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正光的比赛比徐萦则早十分钟开始,比赛结束后他先回到自己家里简单处理了伤势,然后才赶往同学家。

    沙漏倒置,金沙流动,上方的沙子流失1/6,这意味着五分钟过去了。

    第七轮比赛8:20结束,这时同学还没有返回,他略微有些紧张。

    第二个五分钟过完,同学还是没有返回。

    慕正光心生不安,他在门口走来走去,看着走廊的尽头,望眼欲穿。

    又过去了五分钟,沙漏上下两方,金沙等量。

    慕正光怀疑是不是今天的倒计时不准确,他回家看了眼时间,8:29。

    倒计时是准确的。

    慕正光再次来到同学家门口,静静地站着,不走动,也不计时。

    徐萦则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他,她心有不忍,目光惊颤。

    “我受伤了,你先不要多问。”徐萦则尽可能地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而后刷卡开门,进了客厅,取出金色大旗,用银匙构图,用运行力裁剪、编织……多个步骤同时进行。

    “时间有限,先做一套,你穿上试试。”她把衣服丢给同学,“你去卫生间,我去卧室。换好了再出来。”

    两人分开,片刻后再见,都换上新衣。

    徐萦则招呼他进卧室,并展示出竹刺:“我得到了新武器,是用旗杆改的。在上一场比赛里,应该还是我占便宜。竹刺能消除人的感知,击中后生效。你要吗?”

    慕正光想都没想,立即拒绝:“不用,我有金步摇了。”

    “算了,不该问你的,你先拿着。”徐萦则把竹刺抛给他,“我接下来做的事,你参考一下,不一定要照做。”

    她用银匙编织水母,银匙生成的事物都是能量体,没有确切的质量。她把这份能量放进用渐近线实体制作的衣服里,于是,白色T恤上多了一只五彩斑斓的烟花水母。那水母似乎在发光,她身后是一片鲜艳和明丽。

    “好。”慕正光把海月水母放入黑白渐变色T恤,此后,他的衣服上多出了许多种深浅不一的蓝色。

    “这是用旗帜做的衣服,来源于渐近线实体。目前可以视为二阶。衣服的材料还不错,它的防御力比我们的皮肤还要好一些。等你到三阶了,要是衣服没到三阶,我再给你做新的。”

    慕正光听到“用旗帜做的衣服”,他心里的疑惑陡然变得厚重起来:用旗帜做衣服,把旗杆变成竹刺,你的运行力和我的存在力很不相同啊!运行吸收只针对渐近线,而不针对渐近线实体,所以实体的模样会发生巨变?

    他有许多疑问,但他最先问出的问题,是与对方有关的:“谢谢。你的伤重吗?”

    “很重。但下一场比赛马上就到,你的沙漏转完一圈要半小时,来不及了。”

    她说的“很重”是事实。四叶风车实体被磨去了整整一叶,还有一叶缺损了约有一半,这是过度使用力量的标志。此时的她,内心世界暂时失衡,体力耗费难以恢复。

    慕正光说:“倒转一分钟就有一分钟的效果,倒转半小时有半小时的效果。离比赛还有一会儿,你先躺下。今天天热,盖被子吗?”

    徐萦则纠结了约有半分钟:你的沙漏有什么作用,我再清楚不过了。倒转一分钟,是有一分钟的收益,这不假。但这不是一分钟和半小时的问题,而是我的收益是建立在你的亏损之上的。我状态极差,下一场未必能胜。但你不一样,你没染血,也没受什么重伤,我真不想让你在比赛前受累。只是有一点我还没弄明白,你亏损体力和亏损帮我的机会,哪个更严重?

    她艰难做出决定:“你用沙漏吧。天热,不盖被子,但我太累,不能给你讲故事了。”

    “嗯。”

    慕正光见她接受帮助,便满心欢喜地把沙漏悬在半空,挪到她面前。

    女生坐在床上,闭上双眼。金沙流动,“伤”与“痛”的存在力都在削弱,并有另一股力传到她的体内,加快伤口愈合。那股力量也传进她的心里,让她的心绪渐渐平静、稳定。

    失衡带来的影响逐渐减轻,徐萦则感到放松、舒适:“虽然不能讲故事,但只说一件事还是可以的。竹刺能让人失去知觉、感觉,和大旗的效果基本一致,这就是运行吸收的作用。”

    慕正光应道:“运行力和存在力完美对应,都很厉害。”

    9:00~9:10,第八轮。

    詹道合是个有钱人。金钱“成为”力量,他得到财富之力。

    他用右手食指顶着一枚金币。金币直径约十厘米,厚约一厘米,在他指尖转动,像一面镜子,悄无声息地给照进来的事物标定价格。

    为了给同学治伤,慕正光陷入了另一种失衡,这场比赛他很难再稳扎稳打。他只能紧绷神经,高度集中注意力,抓住对手那一丝一毫的破绽,出奇制胜:记忆重启,出来吧,我的对手们!那人拿着金币,无论他的力是金属之力还是金钱之力,你们都帮我一把,我们共同战胜他!

    慕正光不认识李秋昌,不认识侯孟垄……但这些人的模样,他都记住了。七位虚拟的对手,再加上他自己,一共八人。

    詹道合看到对面有八人,在心里骂了他十几次:竟然有这样的人!你的力能逆转虚实、能把想象变为现实?除你之外的那几个人,都是能量体吧?带了哪种能量?光?暗?电?风?火?

    只做到这种程度,还称不上“出奇”。

    地上,暗雾弥散,墨色的云烟遮蔽了帮手的身形。空中,水母飞舞,水母载着虚拟的慕正光。而他本人则在烟气的掩盖下纵身飞奔。

    他用存在清除抹灭奔走时的声音,让对手分不出他来时的方向。

    詹道合迟疑了片刻:赛场上必然只有两个真人,那就是我和你,其他的都是假象,这毫无疑问。但水母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水母是你的渐近线实体,实体能越过质量守恒定律,有具体的质量,即为真实。实体载着你飞行,这是合理的。但我如何确定水母是渐近线实体?这简单,看我用枪炮把它打下来。

    在那人开炮的瞬间,慕正光离胜利更近一步:你的力不全是弱力,倘若那炮弹能打中我,我必会受重伤。但是,你瞄准了错误的目标。

    詹道合的财富之力有着一套极其特殊的运行方式。他的枪炮都不免费,尽管这些东西是从他的“心”中产生的,但他每拿出一把枪、每打出一颗子弹,他的私人财产,简单来说就是存款,都会减少一部分。

    比如说,一颗子弹十元钱,他打出一颗子弹后再查看余额,余额就会“无缘无故”减少十元,这笔支出没有任何痕迹,但造成结果。正是因为这种力和现实世界里的事物产生紧密联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慕正光才会感到棘手。

    詹道合放弃攻击虚影,先试探水母。

    炮弹穿过水母,即将飞出赛场。

    周序同展开渐近域,炮弹停在半空,迅速分解,消失了。

    詹道合不是第一次看到那个拦炮弹的人。他家境优越,富甲一方,对研究院的事略有耳闻,知道研究院里有一位院长、十几位副院长,这些人都有上古者水平。从常识得知,上古者强于中古者,能轻松挡下炮弹,这不奇怪。

    一枚枚炮弹接连不断飞出,詹道合愈发得意忘形:赛场限制了我的发挥,倘若是在野外,我的火箭筒根本不需要瞄准,而是无限连发。我在这里还要瞄准,那是因为我不想把赛场炸了。可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能躲过我的所有攻击。

    以当前的战局而言,如果詹道合不瞄准,他有可能击中对方,但他瞄准了,瞄准了虚影,因此他的攻击全部落空。

    存在清除,动能。

    存在清除,念想。

    存在清除,风阻。

    慕正光抛出金步摇,成功击中。人倒,方牌触地,判输。

    詹道合醒后得知落败,他眼中几乎要喷火。

    周序同隔着很远的距离把那两人分开,并在詹道合身上额外施加阻力。

    他安排这场比赛,本意是想把詹道合的排名抬高一点:决赛第八轮共有十八场比赛,其中十六场是上古者对战中古者,只有两场是中古者对战中古者。参加这两场比赛的中古者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詹道合是极危险的中古者,给他一个天下第十的虚名很合适。但这人连虚名都抓不住,真让人失望。不过,把这个虚名给慕正光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