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夏天的雨似乎比往常要多一些。

    木的课桌下面总是挂着一把伞。

    这把伞很普通,但他所在的位置很特殊,他在两个课桌之间,且没有完全收拢。

    徐萦则的腿偶尔会碰到雨伞。有一天,他把桌下的伞拿出来,放到课桌上,确保慕也能看到。然后,他伸出右手,把伞面依次拉直,而后用左手握紧雨伞,用右手转动雨伞,使其合拢,最后再绑好伞带,把雨伞还给慕。

    “像新的一样。”慕看完了徐云泽收伞的全过程,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精细、有效的收伞方法,他确信他已经学会了这种收伞方法。得到这份收获,似乎比一次次考到全校第一更让人欣喜。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收拾了一下。”

    被徐英总合起来的伞,很快就再次打开了。

    这天中午,晴朗的天忽然变乌云密布,到放学时刚好来了一场大雨。

    班里只有极少数同学带了伞,他们拿着伞,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的走出了教室。

    徐萦则没带伞,她站在走廊里,等待雨停,也等待妈妈来接她。

    “徐英泽,我送你回家吧。”

    徐萦则看到慕下楼了,她没想到他会回来,更没想过这个男生会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我家在右边,我们不顺路。”

    “我知道。下雨了,你没带伞,我送你回家。”慕找的这些理由既是为了说服对方,说服对方愿意让自己送她回家,也是为了说服自己,让自己能够勉为其难地相信送徐萦则回家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帮忙。

    如果今天徐萦则带伞了,我没带伞,雨下大了,她可能也会送我回家吧。但最好还是不要送,因为我家离学校太远了。

    “谢谢。”

    徐萦则不太想让慕送她回家:一个男生送一个女生回家,这种行为过于亲密了,虽然算不上越界,但这并不是种件常常发生的事。

    也许一起打伞回家,不会有任何不良影响,但是在做这件事之前,必须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比如,我妈妈应该会来接我,她看到我和男生走得太近,会不会多想?会不会说什么?不知道。

    不过,今天的情况确实足够特殊,两人撑起一把伞,一起回家,坏的影响微乎其微,好的影响却数不胜数。

    “不用谢。”

    出了学校大门,右转,就能看到徐银泽家。从校门口走到他家,只需要几分钟。

    路上,两人聊起上周的数学考试。徐英泽做错了一道选择题,木像往常一样,又考到了满分。

    木一边和徐云泽聊天,一边尽心尽力地控制着雨伞的角度,让伞偏向徐迎泽那边,但又不至于让自己淋到太多雨。

    “我家快到了,你打了这么久的伞,换我来打伞吧。”

    “好。”

    徐英哲在接伞时往左边看了几眼。他不太能看得清木的衣服是干的还是湿的,但直觉告诉他,今天的雨这么大,两个人打一把伞,他没有淋到雨,对方肯定淋到雨了。

    慕把伞交给寻隐者后,察觉到落在身上的雨滴减少了。他看着阴暗的雨幕,雨势没有减小,雨水落在地面上,砸出来的声响,似乎比之前更大了。

    我撑伞时,我淋到的雨多一些,对方撑伞时,对方淋到的也多一些,没有什么不同。

    木和徐迎泽先后撑起雨伞,先后得出相同的结论。

    这天中午,慕第一次见到徐颖泽的妈妈。她的妈妈撑着一把绿色的伞,拿着一把紫色的伞。

    徐英泽接过紫伞,把蓝色的伞还给慕:“妈妈,这是我的同桌,他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

    “哦,是小慕啊。他没带伞,谢谢你送他回来。”王宏宇知道女儿的同桌是谁,也知道每次考试是全校第一的人是谁,女儿时常提起这个人。今日一见,以小慕的长相而言,确实像是能考到全校第一的。

    “不用谢,不用谢。”

    “谢谢啦,我快要到家了,你也赶快回家吧。”

    “嗯。”

    王宏宇看着木打着伞走远了。

    徐萦则撑开伞,不再享受他人的庇护。

    从路边到家里有一小段距离,王虹予很好奇慕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便想趁着这会儿时间问问。

    “你觉得你的同桌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宏宇忽然意识到“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对女儿来说太难了、太不容易理解了。她还不到十岁,让他评价他自己,他都说不清楚,让他评价别人,那就更不客观了。

    “除了学习以外,他还有哪些优点?他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是觉得喜欢还是讨厌?你愿不愿意和他说话、和他当同桌?”

    徐迎泽毫不犹豫地答道:“愿意。”

    王宏宇对这个答案丝毫不感到意外。如果女儿不愿意和他当同桌,慕不太可能打伞送她回家。

    王虹予笑着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他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是觉得喜欢还是讨厌?”

    徐英泽想了很久。慕对他说过很多话,但这些话没有一句是让她觉得讨厌的。慕对别人说的话并不都是那么好听,但这些话和他没关系。

    “有时候很喜欢,有时候不太喜欢,但也不讨厌。”

    “他做的事,有没有你很喜欢的,或者你不喜欢的?”

    “都有。”

    有了这两个答案,王宏宇大致明白了女儿对木的态度:喜欢。

    若是直接问女儿喜不喜欢慕,有可能得到假的答案。即便答案是真的,贸然问这个问题,说不定会引起他的反感。但是,换个形式,不问她是否喜欢这个人,而是问对他说的话、做的事有什么感觉,也能得到最终答案。

    “他是你的好朋友吗?”

    “是。”

    王宏宇想逗一逗女儿:“他有这么说过吗?”

    徐英泽仔细回忆,“你是我的好朋友”,这样的话、与之类似的话,木没说过,他也没说过。

    “没有。但他一定是这么想的。”

    王宏宇认同徐萦则的观点。虽然她只看见了一件事,也就是绕远路送她回家这件事,但女儿肯定看见了许多件事,这许多件事都能证明他们是好朋友。

    下午上学时,徐英泽从冰箱里挑了一个最大的丑橘带到学校。在上课之前,她把丑橘剥开,分给慕一半。

    木本来还挺好奇为什么徐萦则能轻易拨开一个那么大的“橙子”,但当他找同桌要来“橙子”皮之后,便明白了这种橙子的皮很软,比起橙子,它好像更像橘子。

    “这是橙子还是橘子?”木把橘子外面的白丝简单剥去了一些,放在橘皮上。

    “是丑橘,也叫做不知火,和橘子的价格差不多。”

    慕吃了一瓣丑橘,丑橘的味道比她吃过的任何一种橘子都要好。

    “谢谢。”

    “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