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三十几分时,弥敦道戏院门口排起长龙,《杀手壕》的海报贴在售票窗口。

    许多约会的青年男女,出门逛街的一家三口,还有江湖儿女,街头烂仔们都在争相买票。

    程士龙千万票房记录创造者的号召力不可小觑,而且因为电影口味老少皆宜,结局欢乐,所以影迷数量庞大,观众群体很广。其武行出身的背景,练就他一身不错的身手,更加受到江湖人推崇。

    曾经有某大字头的坐馆出面,愿意以“平地一声雷,双花红棍起”,邀请程士龙入字号,但被嘉禾老板出面礼貌婉拒,使很多江湖人视他为无字大底!

    六七个叼着香烟,穿着拖鞋,邋里邋遢,发型搞怪的烂仔们正在门口卖黄牛票。

    一些懒得排队,自恃自身的人,宁愿多花几块钱的票价,也不想跟几十号人扎堆买票。

    八十年代,看电影还算一种高档活动,每天都能碰上不少溢价买票的阔佬。

    要是遇上热门电影,黄牛可以炒到五倍,十倍,烘托出一票难求的氛围。

    每场电影的前十五分钟,戏院的售票窗口也会挂上“影座售空,敬请谅解”的牌子,把剩下的时间交给黄牛。

    尹照棠一行人来到电影院门口时,卖票的黄牛又醒目又懂事,连忙排开一条道,迎上前来打招呼:“棠哥!”

    “棠哥!”

    他们都是四九仔手下的蓝灯笼,不够资格称呼尹照棠为大佬,只好一人一声棠哥。

    “嗯。”

    尹照棠带着蒋豪,阿乐,左手,牛强等人进入戏院大门。左手去小商铺买了一打汽水,拎过来一人一支,剩下的丢在框里没要。

    蒋豪跟验票员说了两句话,便大摇大摆的插队进入影厅。

    “别挤!”

    “闪边啦。”

    “欠揍啊,挑!”

    1号影厅是弥敦道戏院最大的一个厅,平时会有粤剧,京剧演出,老式的双层戏台结构。

    二楼前排的位置最好,可以居高临下,没有遮挡的看完全场。

    江湖人都喜欢高人一等,讲究排场,二楼前排的位置最好,是古惑仔出门最爱枪的位置。

    此时,厅内灯光阴暗,人头攒动,找位置难免有些磕磕碰碰,但弥敦道戏院都自家地盘,牛强几人给大佬开路肯定是有够嚣张。

    一些不服气的客人见到牛强嘴角那道上挑道脸颊的伤疤,也会心头发怵,乖乖地闪身让路。

    但当尹照棠一行人来到二楼前排后,却发现第一排的几个位置上已经坐满人。中间老大位上正有一个身穿铆钉皮夹克,染着黄毛的古惑仔,将一双登山皮靴架在左手另一个座位上,用一个很嚣张的姿势半躺着,手里还端着一杯丝袜奶茶。

    尹照棠正跟看场子的阿king聊天,希望以后门口外边的黄牛们穿干净点,给客人更良好的观影体验。

    目光瞥见座位上的黄毛,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正好一排位置上也有人站起身,单枪匹马堵在路口,手插裤袋,抖着腿,拽拽的叫嚣道:“唔好意思,一排有人座了,换个位置吧!”

    “换你老母的烂鲍鱼,挑,你有几斤几两,敢跟我们找事!”

    蒋豪没有惯着人的脾气,甩出手中的汽水瓶,砰,直接把叫嚣的烂仔爆了头,再拍拍手掌,不屑的道:“契爷爷请你食支汽水冷静冷静!”

    烂仔捂着额头,指缝间鲜血溢出,瞪大眼睛,面目显得十分狰狞。虽然,嘴里吸着气,表情很疼,但却强忍着没叫出声,是一个硬骨头。

    牛强直接拔出腰后的牛角刀,指向座位上的烂仔们威逼道:“是现在自己走出去,还是等会别人抬你们出去,自己选一个!”

    架着二郎腿的夹克男站起身,带着一班人走上前道:“不是吧,看个电影把人砍死,烂仔,医院产房的速度都赶不上你砍人的速度啊!”

    左手推了他一把,扬手指着他鼻子,警告道:“这里是敬忠义看的场子,我大佬要来看电影,要坐第一排天经地义,识相点就让开。”

    “靠,拿老忠的名头来唬我啊?知道我混哪里的吗,乡下仔!”夹克男挺起胸膛,用大拇哥指着自己鼻子,五官生的挺硬朗英俊,但因为常年肆无忌惮的嚣张,神情十分乖戾,左右脸像是完全不对称。

    再竖起小拇指,鄙视的看向尹照棠一行人。

    “夕阳社团,垃圾招牌,开个旺角堂口就觉得自己很威啦?有没有问过大家认不认!”

    “我呸!”

    他吐出一口唾沫,将手中的奶茶杯斜斜摔在地上,溅了尹照棠几人一身。

    尹照棠一向平静的表情,也在这一刻倍显狰狞,一句招呼都不打,擒拿手抓肩,直接攻向找茬的人。

    夹克男早有预料,沉肩出拳,腰马合一,以标准的直拳起手。

    唰!

    阴暗的电影院里,牛强握着形似茄子,神如牛角的钢打短刀,从右侧杀出,一刀就是狠狠劈下。

    管你什么拳,手臂直接开出两厘深的刀口。

    “草!”

    夹克男捂住手臂,惨叫一声。

    尹照棠轻而易举的一个变招,将夹克男喉咙锁住,直接压倒在座位上。牛强紧接着持刀跟上,将刀架在夹克男的肩头。

    剩下几名打仔也纷纷拔刀,冲到蒋豪几人身前,举刀指向抢座的烂仔们大声吼道:“后退!”

    “坐低!”

    尹照棠拍了拍夹克男人的脸蛋,讥讽地说道:“看不起老忠啊,那麻烦报个够响的名号出来听听。”

    “要是吓不软我手下这班兄弟的小弟,他们可就要挑断你的手脚筋,把你直接丢出戏院了。”

    夹克男见到刀兵加身,脸上的张狂依旧不减,笑容更加疯狂,得意的道:“我是四大的旺角扎职人超串!”

    “你的刀够利,就抹了我的脖子,点样?”

    超串咧开嘴,继续出言挑衅。

    尹照棠掌控局势之后,倒也不恼怒,语气冰冷的反驳道:“你说四大就四大?我还讲自己是美国总统,你信吗!”

    “要响朵,那就乖乖亮宝印!”

    宝印作为扎职人特有的切口,分为暗语的诗歌和手印,前者为“宝”,后者为“印”,统称宝印。

    江湖人只有在遇到困难,才会向同枝的洪门弟子亮出宝印求助,如非特殊情况,被人逼着交出宝印,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一来,代表江湖地位不被尊重,二来,信息不发达的年代,是有可能被人偷走宝印,拿去坑蒙拐骗。

    超串脸上嚣张的笑容消失不见,阴沉的说道:“叼你老母,神仙棠,你也够资格让我交印?”

    尹照棠怪笑着道:“我看你不是四大的人,谎称洪门兄弟,正好先拔光你的牙,等会再交给四大的兄弟处置。影院里一百几十号人作证,闹出误会,别说我没给过你响朵的机会!”

    超串见尹照棠点明一条条规矩,事情做的非常漂亮,再想来挑事都找不到理由,只好亮出宝印,食指下扣,点上代表仁义的三把半香,语带愤恨的扬声道:“过了一关又一关,洪门原在龙虎山,左宝!印在洪家心,义在五指山!右印!龙头凤尾碧云天,一撮心香师祖前,当年结义金兰日,红花亭上我行先!”

    “单马联同全广东,十二底红棍汤智海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