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族,母神大帐。

    “基于你僭越的行为,我——狮苑王国的五王女,作为被你精心策划从战争中掳走之人,如今你的计划已宣告破裂,在此特别提出要求,令整个恸哭山谷的兽人族臣服于我,作为我个人的属地而存在,有意见吗?”

    阿忒塔娜跪坐在原地,用臣服的语气低身回答:

    “没有意见。”

    一旁的监视投影拍下了这一幕。

    “狮苑王国将会以我的名义提供物资援助,包括作物种子、御寒衣物、武器装备,同时我会留下部分工匠,传授你们技艺,为你们建设房屋、开凿道路,作为交换,你们必须严格按照王国标准上缴税收,努力开发农业与手工业,扩大生产与人类进行贸易,并在我需要的时候听从我的命令,献上绝对的忠诚为我而战,有意见吗?”

    “没有意见。”阿忒塔娜再次诚恳回答。

    一位三级神俯身在王国的五王女面前,个体的力量差距如此之大,但洛芙礼的背后,却站着整个王国和神殿势力的支持,没人知道具体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但实际上的结果理所当然。

    洛芙礼缓缓叹了口气。

    “详细的条款都在契约上了,你好自为之,慢慢看吧。”

    “是。”

    阿忒塔娜以卑微的姿态接过契约书,洛芙礼走到一旁关掉投影,随后将她扶了起来。

    “这样就可以了吧?”

    “是,谢谢你,洛芙礼。”

    经过那一夜的交谈,两人之间也开始直呼其名。

    洛芙礼愣了愣,看着比自己高出近一倍的兽之母神,“事先声明,我可不是为了兽人族这么做的,更不是为了那个家伙。”

    “我知道,”阿忒塔娜浅浅笑了笑,蹲下来抱住了她,“你当然是为了王国的利益,这是你的职责,在这点上,我认为我们彼此是一致的。”

    唉……被这样宽广的胸怀抱着,洛芙礼心中果然还是有点羡慕。

    可恶,为什么我发育得……

    她慢慢在对方怀里说道:“我有确认过你们的地貌环境,鲁鲁果的确不错,但地下空间也很适合摘种蘑菇和黑石膏,后者是用量需求很大的魔导素材。等山脉打通后,南边的土地可以种棉花、土豆和稻子等作物,我会派人修出一条路,并推荐几位品格不错,对兽人族没有敌意的商人与你们贸易。”

    “感谢,让你费心了。”

    阿忒塔娜轻轻捧着她,像捧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但抛开我们两族之间的事情,也请不要忘了正视自己的内心。”

    “……”

    抿了抿嘴,洛芙礼不想就这件事情再多谈论,从温柔的怀抱中挤了出来。

    她将话题转回正题:“你应该清楚,你的族人大部分还在世界各地遭受着苦难,恸哭山谷中的兽人只是一小部分,商人们不会放开手中已有的奴隶,狩猎的行为也将继续发生在除这里以外的各个地方。”

    “我知道,”阿忒塔娜回应了她,“但这里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会有越来越多的兽人族知道恸哭山谷的存在,我会努力尽到自己的职责,希望我们能贡献的力量不会让你失望。”

    “……那,我也可以想想办法,比如安排人暗中护送什么的,毕竟合作是相互的嘛。”

    阿忒塔娜笑着点了点头,再一次轻柔抚过她淡金色的及腰长发,“能被他串起和你之间的联系,真是太好了。”

    洛芙礼哽了哽,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去告诉你的族人这个消息吧,不用顾虑我。”

    目送阿忒塔娜离开帐篷,洛芙礼站在那里深深吸了口气。

    这个世界果然很无趣。

    从小到大,只要她想,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只要她开口,父王会倾尽整个王国的力量为她拿到。

    但也有一些东西,她永远都得不到。

    比如,废除婚约。

    在世界局势不稳,各个国家都怀着动荡心思的当下,狮苑作为光明阵营的大国,也无法独善其身。

    无论与别国同盟也好,与国内大贵族联姻也好,伴随距离她出嫁的年纪越来越近,风声自然而起。

    各个家族和国外王子的请帖早已发得到处都是,她能清晰看到父亲的头上多了几道皱纹,无论怎么宠爱庇护自己,早日决定一位夫婿,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是哪怕决口不提也理所应当的结果。

    就像自己的两个姐姐一样。

    但洛芙礼不甘心。

    她不想和那些从没见过的贵族王子们约定一生,也不愿让上天赐给她的聪慧用在和其他贵妇攀比虚荣上,她开始带着天之翼号在国内巡游,举办竞技场,进行城镇开发,逃避婚约的同时,也想找出解决当下局势的办法。

    兽潮只是她想证明的其中之一罢了。

    可是…当她主动追寻,直到终于有个人可以吸引她注意,并且拥有超乎绝伦的眼光之时。

    她发现自己又一次得不到。

    阿忒塔娜那晚说的话历历在目,她原本想问和薇弥尔相同的问题,但对方却用几个问句让她无法再问下去。

    ‘你对他的情感,有多少是好奇,有多少是占有,有多少是目的,又有多少是为了尽快逃避婚约呢?’

    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因为薇弥尔的存在,害怕错过的焦虑让她不自觉就迈出了步子,哪怕还没能认真确认自己的内心,也迫不及待想占有他全部的忠诚。

    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愿意为了她而向自己挥剑啊。

    可是洛芙礼无法贡献出自己。

    ‘你能放下跟他一起走吗?’

    她不能,并不仅仅因为她是狮苑的五王女。

    如果作为一个女人,像薇弥尔那样抛下一切跟着他,自己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一个花瓶。

    一个需要保护,同时还惹来数不尽麻烦的花瓶。

    置王国于不顾,这只会让她愈发不能接受,将内心的好感咽回去,当快沦陷前命令他停止,在他身体有反应时头也不回离开帐篷。

    只有当他最后说出人质计划的时候才……

    洛芙礼蹲了下去,抱住自己的身体,轻轻抽泣起来。

    她的感情始于焦虑,出于目的,没有沉淀,全凭好感和控制欲维持,这样的自己要如何与薇弥尔竞争?哪怕平等的机会下,被对方主动迈步抢先也毫无悬念。

    这让洛芙礼头一回对王女的身份感到厌恶,变成了现在这样放不下、丢不掉、意难平的结局。

    “咳咳……你在里面吗?”

    略有些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洛芙礼惊慌地站起来,用桌上的毛毯擦拭着脸,语带瓮声地阻拦道:“等一等,先别进来!”

    等到平复完情绪,仓促整理好仪容,这才出声示意。

    罗维走进帐篷,看到洛芙礼脸上的状况微微愣了愣。

    “怎么了吗,”被盯得有些心慌,洛芙礼强行露出高高在上的不屑姿态,“如果你找阿忒塔娜的话,那你们可能刚才错过了。”

    “是吗?”罗维回头看了一眼,“可我是来找你的。”

    洛芙礼语气不满地笑了笑,“你以为我会在意刚才的事情?别蠢了杂鱼,不要忘了我是谁。”

    罗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可你怎么哭了?”

    什么,我……

    洛芙礼一时有些难以维持脸上的姿态,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罗维往前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在她脸上摘下一根毛毯上的绒毛。

    “你脸上沾得全是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