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微微一顿。

    良妃这个时候找她,怎么想都不像是好事。

    关月放下棕色的茶杯,“什么时候的事?”

    “约摸一刻钟前。”

    “知道了。”

    关月理了理衣襟,发现裙摆低处沾了些后院的泥,遂道,“我换件衣裳,你守着门。”

    “是。”

    迎香乖乖地在外面等她,不多时,关月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青色的衣裳,墨色的头发,十分素淡。

    就是脸上比平日白了几分。

    “小姐,您这是……”

    关月抬步往前,“以防万一。”

    良妃住的乃上等厢房,和夏帝隔得不远,但并非一个院子。

    毕竟皇后还在,即便夏帝再宠,也不能枉顾礼制。

    更何况,杨皇后乃真正的世家贵女。父亲是兵权在握的大将军,兄弟皆在朝为官,乃当朝望族。

    夏帝尚在潜龙之时,就得杨家相助,这关系,不是单单一个宠妃可以相比的。

    门口有人相迎,关月礼貌地和她颔首,被她引进了院中。

    厢房门紧闭着,听不见一点声音。

    为她引路的宫女很快退开,偌大的院子,便只有关月和迎香站着。

    关月敛眸。

    猜到了。

    她安安静静地立在台阶下,不慌不忙。

    迎香也什么都不问,默默在一旁陪着她。

    “人到了?”

    厢房内,有宫女替榻上的美人揉捏肩膀。

    红霜隔着珠帘回应,“是,就在外面。”

    良妃食指微微点了点太阳穴,“她在做什么?”

    “就是等着。也不着人询问,表情也没有不耐烦。”

    “是吗?”

    良妃总算缓缓睁眼,抬头看着亮堂堂的窗户,“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吧?还挺稳得住。”

    她抚开宫女的手,起身坐好,“把她们叫进来吧。”

    “是。”

    红霜打开门,踏出门槛,扬起笑脸,对关月道,“关二小姐,娘娘方才困顿,醒来之后又小眯了一会儿,现下醒了,请您进去。”

    关月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双腿,冲红霜点头,“有劳姑娘告知。”

    “您这边请。”

    进到厢房内,关月隔着珠帘,垂眸行礼,“臣女见过娘娘。”

    “近前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红霜替她撩开帘子,关月一个人走上前去。

    良妃目光落在她脸上,美眸微转。

    还算是耐看,就是这脸白了些,没什么血色,看着就不太健康。

    若能早死也好,省了许多麻烦。

    “坐。”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本宫并非第一次见你,只是先前在皇家别苑,没找到机会好好跟你说话,索性趁着这次在云音寺把你叫过来,免得届时召你入宫,流程繁琐。”

    关月抿唇一笑,示意自己知道了。

    良妃看着她素淡的脸,“你怎么不问本宫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娘娘自有安排,臣女听着就是。”

    “说话倒是乖觉。”

    良妃叹了口气,开口,意有所指,“原本和信王有婚约的不是你,不过……”

    她顿了顿,又道,“算了,你现在既作为准王妃,行事言语自该有度,不要丢了天家颜面。”

    “娘娘说的,臣女谨记。”

    “信王偶尔虽有些胡来,但本性不坏,你该劝解的要劝解。”

    关月笑了笑,态度很谦虚,但没应声。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本性不坏四个字能这么用。

    良妃看她一直不作声,于是试探道,“你的情况本宫也清楚,生母帮不上什么忙,景夫人又精明能干,想来,你在景家应该也有很多委屈吧?”

    “娘娘……”

    关月喊了句称谓,却没有下文。

    搭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卷着衣袖,垂首,小小一团坐在那里,一看便知是受了欺负的模样。

    不必用言语表述。

    良妃嘴角勾起。

    高门府邸的事她见得多了,十有八九都是如此。

    关家,自然也免不了俗。

    良妃不逼迫她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转换了语调,关切道,“但你放心,今时不同往日,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尽管和本宫说,本宫会替你做主,定不叫旁人委屈了你。”

    关月突然抬头,眼底有不易察觉的希冀,“娘娘说得可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良妃笑道。

    关月又问,“什么都能说?”

    “什么都能说。”

    良妃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还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结果等了半晌还未有下文。

    于是道,“不着急,你若愿意,随时都可以说。”

    “多谢娘娘。”

    她见关月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姿态似乎比刚进来时放松了许多。

    良妃留意到她身上的衣裳颜色虽素淡,但工艺极好,笑道,“你这身衣裳倒是好看。”

    “谢娘娘夸奖,是夫人前些日子给臣女买的。”

    前些日子……不就刚好是江南那边出事的日子吗?

    良妃状似随意地说道,“看来景夫人心情不错,舍得花这份钱。”

    关月叹了口气,勾起良妃倾身,对她即将要讲的话兴趣颇浓。

    “夫人前段时间心情也不算太好,后来不知怎的,突有一日,很大方地让臣女和姐姐去买衣裳了。当时,臣女见夫人整日愁眉苦脸的,都不敢出院子呢!”

    总算说到重点了。

    良妃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景夫人心情变好,应该就是江南之事得到了转机。

    但她想不明白,若是没有人从中相助,一个经营糖水铺多年的老板,怎得突然就和景家做起布匹生意了?

    她想知道,中间牵线搭桥的人是谁。

    “这个臣女不知。”关月摇头。

    良妃顿时泄气。

    说了这许多,最后还是没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不过——

    “若是你以后知道了什么,也可以告诉本宫。”

    关月一愣,霎时反应过来,“娘娘的意思是……?”

    良妃但笑不语。

    欣赏够了她的表情才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定明白本宫话里的意思。咱们以后才是一家人,不是吗?”

    见关月尚且有些犹豫,良妃起身,拨开珠帘,行至她身边,拉起她的手,亲切道,“给你看样东西。”

    红霜立马捧上一块方形的绢布,浅蓝色打底,其上绣着两只凫水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