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我儿要读书······”

    大板牙虽未穿长衫,但拿两本书的人,自然不能和农夫划上等号。

    大炎朝尊崇读书人,豆苗无由头生出些紧张。

    他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嘴唇,双手来回搓,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释。

    话没有说清楚,脸先红了大半。

    “读书?谁要读书?”

    大板牙打量着初六,带着几分审视与不解道,“可是这个孩子?”

    豆苗陪着笑脸点点头。

    大板牙见豆苗父子穿得破旧,早已不耐,本想撵走。

    但转念一想,这二人或许是哪位族中长辈远亲,贸然驱赶,到时候面子上须不好看。

    于是,他耐住性子道:“苏家可有你们的熟人?”

    “熟人?”

    豆苗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们在苏家没有熟人。”

    苏来宝是去过他家,但他连面都没见到。

    感到说熟人就和说谎一样让他脸红。

    “那你们瞎搅和什么?赶紧走,不然我可要拿棍子撵人了!”

    大板牙一挥手,无端发难道,“你们看清楚了,这里是苏家私塾,不是社学,不是谁想读书,谁就能进来的······哎,不是我嫌弃,你们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还读什么书?再说,你们交得起束脩吗?”

    “啊?还要交束脩?不是说好不收束脩吗?”

    豆苗听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忍不住低声嘟囔了几句。

    “呵,你这是在做白日梦吧?”

    大板牙呵呵一笑道,“读书给你免束脩,你穷你还有理了?人家夫子又不是你爹,凭什么不收你束脩?趁早滚远,不然我拿棍子揍你了。”

    “有什么好神气的?你不就读过几本书么,又不是考中了功名······初六,走,这书咱们不读了。”

    苏家人说好的不收束脩,如今又出尔反尔。

    豆苗有一种被骗婚的感觉,立刻怼了过去,拽着初六就要离开。

    也就是他话少。

    如果今天是他娘来送初六,保证骂的这厮两颗大板牙往肚子里吞。

    “夫子,我们与苏彪少爷相熟,是苏伯伯让我来给苏少陪读的,你不能赶我们走。”

    初六不想走。

    这么好的读书机会,他不想这么快就放弃。

    虽然这个大板牙看起来不像夫子,但初六还是和颜相待。

    “一派胡言!”

    大板牙听后冷笑道,“苏少何许人,怎会认识你这种破落户,快滚!”

    说着眼睛看向教室前面的一根木棍上。

    “苏彪,苏彪,你快出来,有人要赶我走!”

    大板牙没有想到初六会突然大喊,暗自嘀咕这两人是不是真认识苏少,顿时气矮一截。

    他刚想开口细问,就见苏彪一脸惊喜从私塾内跑出来。

    “初六,你咋才来?”

    苏彪兴冲冲过来,见大板牙和初六父子在一起,便知道是他作祟,顿时沉脸吼道,“苏大牙,夫子让你去拿书,半天不见你踪影,谁知你却在这儿往外撵我的贵客。你以后不用来私塾了,我让我爹换个人洒扫······”

    “少爷,小的有眼无珠,实不知他们是你的贵客。小的没撵,只是询问了几句······”

    苏大牙脸色骤变,忙跪地哀求,“少爷,求你高抬贵手,我娘有病,全靠这差事挣钱给她抓药······”

    冤家宜解不宜结。

    自己还要在这里读书,初六没必要得理不饶人,便帮着苏大牙美言几句。

    苏彪闻言,面色稍霁。

    “记住,以后好好对初六,不然我饶不了你!还不去干活!”

    “多谢苏少,多谢初六。”

    见苏彪饶了自己,苏大牙忙起身施礼,匆忙离开。

    这时,夫子从门中出来。

    好几个孩子藏在门后张望,初六一眼认出,有几个就是和苏彪一起去洗澡的,其中就有苏威。

    夫子穿着长衫,看起来颇有书生气,但被他乱蓬蓬的胡子扣了不少分。

    “你就是来陪苏彪读书的那个孩子?”

    夫子倒是没有瞧不起初六的目光,反倒是带着几分温和与好奇。

    初六点点头,躬身道:“学生谢初六见过夫子,愿得夫子教诲。”

    夫子见初六举止得体,心中不免生出一丝讶异与欣赏,遂又询问道:“你几岁了?可曾开蒙?”

    谢豆苗担心儿子答错,接过话头道:“夫子,我家初六今年六岁了,他可是个聪明的孩子,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哎,夫子,啥叫开蒙?”

    夫子有些无奈,只好解释道:“简单地说,开蒙就是教他读书识字······”

    “夫子,送他来私塾就是为了读书识字啊!”

    豆苗一脸懵逼。

    他搞不懂,夫子为何有此一说。

    这不是骑驴找驴吗?

    夫子有点气短,他忿忿瞪了豆苗一眼,却又不得不耐下性子解释。

    “寻常人家都是先给孩子开蒙,等年岁到了,能在私塾安坐静听,再送来读书。”

    “何况,私塾内的其他孩子都读一年书了,你们家孩子什么都不会,跟他们一起读,除了闹腾,还能干什么?”

    豆苗压根就没听懂夫子的话,但他听出夫子似乎不想让初六读书,他不甘心道:“夫子,我儿子真的很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凫水我只教了几个晌午,就能像鱼儿般在水中游来游去······”

    豆苗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夫子听得极不耐烦,摆摆手示意他停止。

    “夫子,初六伴读是我爹同意的,你不能赶他走。”

    苏彪不高兴了,掷地有声道,“你放心,他落下的功课,我给他补上去。”

    行了吧!

    你还给他补课?管好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先进学堂吧,只要不闹腾,怎么都行。”

    夫子很无奈。

    他拿着苏家的钱教书,自然得妥协。

    但他真的很烦没开蒙的孩子。

    上课时,这边举手示意要入厕,那边又左顾右盼,在凳子上扭来扭去,根本就坐不住。

    他还得花精力去制止这种闹腾。

    学生考不好,又要说他教得不好。

    夫子开始上课,一节课下来,他发现初六最小,却听得最认真,坐得最端正,一点都不闹腾。

    这孩子真难得。

    下课后,夫子出去,孩子们各自找自己伙伴玩。

    苏彪和初六聊得正欢,就听一个孩子大喊道:“救命啊,苏威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