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帝鸿氏的这番话一出口,便让在场一众强者的神色皆变得微妙起来。

    如在座的四位人祖,此刻已是纷纷掩面苦笑,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又如赤虚子,此刻其眼底甚至透出了几分恍惚,显然,是因为帝鸿氏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而惊得不轻。

    毕竟,直言索要香火神道的气运权柄,帝鸿氏的行为,也的确堪称是“石破天惊”了。

    至于齐虞这个当事人,此刻,其微微挑眉,心中同样是一阵无言。

    说到底,还是帝鸿氏说话时未免也太过直抒胸臆了些!

    这话究竟直白到了一种怎样的程度——在帝鸿氏开口之际,有那么一瞬间,齐虞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那便是帝鸿氏试图以势压人,想要逼自己交出香火神道的本源权柄一般!

    当然,帝鸿氏显然没有这个意思,而这种感觉也就出现了那么一刹罢了,但是,纵然是数次,齐虞对此也同样是印象深刻至极。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齐虞是彻底不再相信当初听到的,昔年帝鸿氏统一人族乃是“以德服人”这样的鬼话了。

    若真都像帝鸿氏这样以德服人的话,那所谓的“德”,恐怕便只能是武德了。

    而帝鸿氏之所以能再度统一人族,大概也是依靠着纯粹而充沛的武德“感化”一众人族强者,这才让他们不得不“心服口服”,重新聚拢于人族圣皇的旗帜之下。

    嗯,虽然这目前还只是齐虞心中对于帝鸿氏的一个猜想,但齐虞觉得,其可信度与真实性却应当极高。

    毕竟,人族圣皇帝鸿氏,其就是这样一个让人非常容易产生刻板印象的强者。

    终于,几息之后,在齐虞彻底压下心中那股淡淡的无言感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了。

    “帝鸿陛下当真是看重香火之道啊,倒是让贫道有些受宠若惊了。”

    “只是,此法虽不为我玄门正法,在神仙道统之中亦算旁门,但终究是我神仙一脉的手段,传于人族,已是贫道一时的善心,又怎可轻易将其中的气运分流,化之于玄门之外?”

    此刻,齐虞的这一番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但在场众人都听得出,这绝不算是拒绝,反而是一种委婉的应允。

    这也并不让人奇怪,因为对于齐虞而言,整个香火神道,包括传于人族的祖祠祭祀之法在内,都不过是齐虞为了收拢人道气运,占据权柄而设下的诱饵而已。

    而此刻,齐虞的这一番话,便可以总结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帝鸿陛下,请出价吧!

    对此,帝鸿氏也难得显露出了几分苦恼的神色来。

    他的确是有些不太会说话,但这却并不代表他蠢,相反,身为一代人族皇者,帝鸿氏又岂会是什么胸无城府之人?

    只不过,正是因为听出了齐虞的言外之意,帝鸿氏才感到有些为难。

    气运权柄,这本就是世间最不好去衡量的事物之一,对此,如何给价,就成为了非常不好抉择的一件事情。

    给多了,那岂非是置人族利益于不顾?身为人皇,帝鸿氏是断断不可能这样行事的。

    可若是给的少了,齐虞又怎么可能会松口?

    抱着这样的想法,帝鸿氏一时间也有些踟蹰,在心中思索了起来。

    而齐虞见状,则是丝毫不急,稳坐钓鱼台,等待着帝鸿氏给出一个正式的答复。

    一时间,人皇殿再度平静了下来,不过较之前而言,这一刻的筵席之上却是暗流汹涌,众人各有心思,早已与来时不同。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天地极北,有一汪洋大泽,曰北海,为洪荒四海之一。

    北海之上,仙山无数,其中,又有一奇岛仙山,名唤岱屿,乃是一座难得的混沌灵岛,世外仙山。

    而这岱屿仙山,论起渊源,本为昔日的东海仙山之一,曾与蓬莱、方丈、瀛洲、员峤等仙山齐名。

    不过,在太古天皇年间,时为海神的齐虞巡游四海,看中了这座灵岛,因而便为此出手了,取岱屿自用,将之化为其海神一脉的道场根基所在。

    再后来,水元道争,天皇苍离氏命禺彊治北海,这岱屿仙山也就一并被还是禺彊的齐虞以大法力搬运,挪于极北汪洋之上。

    就此,岱屿仙岛便游于北海之中,正式作为海神的象征。

    在天皇年间,世人皆以岱屿仙山为水元圣境,水元众神皆朝拜岱屿,彼时,后者声势之鼎盛,甚至还远在后来祖龙的黑帝宫之上。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天皇时代的终结,天地大乱,纷争迭起,而作为海神一脉支柱的齐虞又突兀陨落于归墟浩劫之中,导致这一脉天柱崩塌。

    在齐虞死后,水元格局自然也便是时移世易,岱屿仙山从此再不复当年盛况,渐渐衰落了下去。

    如今,数个元会过去之后,三皇五帝的时代都已经是宣告结束,在这个名为太一的新纪元,所谓的太古海神,自然已经成为了众神眼中的过去式,就连水元循环的权柄,都早已被四海龙族、巫神共工一系所瓜分。

    岱屿仙山,则常年避世不出,影响力早已烟消云散。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好歹也是昔日最强的几大神魔法脉之一,岱屿一脉如今同样能算作古神遗脉,就算是隐世多年不出,但也不至于彻底一蹶不振。

    正相反,或许是多年的休养生息,竟让这一脉也难得具备着几分元气。

    别的不说,起码如今,海神一脉就尚还有玳瑁一族这样的死忠拱卫,仍有道君强者镇压气运,也算是勉强保住了北海的基本盘。

    就算是龙族,也不会在北海这样的地方与岱屿一脉相争,一来,北海终究还是略显贫瘠,二来,后者还有身为太阴主宰的望舒庇护,招惹他们,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当然,若没有其他变故,局面大抵也就是一直如此了。

    不过,在近日来,却还是有新的变数出现了——

    早已沉寂多年的太古海神一脉,如今竟再度在天地之间有了声息,不仅有新一代的“传人”开始于外界行走,进入了玄门东极祖庭,老一辈的道君强者,亦是再度有了动静。

    其中,就包括了一尊被认为早已坐化的太古强者。

    此人,便是玳瑁一族的古祖,昔日承渊宫之中的二把手,齐虞曾经最得力的座前属神之一。

    先天龟祖,文甲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