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先生,本官是武将,很多事情不便掺和。

    官场上的规矩: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安抚民心是扬州府需要考虑的,上面还有布政使衙门在监督,轮不到我一千户插手。

    先生既然有同窗在扬州,不如趁机出去拜访一二。

    一来可以叙叙旧情,二来也能顺便打听一下扬州局势。”

    李牧忍不住提点道。

    事实证明,一名合格的师爷,需要经过时间的磨砺。

    这是出身导致的,身处社会中下层,对官场规则的认知严重不足。

    哪怕再有才华,在观念思维发生转变前,都只能帮忙处理一些杂事。

    那些经验丰富的师爷,李牧又不敢用。

    身上的政治标签是其次,关键是这些人积累的经验,大都是反面的。

    能力怎么样姑且不论,道德节操肯定是没剩多少。

    “多谢大人指点!”

    兰林杰一脸羞愧的说道。

    本该是师爷提醒恩主的,结果因为官场阅历,反倒是要李牧这个恩主提点他这师爷。

    原本觉得跟着一名千户委屈了自己,现在看来自身的不足之处还多着。

    连官场游戏规则都没搞明白,别说施展抱负了,真要是入了仕,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傍晚的秦淮河,花船云集,灯光倒映在河水中,波光粼粼。

    悠扬的琴声,袅袅的歌声,动人的舞姿。

    饶是见惯了大世面,独具特色的江南风情,还是迷倒了一众勋贵子弟。

    见到这一幕之后,郝兴锋满意的点了点头。

    要的就是这份效果。

    扬州城别的不多,就是美人多。

    盐商案闹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如果能够在酒桌上解决问题,那是最好不过,反正扬州盐商最不缺的就是钱。

    内心深处,他已经下达决心,若是能够渡过这一劫,就赶紧调离扬州。

    最近这些年,他捞的已经够多了。

    继续在河边走着,时间长了,难免不会湿鞋。

    几杯酒下肚后,场上的气氛是越发热烈。

    一些克制不住情绪的纨绔子弟,已经开始原形毕露。

    三三两两的离开包厢,自顾出去找乐子。

    作为主官的舞阳侯,淡定的和一众扬州官员喝酒吃菜,仿佛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没看见。

    “老爷,情况有些不对劲!

    守门的衙役来报,外面出现了很多陌生人,疑似带有兵刃。”

    朱师爷带来的消息,把郝兴锋吓了一跳。

    今天宴请的宾客,可都是来自京中的贵人。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他这个知府就别想坐稳了。

    联想到盐商被抓后,手下那帮随时可能失控的盐丁,他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妙。

    想到了这里后,郝知府当即下令道:

    “朱师爷,立即派人驱散这些人。”

    “嗖、嗖、嗖……”

    终归还是晚了一步,箭雨声打破了畅春楼的歌舞升平。

    平时只能在平民百姓面前抖威风的衙役,怎么可能是一群凶悍盐丁的对手。

    短暂的交锋,战火就蔓延到了楼内。

    逃命声、惨叫声,划破了夜空,向四周扩散。

    “你们下手都悠着点儿。

    这次的任务,可是七府大老爷一起吩咐下来的。

    这些京中来的大官,必须抓活的才有用!”

    领头的刀疤脸,对着胡乱砍人的小弟怒斥道。

    冲杀的速度太快,衙门的兵丁全无抵抗之力,同事先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畅春楼内就死伤过百,剩下的人纷纷四处乱窜,根本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

    在家丁的掩护下,从狗洞逃出了畅春楼后,舞阳侯忍不住发飙了。

    “郝知府,你可真会选地方!”

    虽然知道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卖队友,可这也太狼狈了。

    隐藏的内幕,没法对外公开,那就活该郝兴锋倒霉。

    地方是他安排的,自然要为安保负责。

    现在京中来的勋贵,和扬州府的属官死伤惨重,他这个知府就是第一责任人。

    “侯爷,我冤枉啊!

    要是知道扬州城内藏有反贼,我肯定第一时间派人缉拿。

    定是下面的人渎职,才让这些逆贼混了进来!”

    郝兴锋慌乱的解释道。

    内心深处,他已经恨死了那帮盐商。

    做了十几年的官,他也见过不少作死的,就没见过这么能作死的。

    袭击朝廷派来的钦差队伍,还叫嚣着抓活的,完全是在挑衅大虞的权威。

    被扣上了反贼的帽子,原来的私盐案,现在直接升级成了谋逆案。

    不杀个血流成河,事情结束不了。

    “最好是这样。

    刚才我们离开的时候,隐约听到贼人在说七府大老爷,敢问是哪七府啊!”

    舞阳侯的话出口,郝兴锋顿时被吓得呆若木鸡。

    两淮盐业的幕后东家,恰好是以七个大家族为首。

    这里蹦出一个七府来,他可不认为是巧合。

    难道这些人,真的想要造反?

    念头刚刚生起,随即又被他掐灭了。

    大虞最近这些年,虽然天灾人祸不断,可朝廷应对还算得力,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此时举旗造反,妥妥的活腻了。

    何况七大家族本身就是竞争对手,私底下的冲突没断过,哪是说联合就能联合的。

    “侯爷,这或许是反贼用的化名,故意误导我们的视线。”

    郝兴锋强行解释道。

    反正他不认为两淮七大家族,能够白痴到策划这场草率的袭击活动,还故意把身份泄露出来。

    “哦,那可能是我多想了。

    不过你这扬州府的兵丁,真心是烂泥扶不上墙。

    为了扬州的安全,五城兵马司接管扬州防务,你没有意见吧?”

    穷图匕现,若是还没有发现不对劲,郝兴锋就不用在官场上混了。

    “侯爷,这不合规矩!”

    扬州的防务一旦交了出去,主导权就到了舞阳侯手中。

    后续的局势发展,完全由五城兵马司说了算,他想要插手都难。

    “事从权宜,郝知府莫要自误!”

    舞阳侯冷笑着警告道。

    肯配合的话,那就和平移交。

    谈不拢,那就暴力接管。

    理由他都想好了,扬州府衙有人勾结反贼,袭击钦差队伍。

    这个人可以是下面的某个倒霉蛋衙役,也可以是衙门中的某位属官,同样也能是扬州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