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要这么多钱?”

    “阴间的银两,莫非膨胀到不值钱了?开口就要洒家五十两?!”

    “洒家,穷矣!”

    翌日,鲁达就得福德公回信,说是已找到关系,跟纪昕城隍座下左右判官之一,柳文判搭上了路子。

    却是找到了柳文判的幼弟,一个唤作包打听的功考司小吏。

    包打听一口承诺,此事包在他身上,定可借得家姊柳文判的官印,为鲁达加盖渡场文书。

    只是需要给他祭蘸供礼,多烧些纸人纸马,飨食一二。

    只是鲁达去道观里问了,最低档次的祭醮仪式,也得花几十两银子,这还是看鲁达一向颇有美名,解了岷山之危,这才免除了人工费,只收成本!

    值得一提的是,纪昕将军当年为汉高祖赴死,有两千女兵着甲出城,吸引楚军注意,同样慷慨赴死。

    死后,这些女兵亦被加封为渭州城隍阴司中的官吏。

    这位柳文判,便是其中之一。

    这包打听生前也不过是个破落户,无才无德,却也无大过,就是平庸之人。

    最终却承蒙柳文判的提拔,死后也混了个阴曹神当当。

    让鲁达不得不感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阳间是张人情网,死了到阴间,也得讲关系、论人情。

    “那便麻烦道长了。”

    渭州城中,一处唤作白云观的道观外,鲁达交代好祭醮事宜,给了定金。

    “不敢不敢!为鲁提辖做事,是我等荣幸。”

    观主一边推迟,一边收了定金,脸上笑意更浓几分,将鲁达送至门口。

    这白云观并非修行道场,也无修行者挂单坐镇。

    只是凡间寻常的道观。

    毕竟世间神鬼之事,修者异人还是少数。

    但白云观传自道门灵宝派,重视符箓科教和斋戒仪轨,在渭州城中名声不小,就连官府往年祈雨,也是拜托白云观操持左右。

    偶尔也会有游历红尘的道门修士,真正有道行的那种,会在此短暂逗留,论道交流。

    鲁达便是看中了这点。

    鲁达牵着马,揣好空瘪的蹀躞,很快就走出白云观的山门。

    数百阶梯上铺满了落叶,满城一片秋景。

    鲁达已经跟包打听约好,明晚丑时在城外西郊相见,西郊本来自古以来就是渭州祭天求鬼神之地,方圆数十里无人,也不会因此冲忌到活人。

    下了山门,转路数十步,便已到了正街。

    鲁达看天色还早,正准备去军营里点卯上值,却见从路边急匆匆跑来一短打小厮。

    “鲁提辖,鲁提辖慢走!”

    鲁达攥住缰绳,转过身来:“嗯?你有何事?”

    小厮喘着粗气道:“鲁提辖,您托付军器监打造的兵器,已经妥当了,叫您过去拿哩!”

    “什么?好好好!”

    鲁达闻言,眼睛猛地瞪圆,大喜过望。

    自从他的六十二斤梢头棍裂开之后,便无趁手兵器。

    以他现在的体魄,寻常一两百斤的兵刃,到手中比绣花针一般轻巧,压根使不出劲。

    于是从岷山折返,向小种将军述职,被提及需要什么其他嘉奖后。

    鲁达便提出,想讨一把趁手兵刃!

    小种将军沉思一二,也深知此事重大,对鲁达实力提升不小。

    也不吝啬,便从宝库里调出一块千斤重的雪花镔铁。

    此铁非大宋所产,来自西域。

    向来是供奉给帝王的生辰纲,已经超出银两所能衡量的价值。

    小种将军也是久守边关,杀敌有功,这才被那位道君皇帝赏赐两块雪花镔铁。

    一块,小种将军将之熔炼,铸造成一把独脚铜人,借之征战沙场数十年,杀得人头滚滚,有蛮夷的,也有作乱鬼神的。

    这把独角铜人,沾染了无数血气煞气,已谈得上‘神兵’,足以流芳百世的那种。

    同样也是……上好的法器胚子!

    另一块雪花镔铁,便一直封存宝库之中。

    直到现在,小种将军干脆将其赏给鲁达!

    毕竟种老夫人也天天在小种将军耳边念叨不休,要给她的‘佛友’谋个好处。

    骏马嘶鸣,鲁达翻身上马,也顾不得城中禁止策马的律令,挑了些偏僻无人的街巷,便朝军器监而去。

    ……

    炉桥,军器监。

    炉桥坐落渭州外城以北,街巷纵横,占地数百亩,坐落着大大小小无数铁匠铺。

    而专门掌缮甲弩,为渭州官府、军队铸造武器的军器监,同样也坐落于此。

    只因此地,有一口‘铁匠泉’,泉水冷冽,澄清无瑕疵,乃铸造兵刃淬火的上好材料。

    而且相传,这口铁匠泉最初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唤作‘神仙井’。

    井底有神仙居住,历代有人不慎掉落物件或者兵器下去,老神仙便会拾取而出,问及‘你掉的是这把金武器,还是这把银武器……’

    可不知哪年,出了个登徒子,故意掉落了个小水车进去。

    当老神仙询问他时,此人便用早就准备好的黑狗血、女子天葵等阴秽之物,喷洒老神仙全身,破了祂的道行。

    然后强抢金银铜三个小水车,开始抽水,钻进井底找寻神仙踪迹。

    结果,只在井底发现了个石盘大小的蛤蟆,惊慌之中,也窜出井外消失不见。

    此人自此也是郁郁而终,没几年就病死了。

    而此时,

    军器监中。

    一名面容稚嫩的年轻人,一脸惊叹的看着眼前,这根寒光粼粼,竟隐约间有瑞气升腾的千斤雪花镔铁棍,神色有些不舍,

    “欧阳坊丞,就真的把这把宝兵,给那鲁达匹夫了?”

    火炉熊熊燃烧,空气都隐隐扭曲。

    欧阳坊丞正在为雪花镔铁棍做最后的保养,上漆、用细细的丝巾沾染猪肉擦拭。

    此刻闻言,眉头一皱:“曾博,收了你的文人傲骨!那鲁达现在已是兵马都监,颇受种将军青睐,不可无礼!”

    “而且此棍,主要材料乃雪花镔铁,可是种将军亲赐,谁敢挪用?”

    曾博是新晋军器监主簿,铸兵技艺不精,主要还是管理军械整备之事。

    而欧阳坊丞,不仅是军器监坊丞,更是一名六石名匠。

    此时大宋一石为一百九十四斤,也就是说,欧阳坊丞单臂可抡千斤巨锤,用之铸兵!

    可打造世间宝器!

    被欧阳坊丞毫不客气的训斥,曾博讪讪一笑,仍不死心,

    “坊丞,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啊,此棍重有千斤,更是寒气迫人,想施展起来,万人敌的绝世高手中,都找不出几个……

    若是莽撞交给鲁达匹……都监,万一把他伤到了,恼羞成怒,告我等一状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