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如果是先前,他肯定会说,死亡的味道便是在知道死亡降临时,内心的恐惧,神经的麻木,唾液的分泌,精神的崩溃。

    而现在,他只想说,死亡的味道是……

    腐烂的臭味。

    眼前,曾经生机勃勃的乐土,如今却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一群乌鸦落到枯木哀鸣几声,伴随着风中低语,回荡在死寂的空气中。

    “道长,这里就是平安村。”老人家不忍眼前的惨烈场景,只觉得心头震动,明明是从如此惨烈的炼狱中逃出,再次归来,依旧胆颤心惊。

    被百姓称为妖仙的两女,心情本来好的很,暗暗窃喜。

    但当看到眼前的情景时。

    她们心情沉重。

    为妖的时候,她们从未想过会对人类有同情心,但跟随在道长身边的这段时间,她们渐渐有了这种同情心。

    在道长身边,学到的不仅仅是各种道理,更多的是如何越来越像人。

    扑面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恶臭,破烂荒废的房屋,死去的人躺在角落中,一阵风吹来卷起泥土路中的枯草。

    而还活着的人蜷缩在角落,双目无神的望着天,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道长,你不能进去了,里面的瘟疫会传染人,还是让妖仙大人进去看看吧。”老人家提醒着。

    林凡瞧着老人家,这话说的贫道倒是有些不太喜欢了。

    猫妙妙昂首挺胸,做好进入的准备,就让本妖仙好好瞧瞧,什么瘟疫竟然如此霸道。

    狐妲己道:“各位乡亲们,你们搞错了,其实我们不是妖仙,我们只是跟随在道长身边学道的小妖,瘟疫之事我们帮不上忙,只有道长有这样的能耐。”

    倒反天罡的事情万万不能做。

    道长小心眼的。

    “啊?”

    百姓们惊讶的看着道长,没想到这位才是真正的高人。

    林凡轻咳着,“各位大可放心,贫道自认为有把握,绝对没事,如果信得过贫道就随贫道进去将那些尸体烧掉,要是信不过就在外面等待,等贫道找到解决瘟疫的办法。”

    百姓们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老人道:“老朽随道长进去,我这岁数还能活着也是奇迹了,如果能拼了这身骨头帮到道长,也是值了。”

    随着老人站出来,别的百姓们压下心中的恐惧,纷纷附和着。

    “我也去。”

    “还有我。”

    “你刚刚不是很害怕的吗?”

    “怕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希望能将瘟疫解决掉,这里可是我的家呀。”

    自古以来,哪怕乱世之中,依旧有着勤勤恳恳的人。

    林凡迈步朝着平安村里走去,前方有白雾飘荡,很薄,很稀,寻常人或许不会在意,但身为道长的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开启功德之眼。

    眼前景象发生大变。

    死气,怨气,煞气交织缠绕。

    “嗯?”

    情况不对,一头隐身的瘟祟贴在一具尸体的脸上,吸食着尸体还未消散的精气神,此瘟祟如绿皮小儿,红眼,额头生骨角,满嘴利齿,模样丑陋,狰狞。

    “大胆妖孽,胆敢在贫道面前祸害苍生。”

    话落,两道红光从眼里爆发,在瘟祟一声惨叫中,将其轰的稀巴烂,化作黑雾消散的无影无踪。

    【功德+0.1】

    跟随进来的百姓们震惊万分,好端端的,道长双眼冒红光,还说有妖孽,他们除了听到一道凄厉惨叫,就什么都没见到。

    林凡道:“瘟疫之年,必有妖魔邪祟作乱,没想到竟然会有瘟祟在此。”

    老人道:“道长,莫非这问题不是天灾,而是瘟祟带来的吗?”

    “暂时不好说,得先看看情况。”林凡没有百分百的确定,任何事情,只有亲自深入其中,进行调查取证,才有发言权,仅从表面,那是没资格说这些的。

    瘟祟是邪祟的一种,实力不强,但危害比邪祟要恐怖许多。

    对普通百姓来说,相当无解。

    除非真有如华佗般的大夫,呕心沥血,才有可能弄出治瘟疫的药。

    可现在这世道,是否有名医?

    有肯定是有,但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又或者被那些不知好歹的江湖恶人给砍杀了。

    他安排众人将尸体搬到一起进行焚烧,毕竟周围的味道太销魂,虽说那些百姓接触尸体,有可能被感染,但无妨,有他在,还能出事不成?

    平安村活着的人有,但数量不多。

    很多都是奄奄一息了。

    如果不是他刚刚将瘟祟消灭,就这些人的结局也是死路一条而已。

    给那些奄奄一息者渡了些法力,暂时吊着他们最后一口气不泄。

    空地,堆积的尸体熊熊燃烧着,旺盛的火焰仿佛将一切瘟疫给吞噬掉似的。

    烈焰的味道驱散了尸体的腐烂臭味。

    让平安村的味道稍微好闻些。

    “道长,接下来该怎么办?”老人目视着道长被火光照耀通红的脸庞,询问着。

    他知道道长想救他们。

    但他觉得太难太难了。

    “贫道需要找一物,不过在这之前,贫道得超度这群亡魂。”林凡拿出白纸,如先前一般,折灯日月,以扎纸术中的办法超度着。

    隐隐约约,似有亡魂在火焰中消散。

    来到村外,挑选地方。

    瘟疫之地,蛇虫鼠蚁比别的地方要凶许多,那腐烂的尸臭味,更容易引来一些喜吃人肉的蛇虫。

    抽出斧头,划破掌心,贴着地面,运转法力施展蛊毒术,顷刻间,混合着道血的法力如丝线般,疯狂的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希望能引来些靠谱的。”

    别看他蛊毒术仅仅是大成,但在对付瘟疫这方面是有奇效的。

    周围的乡村显然变成了人间炼狱。

    继续耽误下去。

    将会彻底变成鸟不拉屎的鬼地。

    ……

    巴山县城。

    城门紧闭,外面有不少狼狈的百姓拍着门,求着里面的人能够开门将他们给放进。

    城墙上。

    官兵们持械瞧着下方的难民。

    “这群刁民,鬼知道他们有没有染上瘟疫,竟然还想着进来,实属做梦。”

    “咱们的县太爷有手段,够果断,直接封城,才让咱们躲避了一劫。”

    “对了,陈大夫的祛瘟散你买了没,这玩意可是能保命的。”

    “想买,买不到啊,只能从他人手里高价买。”

    就在这群官兵交流的时候,一位官兵匆匆跑来,“千户大人有命,驱赶城下难民,如果还不走的,一律射箭,格杀勿论。”

    “是。”

    随着报信的官兵离开后,护城官兵们连警告都没说,直接搭弓射箭,咻!咻!咻!

    “你这射的不准啊。”

    “瞧我的。”

    咻!

    一箭射中一位难民的眼珠,顿时惨叫声从城墙下传来。

    “哈哈,看到没有,这才是真正的神箭手。”射中的官兵大笑着。

    虐杀难民的感觉非常爽。

    简直爽爆了好不好。

    城下难民们没想到县城内的官兵要杀他们,吓得他们纷纷逃窜,耳后时不时的有箭矢席卷而来的破空声,更是吓得他们胆颤心惊。

    城内。

    一位穿着破烂的乞丐缩在角落,路过的百姓捂着口鼻,被熏的有些扛不住。

    突然。

    乞丐痛苦哀嚎着,满地打滚,更是口吐黏液,吓得百姓们离得远远。

    有人惊呼着。

    “瘟疫,瘟疫传进来了。”

    “快去买祛瘟散,否则必然会被感染的。”

    “啊,我钱财不够啊。”

    “卖房,卖女,能卖的赶紧卖,凑足钱财买祛瘟散,否则一旦被感染就是死路一条。”

    没过多久,有蒙着口鼻的官兵匆匆而来,将乞丐抬走,没救了,只能焚烧掉。

    县太爷府邸。

    此宅豪华的很,七进豪宅,这种级别的豪宅只能是一品大臣乃至王爷才有资格居住,区区一个县太爷住在这样的豪宅里,只能说敛财手段颇狠。

    客厅。

    一位穿着锦缎,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坐在那里喝着茶,有两位年轻貌美的妙龄少女跪在左右,给对方揉着腿。

    中年男子便是此地的县太爷。

    深耕二十年。

    早就将巴山县城变成了他的形状。

    此时厅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拨算盘的声音,没过多久,声音渐渐停歇。

    师爷捧着账本,恭敬道:“老爷,就这半月祛瘟散就进账了十万三千五百六十二贯钱,折算一下相当于五万两。”

    秦县太爷不急不躁的喝口茶,放下茶杯,“好,不错,但还远远不够啊。”

    “老爷,仓库里还堆积着不少的赈灾粮,如今干旱,颗粒无收,是不是该出一出了?”师爷问道。

    秦县太爷怒道:“玛德,那死狗江正端简直就是狗东西呀,朝廷给的是粮,这狗日的竟然将其换成了糠麸,导致价格大打折扣。”

    一斤粮换三斤糠麸。

    可三斤糠麸却换不到一斤粮。

    师爷眼珠转动道:“老爷,咱们完全可以将糠麸当粮的价格卖,想要活命,那群刁民就得乖乖的买,不然就饿死。”

    “嗯,好办法,你跟县里那些粮店管事的说一说,慢慢出,不要急,必须将价格给本大人提上去。”秦县太爷说道。

    “是。”

    师爷收拾好账本,恭敬离开。

    而给县太爷捏脚的婢女们,低着头,不敢说话,就算知道一切是县太爷所为又能如何,她们在这些老爷眼里,连一粒灰尘都不如。

    就在此时,一位穿着巫袍,面容枯瘦如柴的老者匆匆走来。

    秦县太爷挥挥手,让婢女们退下。

    等到四下无人后。

    老者脸色难看,道:“出事了,本座座下的瘟祟被人给灭掉了。”

    “啊?”秦县太爷大惊,急忙起身道:“巫大师,这到底是谁干的,莫非所有的瘟祟都被消灭了不成?”

    “没有,就平安村的瘟祟被灭掉了,看来对方有点道行,只是太不懂规矩了,灭本座瘟祟,便是要跟本座不死不休啊。”

    巫彭枯萎的容貌阴沉无比。

    这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一种称呼,类似某个部落最高荣誉与职位。

    部落六巫。

    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都是巫术精湛的神医。

    而他便是六巫之首。

    秦县太爷道:“我现在就让人带兵去剿了对方,胆敢阻拦我敛财,必须得死。”

    “嗯,如此甚好。”

    巫彭点头,很是赞同。

    虽说大家都是修行者,但修行者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对付普通人或许手到擒来,但是面对数十人乃至百人的官兵,那可就悬了。

    就算被砍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在他们交谈结束后,午饭时间到了,各种佳肴被端上桌,摆的满桌都是。

    ……

    平安村。

    百姓们围在空地,面前摆放着一口锅,下面火焰沸腾燃烧着,仔细看,赫然发现锅里飘着树叶跟杂草。

    如今颗粒无收,树皮都能啃光。

    更别说现在能有树叶煮汤,已经够奢侈的了。

    百姓们拿着碗,舀一勺汤到外面,双手捧着,慢慢喝着,甚至还时不时的抓起地面的泥土放到嘴里,就着汤吞咽到肚子里。

    两女对眼前的情况,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好。

    活在如此世道中的人类。

    如此凄惨的吗?

    “道长回来了。”

    有人高呼着,眼里冒着期盼。

    他们知道道长去找救治瘟疫的办法,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众人纷纷放下碗,围在道长身边。

    “道,道长……”老人缓缓开口,甚至表现的很是紧张,就怕道长面露遗憾,失望摇头的情况。

    “找到了。”林凡知道所有人都很紧张,直接了当直白的说出。

    哗然!

    震惊!

    欣喜!

    沸腾!

    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绝望被一拳击碎,希望出现。

    两女崇拜的看着道长。

    就知道道长能成功。

    想想也是,要是道长都不成功,还能有谁成功?

    “先不说那么多,给他们治疗瘟疫吧,多拖一段时间,对他们来说,也是多一分危险。”林凡说道。

    “好,好,好。”

    林凡朝着感染瘟疫的百姓家里走去,百姓们跟随在后面,由于人数太多,他们就在外面等待着,而林凡则是独自进入屋内。

    这样也好。

    蛊虫治疗瘟疫的场景,的确有些渗人,需要蛊虫从口腔里爬进去,在内部进行治疗。

    前者是蜈蚣。

    而这一回他捉到的是蚯蚓。

    这不是普通的蚯蚓,而是浑身泛着紫色的蚯蚓,在被吸引来的蛊虫中颇为显眼,两边口器布满锋利的牙齿,给人的感觉并不简单。

    在蛊毒术的记载里。

    还真没有关类似的记载。

    等有时间真要将蛊毒术从大成彻底提升到圆满才行。

    这门法术的潜力并不低。

    尤其是得到晋升后,绝对更加的惊人。

    当林凡从感染瘟疫最后一个百姓家里走出来的时候,百姓们都在静静等待着。

    林凡道:“人定胜天,只要有信心,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贫道不负众望,彻底拿下瘟疫。”

    兴奋的欢呼声响彻。

    哒哒哒!

    而就在此时。

    远方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一群从巴山县城而来的官兵骑着马,带着兵器,一個个带着冷酷的表情靠近。

    林凡带着百姓们来到村口。

    咻!

    一道利箭破空而来。

    林凡抬手抓住,看向浓浓尘埃荡漾而起的远方。

    “奉巴山县秦大人之命,处理平安村瘟疫者。”

    “杀!!!”

    袭来的官兵们喊得那是震耳欲聋,杀性极重。

    狐妲己走到林凡身边。

    “道长,请张开双臂,该换衣了。”

    猫妙妙瞬间反应过来,抽出道长的斧头,双手捧着,“道长,我给伱拿斧头,还好衣服,顺手就好拿。”

    林凡微笑着,欣慰的很。

    “还是你们懂贫道啊。”

    得到夸赞的两女。

    心情美滋滋的。

    别提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