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听我好好说。”赵婆子得寸进尺。

    李志远气得唇直哆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采苹的作坊一个月能挣上百两,你家能挣吗?”

    一百两……

    李志远只觉得心被捅了一刀一样。

    他交给书铺的那批注解书,卖得并不是很好,一个月才能拿到一两多分成。

    他得不断地出新注解,这才勉强维持一个月四五两银子的收入。

    可这些钱,也才堪堪够他们一家的开支。

    想多买一块布,都得想了又想。

    要是换作以前,他想换新衣服,叶采苹会回娘家问她哥哥要钱。

    要是他没休她,她那一百两的收入,他想咋花都行。

    可恨的是,偏偏他休了她!

    不,他不是后悔自己休了她。

    他本来就不喜欢她,他爱的是水娘!

    他恨的是,凭什么他休了她,她反而暴富了!

    “呐,她一个月能挣一二百两,李秀才你能挣吗?能挣吗?能挣吗?”

    赵婆子跟追命鬼一样,好像他不回答,她就一直问一直问一直问……

    李志远气得作不了声。

    张水娘咬牙道:“你个刁老婆子,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咋滴,他不能挣,你能挣?”赵婆子看着张水娘。

    “哼,我娘是富家小姐,才不会抛头露面去挣钱。”李娇娇骂道。

    “啧啧,还富家小姐呢,你娘家有多富?”赵婆子哼了声,“你娘家能挣一二百两一个月吗?”

    张水娘:“……”

    “哦,我忘了,你娘家不能。”赵婆子嘎嘎笑起来,“我都记着呢,人人都称赞,说你娘家有30头猪,2头牛。但这些采苹都有!听说你娘家一个月能挣五十两呢!所以挣不到一二百两。”

    张水娘气得快昏倒过去。

    以前她一直以娘家每个月能挣五十多两而沾沾自喜。

    不,直到刚刚她还很得意的,一直说自己是富家小姐。

    可与叶采苹所挣的钱一比,她这“富家小姐”好像突然就不值钱了。

    张水娘危机感袭来,富家小姐的身份和体面她不能丢!

    李娇娇气疯了:“她靠的不就是从我那骗来的钱……”

    “你那二百两这么经花呀?”赵婆子不乐意了:

    “她光给两个哥和父母就给了一百两,剩下一百两,也就只够盖个房子和作坊。”

    “人家靠的是自己。你倒是有能耐呀,到咱们的牛头山上挖了人参,卖了这么多钱。但人家能耐是让钱生钱!你的能耐是让人‘骗’!嘎嘎嘎!”

    李娇娇这回再想说叶采现在花的都是她的钱,也站不住脚了。

    “你个疯婆子!你滚!”李娇娇气红了眼,拿起地上的洗衣盆就扔了过去。

    “嗷!”赵婆子跳开一步。

    顾寒见李娇娇被欺负,阴沉着脸上前:“滚!”

    赵婆子只感到一阵寒气袭来,不知为何,只觉得这个“烂乞丐”有种压迫感,有些被吓着了,转身便扭着腰,踩着小脚走了。

    一边走却一边叨叨:“小气吧唧的,说几句都不行。还富家小姐呢!每个月只挣五十两的富家小姐。”

    张水娘眼前一黑,差点没昏死过去。

    “娘!”李娇娇立刻去扶她。

    李志远也冲了上前,一把将她抱了回房。

    张水娘躺在床上,便闭上了眼。

    李志远急得亲自跑去找郎中。

    其实,他也有几分逃避的意思。

    在他心目中,张家是富户,是让他高攀不起的存在,作为张家小姐的张水娘,自然是高贵的。

    可听着赵婆子说叶采苹一个月能挣一二百两,与之一比,张家瞬间就被比了下去,显得也就那样,也没有多高不可攀。

    郎中把脉后,只说气血攻心,需要静养,连药都不用开。

    张水娘一直没昏,只是装的。

    直到郎中离开后,才“悠悠转醒”。

    “水娘,你醒了……”李志远目含担心。

    “呜……想不到,嫁给你我要受这种窝囊气!”张水娘所开他的手,爬起来,“娇娇,我们回娘家!”

    李娇娇连忙上前扶她。

    “不,水娘……”

    张水娘已经由着李娇娇的搀扶,快步离去了。

    要是不发脾气回娘家,张水娘实在不知如何维持她富家小姐的体面和尊严。

    “水娘……”

    李志远追了几步,便也没心情追和哄了。

    想到叶采苹眼下的风光,他羡慕嫉妒和懊悔得快疯了。

    ……

    张富户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卢妈说张水娘母女回来了。

    他黑着脸来到堂屋,正见张水娘母女跟张老太聊天。

    “你又跑回家干什么?”张富户在太师椅上一坐,冷声道。

    张水娘连忙站了起来:“就是……想爹娘了,回来坐坐。”

    “哼,啥回来坐坐,你瞅你是在作死!”张富户手中的茶杯在小几上狠狠一放,“我都听说了,女婿那个前妻挣了钱,你心里不痛快。”

    张水娘脸色微变,想不到那赵婆子的传播速度这么快,现在怕是整个李家村都知道那贱妇风光,压过她娘家一头了吧!

    李娇娇阴冷地盯着张富户。

    这外公一家最是冷血自私。

    当初孙家还富有时,他便一嘴一个爱女,当孙家败落,他立刻翻脸不认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却置之不理。

    但凡当年他愿意拉拔一下他们,他们在孙家时就不会过得那么惨。

    李娇娇冷声道:“外公既然知道了,也知道我娘受的是啥气。那赵婆子竟然说我娘是五十两的富家小姐,这娘家也太菜了,比不过那贱妇。”

    张富户气着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富户,每个月能挣五十两,那是搁这十里八乡也是一个巴掌能数出来的。

    现在被人说他不如一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还跟自己女儿是对家,跟他自然也是对家。

    张富户心里别提多不爽了。

    但他又能怎样?

    想着,张富户便把气都撒张水娘身上:“怎么,你倒是怨上我这当爹的不够富?”

    “说起来,那个叶采苹的爹娘才叫穷。人家有怨她爹娘穷吗?她比你还小几岁呢!人家有本事挣钱给父母争气。你咋也不挣个大钱,给我们争争气?”

    张水娘和李娇娇脸涨成猪肝色,这才想起,叶采苹跟张水娘是同辈,还小几岁。

    “遭瘟的玩意!”张富户怒道,“前头才克死了孙家的前夫,好不容易找了个秀才,也天天不安生。不好好侍奉夫家,反而懒得要婆婆侍候!”

    “现在是你自己比不过人家,还怪上我们来了?一件件一桩桩的,我都替你害臊!快滚回去,再作妖就跟你断绝关系!”

    张水娘脸色惨白:“不要,爹……”

    李娇娇很是不忿:“什么叫懒得叫婆婆侍候……那事,不就证明我娘就是我爹的心头宝吗?”

    “她不干家事,也是爹愿意,我爹宠着!你闺女受丈夫宠爱,你应该庆幸,而不是指责她。况且那件事早就过去了,家事也有下人干。”

    “至于眼下……我娘回来,也不过是想在李家维持体面!外公别忘了,张家三十亩地还挂在我爹名下呢!要不是我娘找了个好夫婿,你一年得多交多少粮税。”

    张富户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