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盈从公馆离开,是午饭时间。

    今天闺蜜夏深在申城最后一天,下午即刻启程去外市出差,临走约辛盈吃午饭。

    这些天过得一团乱麻,其中交叠许多事,辛盈只零零碎碎提过,夏深听得糊涂,刚好借午饭时间将一遍来龙去脉。

    两人约在市中心商圈吃简餐,辛盈对自己体重要求严苛,常年控制饮食,夏深起初总抱怨她对自己太苛刻,后来也就作罢。

    辛盈明显心不在焉,一顿饭在沙拉里挑挑拣拣,咽下半只虾。

    夏深放下叉:“你喂猫呢?我下午的车,你午饭扫我的兴。”

    “我吃不下。”辛盈老实,她实在胃口不佳,看到吃的就想吐。

    夏深叹气:“你沾上这点破事,全怪程天禹。”

    “我没指望过太平,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太平。”

    “要我说,就是不够爱,”夏深将果蔬汁推至辛盈面前,“男人要是真爱你,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哪像这样藏人,比藏私房钱都捂得严。”

    辛盈低头不语,一根吸管在果蔬汁里搅了又搅。

    “后来呢?唐颂没再来店里闹过事吧?”

    “没有,程天禹说他去交涉,之后我没见过唐颂。”

    夏深眯眼:“依我看,姓唐的不会善罢甘休,在程天禹面前她装乖,风平浪静一段时间,会卷土重来,要是她再找上门来,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是,你也没别的办法,要是我劝你离开程天禹,你愿意听吗?”夏深目光幽幽。

    辛盈彻底乱了:“我不知道。”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你要是这么有原则,这一年不会被他拖死。”

    “我只是……”

    “我不反对爱情是精神食粮,可是亲爱的,现实不是写小说,你那点让步和包容感动不了男人,醒醒吧。”

    辛盈点头:“我明白。”

    “几点了?”夏深忽的抬手看表,“救命,十一点半,我下午一点四十的高铁!”

    辛盈跟着她起身:“送你去高铁站。”

    高铁站不在市区,打车路程要四十五分钟,两人不敢耽误,即刻前往。

    出租车走的是高速,不颠簸,辛盈还是晕车了,一路干呕,她把车窗开到最大,风从窗口灌进来,刮得脸生疼。

    折腾到高铁站,辛盈差点晕死过去。

    她一遍锤自己的胸口顺气,一遍确认时间:“还有半小时,来得及。”

    夏深替她拍背:“怎么晕车这么厉害?”

    “这几天没休息好,没精神,老想吐。”

    “你不会是……”夏深瞪大眼。

    辛盈半条命都呕没了,半晌才抬头:“什么?”

    夏深摇头:“没事没事,回去好好休息。”

    两人在高铁站外拥抱告别,夏深进站,辛盈在路口打车折返市区,她前脚上车,后脚接到店里员工小秋打来的电话。

    小秋的声音带哭腔:“辛盈姐,你快回店里,刚刚市场监管局的人来,要封停我们店整改……”

    “为什么?”辛盈大惊。

    她的咖啡店出了名的监管严,食品经营该有的流程绝不缺漏,市监局不可能无理由封停店铺,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他们态度不好,我们解释了,没用,你快回来吧辛盈姐……”小秋哭哭啼啼,一句话颠三倒四说不清楚——是被吓坏了。

    辛盈也不啰嗦,挂了电话火速往回赶,等她回到市区,咖啡店大门都被贴上了封条,几个店员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辛盈还没走到门口就发问。

    小秋站出来:“辛盈姐,中午店里打扫好卫生开门,来了一个矮个子男人,点了一杯美式,说在咖啡里喝到一只苍蝇……”

    “怎么可能?我们操作台是半密封的,店里每天都打扫,不可能有苍蝇的。”

    “他在店里大声吵吵,怎么都不肯走,还有其他客人看着,我就想私下解决,承诺赔给他三倍钱,他答应了,可他拿了钱,半个小时之后市场监管局就来了人,说我们食品操作间涉嫌违规,责令封停整改一个月。”小秋委屈,说话声越来越小。

    辛盈好气又好笑:“私自赔偿顾客是违规操作,本来没证据举报我们的,这么一来,他咬死了证据举报。”

    小秋脸都吓白了:“辛盈姐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是好心办坏事,在店里工作勤快又老实,辛盈没指责,只安慰:“没事,误会一场,把罚单给我,我去监管局申诉。”

    哄好小秋,辛盈马不停蹄赶去监管局,她找工作人员咨询情况,那人接了她的罚单一看,又原路递回:“这没办法,交罚款也得停业,停一个月算罚得轻了。”

    “可你们监管局来店里抽查,没找到证据,只凭一张嘴就封停?”辛盈不由提高音量。

    那人打量辛盈:“女士,开过的单据不会撤回的,您只能认栽。”

    “你们违规执法?一点证据也不讲!”

    那人倒笑了:“这种情况多了去了,您要是真问心无愧,就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认栽吧。”

    唐颂!

    辛盈立刻想到那个嚣张跋扈的千金大小姐。

    除了她,辛盈实在想不出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她猛地撤回罚单:“等着吧,我会申诉,也会举报你们违规执法造作不当。”

    工作人员依旧面带微笑:“女士您慢走。”

    辛盈气鼓鼓离开监管局,联系律师要报案,举报监管局违规操作,她在律师事务所待了两个半小时,又去工商部咨询,一套流程下来,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天色渐暗,辛盈终于结束行程,在路边打车回家,下午她四处跑没空看手机,手机一直静音,现在打开,叮叮咚咚弹出几十个未接来电。

    是程天禹打来的,她不接,他隔会又打,一下午足足打了二十三个电话。

    辛盈回拨,响了一声就接通,程天禹怒气冲冲:“辛盈,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在哪?”

    “我在园东路,见面说。”辛盈冷静回复。

    程天禹速度快,二十分钟驾车出现在辛盈面前:“辛盈,你在搞什么?”

    辛盈还没上车,一叠单据先塞进车窗:“店被封停整改了,我在解决问题。”

    程天禹胡乱接住那叠纸:“封停?为什么?”

    “我坚信我开门做生意没问题,我唯一的问题,恐怕是得罪了唐颂。”

    程天禹瞬间明白,语气软了许多:“怎么不告诉我?你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

    “你会替我出面解决吗?”

    程天禹迟疑片刻:“……我会补偿你关店期间所有损失。”

    辛盈冷笑:“跟我预想的回答一样。”

    上次来店里咄咄逼人,这次直接暗中封停店铺,唐颂一点没收敛,反而越发过分了。

    而程天禹虽知晓,却选择视而不见。他没出面维护过她,只想用钱让她闭嘴。

    辛盈深呼吸,将翻涌到胸口的情绪往下压。

    他的态度像一柄利剑,狠狠刺伤辛盈,直中要害。

    “先上车,回公馆再说。”程天禹示意她。

    这条路限停十分钟。

    辛盈上车,坐的后排,程天禹瞥她一眼,不想自讨没趣,无言发动汽车。

    回程不到三分之一,辛盈脸色已经难堪到顶点,她又晕车了,心口闷着一股恶心劲,想吐。

    “程天禹,停车。”她压住心口的恶心。

    程天禹没回头:“你又耍什么脾气?”

    “没耍脾气,我不舒服,停车。”

    程天禹看后视镜,也发觉辛盈脸色难堪,立刻靠边停车。

    辛盈跳下车,蹲在路边干呕,翻江倒海的恶心劲往她天灵盖冲,她呕得厉害,像要把五脏都吐出来。

    “哪里难受?”程天禹扶住辛盈。

    辛盈憋红了脸摇头。

    “什么症状?”他就地问诊。

    辛盈瞪他:“我牙不疼。”

    “这会儿还斗嘴?你以为我只会看牙吗!”程天禹急了。

    “恶心干呕,吃不下饭,没精神。”

    程天禹一怔,他忽的想到辛盈这段时间变得极度嗜睡。

    “辛盈,你看着我。”他抓辛盈手腕。

    辛盈抬头。

    “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

    “症状。”

    “没精细记过,有一段时间了。”辛盈努力回忆。

    话说完,她自己也回过味来,加之午饭时夏深的欲言又止,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形成。

    自己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程天禹替辛盈说出口:“辛盈,我们去医院,你可能是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