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疑点不重要,关键是扬州之围解了,南京面临的军事压力大减。

    无需担心江淮叛军在扬州会师,直奔南京而来。

    对大局来说是好事,可对官员个人来说,就截然不同了。

    原本做好了平账准备的各部,突然发现计划进行不下去了。

    “尚书大人,扬州之围既然解了,那么之前发放的战略物资还继续送么?”

    尹登甲忐忑的问道。

    如果是实发的战略物资,无论是现在追回,还是继续送过去都能说的过去。

    可问题是兵部之前许诺的战略物资,仅仅只是账面上拨付。

    两地一共就这么点儿距离,倘若真有那么多战略物资,早就移交给了守军。

    不光战略物资这笔糊涂账,派出增援的部队,同样是纸面部队。

    只不过相比援军,战略物资更加棘手,除了兵部之外,还涉及到了多个户部、工部、水师等多个衙门。

    账面上出了库,本来就不是足额发放,中间又过了多道手。

    想要再次把账做平,可没有那么容易。

    拖的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五城兵马司不同于其他衙门,南京兵部影响不到人家的升迁,又是客场作战,根本拿捏不住。

    舞阳侯都催了好几次,倘若一直拿不出来东西,官司随时有可能打到御前。

    “赶紧通知下面的人,把承诺的战略物资送一部分过去,缺额部分就说扬州之围已解,兵部要优先增援其他地区。

    派几个能言善辩的过去,不要把人给得罪了。

    那帮家伙现在是功臣,正是最飞扬跋扈的时候,别惹出麻烦来。

    派人通知徐阁老,现在局势有变,让他速来主持大局。”

    田志升再三叮嘱道。

    现在是兵部理亏,承诺的武器装备,仗打完了都没送到。

    加上历任官员留下的烂账,完全经不起朝廷调查,低调处理才是最佳选择。

    后续的问题,只能从其他地方平账。

    内心深处,田志升忍不住一阵懊悔。

    若是知道五城兵马司能打,前面进行平账的时候,就该换成支援泰州、南通州。

    不过这种事情,只能想想而已。

    前面叛军尚未闹大,两地的战略地位也不及扬州,就算是进行增援,能够划拨的物资也有限。

    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在这轮清流、阉党、勋贵外戚的多方博弈中,清流党人全面落入下风。

    清流大佬再不过来主持大局,后续在两淮地区的处理上,他们将丧失话语权。

    ……

    淮安城。

    “混账!”

    “莫要以为本相好糊弄!

    五城兵马司那群废物,都能够击败叛军,那我们算什么?”

    左光恩怒斥道。

    不是他看不起勋贵,实在是经常打交道,他太过了解那些勋贵子弟。

    能力确实有一些,可是想要凭借几千兵马,就击溃数十万叛军这也太过魔幻。

    论起战斗力来,五城兵马司那帮人,还干不过锦衣卫、东厂。

    至于临时征召的青壮,直接被左光恩给无视了。

    一群刚放下锄头的农民,没有经过任何训练,战斗力还不一定能赶得上叛军。

    用来守城还凑合,强袭叛军营寨,纯粹是做梦。

    “左相,您先消消气。

    下面的人,也不是存心糊弄你,扬州之围确实解了。

    五城兵马司手中,确实砍下了不少叛军士卒的首级。

    舞阳侯转发过来的战报,大体上是属实的,只是过程被他们隐去了关键点。

    这其中还有一份我们的功劳。

    叛军造反期间,锦衣卫隐藏在两淮地区的暗子,很多都顺势混入其中。

    舞阳侯派人发起夜袭的时候,我们的人也趁乱在叛军营地挑起了械斗,最后引发了营啸。

    恰好他们的运气不错,派出去的偷袭队伍一头扎进去,就撞上了叛军的粮仓。”

    顾远松轻描淡写的解释,搞得左光恩越发郁闷。

    战争的过程不重要,朝廷只关心最终结果。

    甭管五城兵马司是凭实力打的,还是凭借运气获得的胜利,都不影响拿到这份战功。

    舞阳侯一外戚带着一群勋贵子弟,率领本部的几千兵马,都能够击败数十万叛军。

    他这个司礼监太监,手中拥有更多的兵力,还被叛军围困多日,最后靠京营出手才解的围。

    两相对比之下,衬托的他太过无能。

    在大虞朝,外戚和宦官都是靠皇帝的宠信,才能执掌大权。

    两者都是皇帝用来制衡朝堂的工具,相互之间一样存在着竞争关系。

    因为舞阳侯的身份特殊,以往打击竞争对手的手段,现在通通都不能用。

    凭借军功加持,加上皇帝的支持。

    搞不好此役之后,沉寂已久的外戚集团,也会在朝堂上发出自己的声音。

    还有勋贵集团,肯定会借机为自家子弟争取位置,壮大在朝的基本盘。

    冒着大风险捣鼓的两淮盐案,阉党集团尚未把好处拿到手,反而让跟着合作的勋贵、外戚吃到了肉。

    “你们锦衣卫真够能干的,怎么之前淮安被围时,不见你们的人发力!”

    吐槽完之后,左光恩的气已经消了大半,这事真不能怪锦衣卫。

    配合朝廷军队打击叛军,本身就是他们的职责。

    高层的博弈,对下面来说,完全是秘密。

    明面上,现在宦官集团和勋贵外戚可是政治盟友。

    最少在处理两淮盐政的问题上,大家是站在一起的。

    “本相刚才失言了,贤弟别往心里去。”

    “那帮勋贵外戚本来就命好,不像我们这些苦哈哈,什么都要自己去争去抢。

    到了战场上运气好点儿,也实属正常。

    既然他们击败了叛军,那就让他们再接再厉,尽快出兵和京营一起平定叛乱!”

    左光恩的玄学解释,瞬间获得了众人的认可。

    运气这玩意儿,真心没办法。

    胎投对了,人生就赢了百分之九十。

    剩下的三分靠打拼,七分天注定。

    ……

    京营。

    自从解了淮安之围后,京营就没打过像样的仗,每天都追在叛军屁股后面跑。

    吃了大亏的叛军,此时已经是惊弓之鸟,根本不和他们交战。

    遇到这样的对手,搞得京营上下,也没了脾气。

    人家是本土作战,地形比他们熟悉多了。

    跑不动的都死在了半路上,活下来的在死亡威胁下,一个个都变成了长跑冠军。

    “景兄,贼寇士气已泄,现在四散而逃。

    全部都是小股敌军,就算是追上了,也很难取得像样战果。

    其他地区的叛军还等着我们去镇压,这些贼寇残余力量,干脆交给地方官府处理吧!”

    镇远侯的李原的提议,把成国公景国良吓了一跳,昨天还说除恶务尽,这么快就转变了立场。

    不过想起那份来自扬州的战报,他就瞬间明白了过来。

    五城兵马司击败城外叛军之后,肯定会主动出击。

    就算他们自己不想动,各方也会逼着他们出兵。

    自家子弟是什么成色,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最清楚。

    固守扬州这种大城,或许没什么问题,出去和敌人野战肯定要吃亏。

    蚁多咬死象,一旦陷入敌军重围,光那点儿家丁根本不顶用。

    经历过战火洗礼,同没有见过血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能够独自击败叛军的勋贵子弟,已经值得他们加大投资力度。

    不说培养出当世名将,但培养出一批超过大虞武将平均水准的人才,还是很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