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威胁的席玉啧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你倒是把位置让出来啊,不然我怎么给纪姑娘看病?”

    榻边的位置被谢云峥霸占着,他眉心微蹙,眼底藏着急切。

    就这还敢说对纪姑娘无意,这不就是自欺欺人吗?

    谢云峥退开几步,他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太过,可就是控制不了言行。

    顿时头疼不已。

    想要捏一捏眉心,却看到了手上的血。

    谢云峥有严重洁癖,但不知为何,他看着手上的血迹并不觉得脏。

    反而心脏颤抖了几下。

    流了这么多血,伤到的还是要害之处,纪明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真不会有事吗?

    喉结滚动,谢云峥嗓音干涩道:“务必治好她。”

    又看了纪明珠一眼,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白得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谢云峥头一次生出逃避的情绪,他不喜欢喜欢纪明珠了无生气的样子。

    告诉自己男女授受不亲,他留下不合适,便转身离去。

    意识游离,连他自己都理不清头绪。

    缓慢地往书房走,背影透着一丝无措和迷茫。

    ……

    随后到达的是谢云菱和金子。

    见席玉在,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看到带血的帕子,谢云菱的眼睛又红了。

    吩咐金子,“回一趟潇湘院,给明珠姐姐拿换洗衣裳来。”

    “这是做了何事,还需要换衣裳?”

    安和郡主施施然进屋,不见之前的着急模样。

    扫了一圈,眼里怒火消散了些许。

    儿子抱了纪明珠,她可以安慰自己,那是情况所迫。

    他把人带来东院,也可以安慰自己,那是为了方便看诊。

    但如果他守在纪明珠的身边,这些理由就不成立了。

    谢云菱给金子使了个眼神,让她先去拿衣裳。

    紧接着眼眶一红,迈着小碎步到安和郡主面前。

    “伯娘,您不知道今日的情况有多凶险,不晓得哪里跑出来的疯马,拉着车厢在街上乱跑,差点就撞上了大哥的马车,大哥有福运加身,避了过去,我和明珠姐姐就没那么好运,车厢都翻了!”

    安和郡主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昏迷的纪明珠抱了回来。

    却不知道背后的原因是这个。

    着急询问:“那疯马是突然冲出来的?”

    谢云菱点头,“城里不能纵马,若不是这个原因,我们岂会有这一劫?”

    安和郡主沉着脸,看了眼床榻上的纪明珠。

    对方气若游丝,若非有好药吊着,怕是要断气了。

    席玉正在给她处理后脑勺上的伤口,头发被剃了一块,看着可怜又狼狈。

    如果她只是想攀高枝,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脑袋受伤,这可不是儿戏。

    轻则变成傻子,重则丢命,这都是有可能的。

    对纪明珠的怀疑瞬间消散了几分。

    眼里带着深思,难道对方是冲着阿峥来的?

    他立了军功,不久以后便要去兵部任职,年纪轻轻,便是侍郎。

    谁能不妒?

    地位受威胁的人,对阿峥暗下杀手也不是不可能!

    安和郡主只有谢云峥一个儿子,对他寄予了厚望。

    可以说谢云峥就是她的命。

    如今有人想伤他,安和郡主怎么能忍?

    追问谢云菱,“当时有哪些人在场,对方的马车可有什么标志?”

    谢云菱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她对自己的伯娘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一心想让大哥娶顶级贵女。

    为此,连通房丫鬟都不给大哥安排。

    也不准伺候的丫头离大哥太近。

    谁要是敢起歪心思,要么被发卖出府,要么干脆乱棍打死。

    如今大哥把明珠姐姐带回东院,以伯娘的脾气,这次来肯定是为了发难。

    只有把问题转移到大哥身上,伯娘无暇顾及别人,明珠姐姐的处境才会好一些。

    谢云菱在心里盘算着时间,娘亲应该快到了。

    不看佛面看僧面,有娘亲在,伯娘不会做得太过分。

    方才是明珠姐姐保护了她,这次换她保护明珠姐姐!

    谢云菱眉心微蹙,安和郡主以为她在回想当时的情景。

    也不敢催她,就怕谢云菱一着急,遗漏了重要的细节。

    在原地踱了两步,忍不住道:“把你看到的尽管说出来,余下的,伯娘会派人去调查。”

    谢云菱咬了咬唇,“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嗯?”安和郡主的眼神带着审视,“这是何意?”

    谢云菱纠结地搅弄着帕子,“撞我们的……那是大哥的故人,如果您去调查她,大哥恐怕会误会您。”

    安和郡主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故人,连查都查不得?”

    深吸一口气,谢云菱豁出去了。

    “别人称呼她为郑夫人,如果我没认错,她应当就是杜佩兰,听说那是大哥的白月光,大哥对她心心念念,所以才一直没有娶亲。”

    安和郡主微怔。

    怎的事情还牵扯到了杜佩兰?

    转而想起,郑家的儿子没了一个,好像就是杜佩兰的丈夫。

    她早不回京,晚不回京,偏偏在阿峥议亲的节骨眼上回来,这是打了什么主意?

    “她可有和你大哥说什么?”

    说到这个谢云菱就来气,“本来我们在医馆给明珠姐姐寻了个大夫,那郑夫人偏偏在这个时候昏倒了,她那丫鬟一求,大哥就把大夫让给了杜佩兰。”

    谢云菱佯装无知,哼了一声,“白月光的命是命,我明珠姐姐的命就是野草,这事我能记大哥一辈子!”

    安和郡主抚了抚她的脸颊,“别跟你大哥置气,错的都是别人。”

    “可他偏袒了外人,那郑夫人的伤势,根本就没明珠姐姐严重,当时她都起不来了,大哥是知道的。”

    心里一酸,谢云菱落了泪。

    “你大哥不擅医理,判断错了也是正常的事。”

    谢云菱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和郡主也没心思照顾小女孩的情绪,捏紧手里的帕子。

    目不转睛地盯着纪明珠,她还在昏迷中,没有醒来的迹象。

    或许,目的不纯的另有其人。

    只是纪明珠为阿峥挡了一劫。

    这个念头一起,安和郡主气笑了。

    如果被撞的是阿峥,那杜佩兰是不是就能以赔礼道歉的借口,和阿峥来往?

    她想得倒美!

    也不想想谁会娶一个寡妇!

    就算阿峥犯糊涂,谢家的长辈也不是吃素的。

    世子夫人的位置,她想都别想!

    心里的猜测是一回事,放任纪明珠和阿峥来往,那也是不可能的。

    看在她为儿子挡了一劫的份上,就让她在府里暂住一阵,先不急着把人撵出去。

    席玉一边替纪明珠处理伤口,一边听她们说话。

    暗想:谢云峥那厮何时有白月光了?

    难道这就是他别别扭扭,不正视内心的原因?

    怜悯地看着纪明珠,生死攸关的时刻,竟然被人截胡了救命的大夫。

    她应该很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