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寂修从车上下来,依然维持着一手插兜,一手把玩佛珠的招牌动作。

    “九哥……”疯狗连伞都没打,快速走到闵寂修的面前。

    闵寂修目不斜视,并没有理会疯狗,径自朝竹屋走来。

    瞒着九魍做的事被逮个正着,单看疯狗慌张的表情,这事可大可小。

    “九哥。”时欢不敢放肆,她并不觉得画几张照片是什么死罪,可眼前男人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骇人。

    闵寂修的为人和做事风格,在几次接触中已经相对了解。

    喜怒不形于色,脸上时常挂着笑容,鲜少能看见他没有一点表情。

    可眼下他看似风平浪静,可额上的青筋还是暴露出,他正处于极度愤怒中。

    “是谁允许你过来的?”闵寂修开口便是冷到极致的语气,让时欢不自觉后退一步。

    一旁的疯狗已经被淋得睁不开眼,可他还是十分仗义地快一步回答:“九哥,是我把她带来,让她帮我画几张大哥的画像。”

    闵寂修没有回头,迈步走进竹屋,为他撑伞的人没有跟着进去。

    “给你一分钟,带着她滚出竹屋。”

    和回到园区继续暗无天日的干活相比,时欢想要留在这挖掘更多信息。

    更何况闵寂修也在。

    她不想放过任何有利于达成目标的机会。

    “九哥,我不该擅自离开园区,没完成的活我不睡觉也会补上,念在狗哥对他大哥的情谊……”

    时欢知道,再说下去后果可能很严重。

    可不争取一下,总会有些遗憾。

    闵寂修没有说话,把佛珠套在腕上,反手就要去摸腰间。

    疯狗一把拉过时欢:“九哥,我这就带她回去。”

    “等等。”闵寂修转过身,朝撑伞的人递去眼神。

    那人从车里拿出两个盒子交给疯狗。

    “这是你要的东西,最后再说一次,竹屋除了我和你,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踏入。”

    再次坐在疯狗的车,时欢用早已淋湿的衣服,擦着绘图板的包装盒。

    他们还是要返回园区,闵寂修的愤怒让她了解到,手眼通天的九魍,也有他的死穴。

    “狗哥,绘图板没有淋湿可以用,我回到园区会继续帮你画。”

    时欢抬起头看向没有反应的疯狗,安慰道:“九哥能把绘图板交给你,说明他想让你继续。”

    依然等不到回应,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算了,闵寂修油盐不进,她已经尽力了,只可惜一次接近他的机会。

    时欢正想把绘图板放好,才低头的功夫突然感觉车子剧烈摇晃,之后就是猛的急刹车。

    差点飞出去的时欢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没有喘息的时间,车子又加速后退,她就看见一块巨石从山上滚落,砸在车子前方。

    “扶好坐稳了。”

    疯狗大吼一声,转过上半身去看车后玻璃,车子也在不停地后退。

    时欢来不及思考,立刻放低身形跪在后排座下,一是为了不阻碍疯狗观察后方玻璃,也降低有巨石砸下来,她被砸中的风险。

    车子一路狂飙,在确定不会有山体滑坡的情况后,掉头往竹屋的方向开去。

    半路上还遇到九魍的人前来查看情况。

    “九哥,路上遇到山体滑坡,唯一出去的路被堵上了。”疯狗小心翼翼地给闵寂修打去电话,大雨砸在车顶的噪音十分扰人,他提高些音量,又不敢太大声。

    “九哥放心,我会把她安排在车里,她不会踏进竹屋一步。”

    可以说运气很好了,突然的山体滑坡没把她砸死,还让她重新有了接近九魍的机会。

    车子再次停在竹屋前,时欢看见空地上已经搭起一顶军用帐篷,跟着闵寂修一起来的人都在里面。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时欢打开绘图板开始画画。

    根据照片记忆中疯狗大哥的样貌特点,再结合疯狗的样子,画出来不成问题。

    持续的强降雨,从山上冲刷下来的泥水越来越多。

    时欢有些担心竹屋,倒不是怕他们有危险,万一再遇到山体滑坡,竹屋被冲毁,她也跑不掉。

    正巧疯狗慌忙跑出来,原来是外面的军用帐篷已经顶不住了。

    时欢冒雨下车,这才发现泥水冲刷量已经接近小腿,若是雨再大一点,怕是连车都有可能被冲走。

    “狗哥,这里太危险了,是不是要喊九哥先撤离,找个空地呆在车里也好。”

    暴雨的威力不容小觑,时欢站在泥水里,小腿都能感受到混杂在水里的小石头被冲下来。

    她但凡会开车,早就开着疯狗的车跑了。

    疯狗有些着急,帐篷眼看着就要被水流掀翻:“你以为我没劝过吗?”

    这时,竹屋里竟传来钢琴的声音,只是雨水产生的噪声太大,根本听不清弹的什么曲子。

    都这个时候了,九魍竟然还在弹钢琴。

    “帐篷不要了,都去车里待命!”疯狗一声令下,还在保持帐篷稳固的人全部坐进车里。

    瞬间帐篷被掀翻顺着水流冲走,时欢用手挡在额前强撑着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山,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再去劝劝九哥吧!”时欢知道,只要闵寂修不走,他们谁都不会走。

    时欢倒是可以趁他们不备,离开竹屋四周,可这么大的雨只靠双腿,她很有可能会被冲走。

    疯狗没再说什么又跑回竹屋,时欢捡起立在竹屋外的雨伞,着急地看着四周。

    这个九魍不知有什么毛病,他自己想死就算了,还要拉着这么多人跟着陪葬。

    钢琴声一直没有停下,离竹屋近一些她才能够听清,闵寂修演奏的是一首《克罗地亚狂想曲》。

    时欢颇懂音乐,她曾在儿时学了六年长笛,后来因为绘画天赋爆发,这才一门心思学习画画。

    悲壮的钢琴声直至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才停下,不多会闵寂修缓缓出现在竹屋一楼,后面跟着万分急切的疯狗。

    他能出来就好了。

    时欢抻着手臂把雨伞尽量伸进竹屋,疯狗几步跑来接过雨伞,把闵寂修送出竹屋。

    能不能别磨蹭了……

    她心里着急,退到竹屋旁又去看不远处的山,恍惚之间竟看见一些石头正从山上滚下。

    “九哥,后面的山要塌了!”

    此时闵寂修已经走进雨幕中,尽管头顶有雨伞撑着,可狂风卷着暴雨,让他身上瞬间湿了。

    他像是没听见时欢的话,依然慢悠悠地扭头看向竹屋。

    “九哥!”

    就在这时,一块大石突然砸在竹屋顶,时欢条件反射地想要去跑,却低估了脚下湍急的水流。

    她一个重心不稳,在控制方向的时候,竟朝闵寂修扑去。

    “轰!”

    大石砸穿竹屋后,立刻朝他们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