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道玉看了一眼蜈蚣兄弟一眼,他知自家兄弟日子过得精穷,快到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的地步了。

    不过此刻当着外人的面,如何能说这般落面的言语。

    季明回看了金猊猿一眼,眼神只传递一个意思“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这话在理!”

    赤意郎君向来是实用主义,他思量自己大概率要同甲岚蛇撕破脸面,何必作个善客上门的姿态。

    温道玉同样颔首,表示赞同。

    他知道待此方内整顿,似甲岚蛇这等还保留阴土权属的山鬼,大概率将会被清算,与其便宜了执行清算的总坛道士,那还不如便宜了他。

    “不行!”金猊猿执拗的摇头,“左邻右舍的,难抹此等面皮,万一交涉顺利,之后我等如何收场?!”

    “金猊兄弟高义,却是我失了考虑。”

    在外人的面前,季明自是要给金猊猿撑足场面,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赤意郎君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一般,并且同温道玉隐晦的对视了一眼,后者知道...正戏来了。

    温道玉心里斟酌一番,道:“不知蜈蚣兄弟可听过尸解重修一事?”

    季明闻言心头一紧,尸解已经涉及第二形「蜕形」中的关窍,旨在蜕去自身妖形,还魂于人体。

    温道玉此刻提及尸解,到底意欲何为?

    “蜈蚣兄弟要是再往上一步,总得寻个寄身之所,求法之地,若是一直流落山野,总归有碍道业。

    遍观兰荫方周遭,未有如盘岵大山般的道场,那山门内五仙群聚,共拜星斗,实在是你的最佳栖身之所。”

    此刻,赤意郎君适时开口,道:“待你尸解后,我必引渡门内,助你成为门中真传,共修真法。”

    这两位真是...大言不惭。

    季明心中感到好笑,蜕形中修到尸解地步,化入人道,起码已成一颗妖丹,这便好似人道第四境一般,足可横行一地。

    危鸟之山中的白云上真,便是一個例子。

    季明就是借这两人几个胆子,也不敢跑到那白云上真面前说出这一番引渡入门的鬼话来。

    不过这事情透露给季明一个信息,这两位定然窥见自己根底,知晓自己虽然言行如人一般,可却是山野精怪一个,不然何故说出这番夸大之词,以栖身求法来引诱他。

    “金猊兄弟你怎么看?”

    “啊!我...”金猊猿没曾想到季明会问询他的意见,一时间感到些许压力,他尽量客观的看待这件事。

    “听闻赤意郎君已是炼气圆满,且借鉴着盘岵密功·秘蛇身,独创一门「意蛇火秘身」,而后完成密功次第升华法术的壮举,修成「火虺神变」这门妙术。”

    “你...”

    赤意郎君眼皮一跳,他独创的意蛇火秘身为人所知,这并不意外,可火虺神变哪怕是门内,也只寥寥几人可知。

    他早有听闻在山川地祇,故天妖魔这里,有着另一种互通有无的信探关系,看来传闻非是虚言。

    金猊猿继续说着,“其为盘岵大山内,五仙老之一螣师公的真传,以其天资根底未来极有机会修成四境金丹。

    不过如你归入其座下,大概率要被秘法操控,生死操于其手内。其中的取舍,真是万难衡量。”

    “五仙老?”

    季明倒是知道一个天吴长老,自己这一世蜈种就是神婆花了好大人情,托请天吴长老的飞蜈仙配种得来的。

    季明自是不愿归服于赤意郎君,一旦被其所控,身不由己之下,刚开光的攒心珠怕是都被其搜刮了去。

    不过在即将面对甲岚蛇的局面上,又不可生硬的拒绝,只好先假意问询于金猊猿。

    “抱歉...”

    季明正要拒绝,却听到温道玉先一步开口,道:“不如蜈蚣兄弟先见识一下赤意郎的妙术,再做抉择。”

    “有意思。”季明一节节壳身扭动起来,自金猊猿身上脱离飞起,“看来二位是要强行降服我了。”

    金猊猿的眼神一变,分浪刀微微拔出一寸,表明自己同季明站在一起的立场。

    “误会...”

    温道玉下意识开口,刚一说话便听到那蜈蚣精喊道:“当然是误会,在这搜寻天人的紧要关头,二位如何会做那火并内斗之事。”

    “棘手!”

    温道玉心道。

    自己的确有让赤意郎借演练妙术而行强炼之事,只要对方应下,自己再以一句真法不入外眼,便可将金猊猿引开。

    没想到对方这般敏感,不,该称机警。

    “不如温道玉伱来演练一番,我对当太平山的仙家灵伴,可比当盘岵大山的左道座驾好接受许多。”

    这一番话出来,赤意郎君白净的面皮上,明显得黑了许多,心道:“当个坐骑伴宠还挑三拣四,还当出优越感了。”

    “这...不好,不好。”季明的话完全打乱了温道玉的节奏,他这鹤观之内可没有专门养炼蜈仙的秘法。

    并且他明显感觉到对方这话,隐有拉踩之意图,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观那太平山上的守山灵兽、真人伴宠等等,都有专人伺候,灵果精米喂食,有机会还可跟随道官上天,闻听星君讲法,天女妙乐,搞得他都想当当。

    “我只是鹤观分坛弟子...”

    “我曾听闻一句,宁为仓中鼠,莫当厕中鼠。”

    这一句几乎是脱口而出,一下将赤意郎君整破防,身影迅速一闪,只听见地面急促的摩擦声响起。

    “嘶~”

    蛇声嘶鸣,一道猩红火线朝季明射来,半途被金猊猿手持分浪水刃挡下。

    “滚!”

    赤意郎君身形一定,他那自尾椎骨长出的蛇首之尾扎入土中,而后朝着碍事的金猊猿喊了一声。

    金猊猿只觉身子一凉,不知何时在他的脚下已“长”出一条赤蛇,且飞速缠上乌鳞甲胄,下一秒整个被拽下土中。

    一切的变化只在三五秒内,当金猊猿被拉入土中,赤意郎君身影再次“消失”,更准确的是高速挪移中。

    季明盘在半空,身子缩成黄豆大小,一对毒钩“咔咔”的响着,大量毒液以气态形式喷出,遍布周遭十数米。

    接着头上触角似鞭子乱舞,捕捉着空气中那因赤意郎君移动所产生的震动,从而确定他的位置。

    “啪啪啪!”

    急促鞭响声在周遭炸开,密密麻麻的“鞭影”打入毒雾中,只一瞬间将雾气打散,且朝着其中季明打去。

    这是赤意郎君在高速移动中挥舞蛇首尾,以尾作长鞭,打得季明一个措手不及。

    “再来!

    力道再大一点。”

    季明被罩在鞭影中,一身媲美精铁的壳体被打得砰砰作响,但对他产生不了一点伤害。

    就在这时,季明明显感动一种冷意,那是一种从玩弄到认真的气息转变,打在壳上的力道变...弱了。

    “柔劲!”

    力道虽然变弱,可伤害却更大,劲力透过壳体直达内里。

    季明两翼振动更足,脱离鞭影笼罩之所在,刮起一阵阴风卷携毒雾朝着周遭卷荡了开来。

    “赤意郎君,玩闹该是点到为止了。”季明说道。

    赤意郎君身影再次定住,没在出手攻击,看了一眼脱土而出,正坐在一边看戏的金猊猿,知道自己试探得差不多了。

    这一次试探的结论是他不占据制空优势,起码短时间内,在不暴露自己底牌的情况之下,无法迅速的杀死对方。

    当然,除非温道玉出手。

    不过这个假设并不成立,他们的联合还远不及飞蜈和金猊猿的稳固,即使在控制飞蜈上有共识,但难以真正联手,放心交付后背。

    “会有机会的。”赤意郎君暗道一声,嘴角轻轻上扬,气息似蛇一般缩敛下去,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如何?”

    季明看向温道玉,却是不想放过对方,“可否给我这个机会,当个仓中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