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赵氏早早等到耳房外,准备等苏寻春起身就代儿子给她道歉。

    自家老头子跟儿子都是莽夫性子,事情还没查清楚,就怪责儿媳。

    客栈那位不晓得安的什么心,看面相就不如寻春善良、惹人怜。

    别人不知都道苏氏样貌丑陋、德行欠佳,配不上她儿子,她这个做母亲又怎会不知,事实是儿子高攀了。

    “娘?你怎么在嫂嫂门口站着?这大冷的天。”

    穆蓉蓉揉着眼睛出来,一口喝掉赵氏端来的热羊奶。

    赵氏好一通嗔怪:“这孩子!这是给你嫂嫂的。”

    穆蓉蓉顺手捻起一块煎饺放进嘴里,“都给我吧,别浪费!天没亮她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

    “上山采药!”

    洛县不大,也不算小,从后山到医馆全靠步行的话,得半天时间。

    苏寻春赶到医馆时,午时已过。

    抓药、捣药、煎药、试药,折腾好一阵,苏寻春在张老医师的示意下,穿过医馆后院来到一处僻静的宅子。

    “往后几日殿下每日都会在这里等你,切勿误了时辰,还有,不可将殿下身份泄露出去。”

    “我明白,多谢张老。”

    待人走远,姜赫与她打过照面,叮嘱了两句,带着一队亲卫守在宅子外围。

    苏寻春深吸口气敲响房门。

    “进。”

    男人声音凉凉的,带着些许被打扰的烦闷。

    她整理好情绪,决定以医者身份与对方和平度过这七日。

    以往,她不是没有照顾过身份尊贵的病者,只是那会儿阿九是给她打下手的杂工,如今却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听张医师说殿下梦魇之症略有好转,所以今日我酌情减了些药量,请殿下趁热喝。”

    萧佑泽靠在贵妃榻上,卷起一本书懒懒看着,一缕青丝垂在面颊,修饰这完美的侧颜。

    这男人的五官好似老天精雕细琢,没有一丝瑕疵。

    苏寻春曾以为穆承彦回来后,她的生活自然回归正轨,没机会再见这绝世美男,真是峰回路转。

    只是,她终究是要离开的,倒不如趁机多看几眼。

    萧佑泽故意晾着她,等着她开口服软。

    抬眸却见她端着盘子一动不动,望着自己,过去两年中极其正常的场景,如今看来,恍如隔世。

    萧佑泽放下书,唇边泛起涟漪,“夫人看够了吗?”

    苏寻春眉头猛跳两下,赶忙把药放好,若是洒了还得重新煎,不晓得这位祖宗要怎么折磨自己。

    “殿下,请趁热喝药。”

    萧佑泽愈发不喜欢从她嘴里听到这声称谓,这女人一再与自己拉开距离,他偏不。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由他说了算,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甚至,永远不结束。

    他坐起身,一手卷起身后的皮裘,一手将苏寻春拉入怀中,女人身上的寒霜之气全被皮裘吸收,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夫人在外面站了多久?鼻子都冻红了。”

    男人的声音极具诱惑,苏寻春轻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跌入他的美男计。

    “殿下还是先喝药吧。”

    萧佑泽把头埋在她细长白皙的脖颈,鼻息就在她耳朵边上。

    “夫人待我如此生疏?你的医术我从未怀疑过,只是为何这次连把脉都省了,直接开方子、煎药?”

    苏寻春内心大喊冤枉:两年前这男人倒在草庐门口那时起,有何旧疾、身体每一处不适、对哪些药材过敏...她哪样不知,哪次不是她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倒挺会没事找茬。

    可如今身份悬殊,她深知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苏寻春这七日只有一个目的,治好萧佑泽的病,请他盖印。

    想到这些,苏寻春坦荡极了,双手、三指分别扣住男人的左右脉搏,怕被他干扰干脆别上眼睛,沉浸号脉。

    情况比她想象中糟糕!

    “你乱吃了什么药?为何脉象这么杂乱?!”

    睁眼时,男人正想偷袭她,温热的唇瓣距离她只有半寸。

    苏寻春朝后一仰,重重撞向他的额头,趁机逃脱,揪着男人的手腕把人放平。

    “别动!”

    萧佑泽看她神情瞬间变了,急匆匆跑出去,片刻后又带着药箱回来,她果然还是关心自己,只是嘴硬而已。

    苏寻春打开药箱,拿出早前刚做好的那套银针,见这人仍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

    蹙眉道:“把上衣脱了,我要为你施针。”

    “我没力气。”

    萧佑泽抬起双臂又落回身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能奈我何?

    他爱使小性子这件事,若是让那群卑躬屈膝的权臣知道,可不得笑掉大牙?

    苏寻春倒是习以为常,想着人在病中,什么都依着他。

    只是,这才多久不见这男人似乎重了些,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扶起来,一件一件解开上衣时早累的满头大汗,余光瞥见对方似乎在憋笑。

    气得牙痒痒。

    还只能当看不见。

    谁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银针和艾叶准备就绪,苏寻春问他今日可有进食。

    萧佑泽一脸无辜,“夫人不在,为夫滴水未进,龙肉也无法下咽。”

    “......”

    苏寻春真想先用针线封住他这张嘴!虽然以前他与洹儿总爱说段子哄自己,可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情况,他还有心情说笑。

    “没进食不宜扎大穴,先趴着。”

    “没力气翻身。”

    “......”

    苏寻春有打人的冲动,这种不配合的病者是医师最讨厌的,她正欲深呼吸缓解怒意,直接被男人的话点燃。

    “夫人帮我,什么姿势任你操控。”

    “阿九!翻过去、趴着!!”

    “好的,夫人。”

    萧佑泽见她面红耳赤,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这才像他的夫人嘛。

    苏大夫有两个名号在白芷乡响当当,一是在世华佗,二是“恶娘子”。

    谁人不知苏大夫的药庐里常年住着两个难缠的病者,小的怕吃药,大的怕扎针,偏偏二人总是管不住嘴、不听医嘱,到头来还是得遭罪。

    熏上艾草后,苏寻春斜坐在榻上,搓热了手指快速定好穴位。

    不给男人说话的时间,让他吃了东西后。

    第一针就扎了他的睡穴。

    “寻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