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幢宿舍楼是解放前的建筑,四层红墙,宿舍是木板地,走起来咚咚咚地响,床也是木板上下铺,稍微用力点,会咯吱咯吱地响。

    宿舍楼中间是幽暗的走廊,两边是房间,楼的两端是水房是厕所。

    以前的老宿舍楼,很有年代感

    今天是报到的第一天,男同志可以进女生宿舍楼,不过大部分新生都是独自来报到的,毕竟现在的年轻人都很独立,自理能力很强,而且很瞧不起没‘断乃’的人。

    像阮七七这样,有人护送着上学的,很少。

    【作者没任何嘲讽意味,七十年代的年轻人确实很独立】

    309宿舍摆了四张上下铺,不过只安排了六个人,每张床都贴了纸条,上面写了人名。

    “七七你在上铺,我去打水!”

    陆野放下行李,端起盆子就去水房打水,阮七七坐着休息,她还有点犯困。

    宿舍里已经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皮肤有点黑的姑娘,穿着碎花衬衫,黑色裤子和布鞋,乌黑的长发扎了个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阮七七朝这姑娘坐的床铺上看了眼,徐二凤,想来是这姑娘的名字。

    徐二凤的上铺有人在铺床褥,纸条上写着‘郑静芸’。

    郑静芸已经挂好了蚊帐,她掀开帐子,冲阮七七笑了笑,“你好,我叫郑静芸,北大荒的知青。”

    “你好,我是阮七七,潭州人。”

    阮七七礼貌地回应。

    “我叫徐二凤,湘西人,我那边土匪最多,不过现在没了。”

    徐二凤憨厚地笑了笑,也做了自我介绍。

    “你那边的吃食好吃。”

    阮七七对湘西的印象很不错,山美人美,吃食更美。

    “我娘做的菜可好吃了,以后你去我那边玩,让我娘做好吃的。”徐二凤憨笑道。

    “好呀!”

    阮七七答应了,她不是敷衍,是真的想去。

    徐二凤喜欢说话,嘴闲不住,郑静芸年纪大一点,性格沉稳,整理好床铺后,也是安静坐着,听她们唠嗑。

    “你哥真好,我哥就只会欺负我,娶了嫂嫂后,对我比对陌生人还差。”

    徐二凤朝卖力干活的陆野看了眼,羡慕极了。

    “是我男人,我结婚了。”

    阮七七笑了笑。

    “哎呀,你们可真般配!”

    徐二凤也没太惊讶,在她老家,女孩十六七岁结婚比比皆是,她20岁还没嫁人,在老家属于异类,脊梁骨都让人戳断了。

    不过她对这些闲言碎语一点都不在乎,依然活得开开心心,现在还成了光荣的工农兵学员呢!

    郑静芸面色讶异,朝阮七七看了眼,又朝穿着军装的陆野看了眼,眼神很羡慕。

    “七七,床铺弄好了,这是饭菜票,给你放抽屉了!”

    陆野手脚很麻利,没多会儿就弄好了床铺,还给钉了个床帘,阮七七喜欢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蚊帐透明,弄个床帘更隐蔽。

    “嗯,你回去吧!”

    阮七七点了点头,她现在只想上床睡觉,困死了。

    “自行车给你放楼下,放假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陆野依依不舍,这一走,得六天后才能见到,还没走他就开始思念了。

    “知道了,我要睡了。”

    阮七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泛着水光,看着可爱死了。

    陆野有点遗憾,宿舍里人太多了,要不然他得搂着媳妇亲至少十下。

    “我走了啊!”

    陆野走到了门外,但很快又走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一股脑地塞给她,“钱忘给了,想吃啥就买,不够给我打电话。”

    “家里钱都我管,你忘了?”

    阮七七嗔了眼,把钱还了回去,还又添了些,“给你的零花钱!”

    陆野笑嘻嘻地塞进了口袋,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下,这才走了。

    徐二凤在旁边看得直乐。

    “你们感情真好。”

    一直沉默的郑静芸,突然说了句,语气很羡慕。

    “新婚燕尔嘛,感情肯定好。”

    阮七七随意地说了句,一点都不扭捏,爬上床睡觉了。

    徐二凤和郑静芸都是很识趣的人,之后走路都蹑手蹑脚的,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吵到阮七七。

    “307,308,哇,309,总算找到了!”

    门口传来女孩开心的叫声,听得出来是个热情活泼的性格,她没着急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和人聊天。

    “我住309,以后有空来串门啊!”

    “好的,我在311,离得不远。”

    两人显然是刚认识,但已经很熟络了。

    门被人撞开,一个年轻女人提着行李箱冲了进来,女人看着二十出头,鹅蛋脸,浓眉大眼,齐耳短发,一看就是血气特别足的人,身上有一股勃勃的生机。

    “你们来得好早,我叫李玉琴,衡州人。”

    李玉琴主动和大家打招呼,她住在阮七七的下铺。

    她将行李大咧咧地放在床上,床铺发出咯吱的声音。

    “你上铺的阮同学在睡觉,轻点儿。”徐二凤忍不住提醒。

    “哎呀,我不知道,对不起啊!”

    李玉琴不好意思地放缓动作,走路都放轻了,她想铺床,可又怕吵醒阮七七,一时间犹豫不决。

    “没事,你们干你们的,我睡觉很实的。”

    阮七七掀开帐子说。

    今天是新生报到,宿舍肯定很热闹,她不能因为自己犯困,就要求所有人都配合自己,她虽然癫,但也是讲道理的。

    “刚刚吵醒你了吧?不好意思啊,我天生嗓门大。”

    李玉琴笑着说。

    “没有,我本来也没睡着,你收拾行李吧,不用管我!”

    阮七七笑了笑,索性掀开帐子,靠在被子上休息。

    “我是电机厂的电工,全厂就只有我一个女电工,我爹是八级电工,他特别重男轻女,一门心思想培养我哥当接班人,可惜我哥对当电工没兴趣,你们知道我哥现在干啥不?”

    李玉琴特别健谈,铺好床后,就和徐二凤她们热络地唠了起来。

    “钳工?”

    徐二凤猜。

    “应该不是,你哥肯定干了让你爹很不满的行当,不是机也不是电,可能是女同志比较多的行当。”郑静芸分析道。

    “你真聪明,我哥现在是裁缝,哈哈哈哈……我哥就喜欢做衣服,他现在是服装厂的打样师,一开始他去学裁缝时,我爸气得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后来我哥干得像模像样的,他们关系才缓和的,然后我爸又想培养我弟,结果你们猜我弟干啥了?”

    李玉琴是个天生说故事的高手,普通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特别有感染力,吸引人想听下去。

    阮七七的困意也没了,感兴趣地问:“你弟不会去跳舞了吧?”

    【宿舍楼是作者上大学时的真实写照,外观和图片差不多,但有四层楼,也是解放前盖的,走路很响,床铺也是,咯吱咯吱的,特别怀念大学生活,还有长沙的美食美景,岳麓山的红枫,现在的枫叶应该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