那千年紫竹连根拔了送过来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