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许朝阳气的一个眼眉高一个眼眉低凝视着房屋,他是真生气了,生实气。

    “大哥,你怎么了?”

    “连长,不至于的。”

    屈勇和刘根儿在一旁劝着,如果眼神能杀人,鬼子即便再来一个师团都未必够许朝阳杀的!

    许朝阳指着屋内说道:“我就想不明白,就关地保这样的,哪可怕?怎么给二妮儿吓这样?”

    许朝阳的记忆里有二妮儿,是这丫头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差不多也就许朝阳膝盖高,走道晃悠晃悠的,脑袋上两个羊角辫左飘右荡,手里拿个自制风车说气话来奶声奶气。

    这怎么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人是越长越好看了,性子怎么越来越闷呢?

    屈勇长出了一口气:“不怪孩子,都是让日本子给闹的。”

    他这句话说完,许朝阳刚好冷静下来,他这时候反应过来了!

    在现实世界里,杀人可不光是杀人,尽管这个时代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监控,可关地保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地保,他还刚收完了钱,得往日本子那儿交,这要是交不上去……

    不得给日本子招来么?

    林家铺子可已经没了,那自己这一脚踹碎可不光是关地保的脑袋,很可能是是整个许家窝棚。

    “姐夫!”

    正在思虑间,余明浩端着杆长枪从屋里走了出来,这小子不断拉动着枪栓到了许朝阳面前说了一声:“看!”

    辽13式79步枪!

    在军博馆工作的许朝阳一眼就认出了这把家伙式,这枪哪怕他没用过,却也无比熟悉。

    “哪找的?”

    屈勇上杆子问了一句。

    许朝阳接过枪,在仔细查看着。

    这把枪,所有金属突起部位被手磨的在月光下发亮,护木都由于长期抓拿给盘出了包浆,前支端握部位已经和其他木质结构有了明显色差,这一看就是有人拿心血喂出来的枪械……而关地保绝不可能是这么一个爱枪的人。

    “就在关地保的炕琴里。”余明浩笑着说道:“等着,还有呢。”

    他转身再进屋,用一个本子端出不少大洋,走路时,小山包一样的大洋还不停滑落,在滑落中‘哗啦哗啦’作响:“瞅瞅!”

    “屋里还不少呢,得有四五百!”

    嗖!

    屈勇和刘根儿当场就窜进了房间,一人捧着一把大洋,笑眯眯的打屋子里走了出来。

    而许朝阳则端着枪问道:“这枪,还有多少?”

    “有个十来个……”说话的是捧了一把大洋的屈勇,这小子嘴都快乐歪了。

    许朝阳想起来了,这关地保在自己家院子里说过,他不光是地保,许家窝棚的保险队也归了他了。而辽13式79步枪则是奉军的制式步枪,产自东北兵工厂,也就是说,日本子用他管理乡下的同时,还把奉军的武器分发了下来,让他好掌控保险队。

    许朝阳一把接过了余明浩手里端着钱的本子,任凭那些大洋散落在地上,余明浩急的:“这是干啥啊,姐夫!”

    可许朝阳却在这个本子上,看见‘花名册’几个字!

    他顺手翻开,头一页,自己的名字‘许朝阳’赫然在列!

    自己?

    保险队?

    “哦!”许朝阳一下就明白了。

    关地保这他妈是在吃空饷!

    他在往下看,屈勇、刘根儿的名字,就在自己名字下方,再往下,还有‘许汉山’!

    他全明白了!

    以关地保在村子里的位置,是不可能掌控保险队的,所以,这小子扣下了所有的枪支,每天只自己配枪,靠着枪械和日本人在村里作威作福。他明白,保险队一旦成型,把枪发下去以后谁说了算这件事就不一定了。

    而自己和屈勇他们几个曾经在奉军效力的人,出现在保险队花名册的最前面,是非常容易混淆视听的,首先他们真的是军人、其次眼下的日本子正在威逼利诱很多无路可走的奉军成为他们狗腿子,更何况如今的日本子正在忙着稳固统治,哪有时间查看谁吃没吃空饷……

    “大哥,你看什么呢?”

    我把花名册递给了他,说了句:“你成汉奸了。”

    屈勇当场就急了:“放屁!谁说的?”

    我拿手指着花名册上的繁体字说道:“关地保。”

    “他不光在保险队花名册上写上了你的名字,还有刘根儿和我。”

    “啊!”

    屈勇一把将花名册拿了过去,在上面看着:“二……”

    “大哥,这个字儿念啥?”

    许朝阳扫了一眼:“陈二。”

    “那不是我二姥爷么?死四年了!”

    许朝阳没搭理屈勇,再次走入了房间,当时屋子里已经被翻了个乱七八糟,余明浩就站在其身边说道:“姐夫,刚我在屋里找钱,是她给我指的方向,我这才掏着了关地保的窝子。”

    许朝阳看着二妮儿:“你怎么知道关地保把东西藏哪了?”

    二妮儿缩了缩身体:“每次我来,他都会拿出一些大洋在手里玩……”二妮儿低下了头:“我见过他从那里拿钱。”

    “那你知道不知道村子里到底有没有保险队?”许朝阳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专门问了一句。

    二妮儿摇了摇头:“没有……”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不过关地保逢人就说,许家窝棚的保险队以后也归他管了。”

    这下,许朝阳的猜测被彻底证实了。

    “你还知道什么?”

    二妮儿思考了良久才说道:“昨天晚上,天刚黑,我正打算回家的时候,关家来了一个外乡人,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

    “咋说的?”

    “我听见的不多,不过有一句听的非常真亮,他们说三天后砸窑。”

    许朝阳笑了,笑的极为阴狠!

    这关地保死的一点都不冤!

    他不光为祸乡里,还勾结土匪!

    许朝阳在马占山门下混了这么多年,不懂黑话是不可能的,砸窑的意思就是攻打有钱人家的大宅院,但如今这个世道,几个村子都不一定能出一个大户,关地保在心里惦记着谁,已经很明显了。

    “小舅子,这是惦记上你们老余家了。”

    余家,得说是周遭百十里地的唯一大户,否则许朝阳都当上连长了,许汉山托人保媒怎么还能让人给骂回来呢?

    如果不是吕大麻子让人将团长证件和勃朗宁手枪一起送到了余家,余明浩是谁小舅子还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