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青,过来!”虎臣大声喊道。

    黑甲骑士都疑惑看过去,关小羽也踮着脚往下观望。

    “将军,使臣大人!”很快宋长青便来到虎臣跟前,分别向青松和虎臣行礼。

    青松道童稽首回礼,而后温和笑道:“宋副将,能否将你的头盔摘下来?”

    “这......”宋长青犹豫道:“小人生得丑恶,怕唐突到大人。”

    “道长让你摘头盔,你就老老实实把头盔拿下来!你的猪眼丑脸,谁不知道,能吓得到谁?”

    关乎自己的“气运”,关虎臣很急,急躁上前用力一掀,“哐当!”

    宋长青的头盔被打了下来。

    “妈呀~~~”远处踮着脚偷窥的小羽,捂住嘴巴,在心里惊呼了一声。

    实在是太丑陋了。

    她活了两辈子,上辈子还经历过网络重口视频连番轰炸,几乎对视觉冲击麻木了,可她依旧得承认,自己从未见过相貌如此丑恶之人,有点被惊到了。

    坑坑洼洼都不足以形容其“平整”。

    说他两个眼泡是“猪眼”,猪都会感到愤怒,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小羽脑海里快速闪过一连串的“弹幕”:弗兰肯斯坦,整容失败,出生时脸朝下摔在碎石路上,腐烂的冬瓜,蹩脚变形术的妖精潜伏进铁骑营......

    不过,在看到那对猪泡眼中无法掩饰的羞愧、彷徨和悲哀后,小羽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评价和描绘,又迅速消失,还有点替他难过。

    长得丑不可怕,可丑成这样......不如去轮回通道删号重来。

    青松道童认认真真盯着宋长青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又偏头去看关虎臣,尤其盯着他的仙人之瞳,来来回回扫视了七八回。

    “唉,关将军,你来决定吧。”

    他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神色,直到最后开口时,才透出几分怜悯和讥讽。

    关虎臣长舒一口气,儒雅脸庞上有难掩的笑容。

    “长青,你拿着这根木桩,将它钉在......”

    他又转头去看青松道童,“直接钉,还是——”

    青松道童声音含糊不清地嘟哝,像是在自言自语,“下挖三丈,见土湿如泥。”

    关虎臣又招手唤来八名骑士,叮嘱他们脱下铠甲,指着远处的林子,学习青松道童当谜语人,说些意有所指却莫名其妙的话。

    “将军,您能不能说清楚点,我们是要挖井,还是干什么?”

    关虎臣还想继续当谜语人,青松道童不耐烦了,道:“龙穴并非固定不变,你们别浪费时间,直接告诉他们实情。”

    顿了顿,他又直接道:“有些因果,不是说几句漂亮话就能避开的。

    小道之前不过是肺痨晚期喝人参汤——求个心理安慰,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但为了大秦、为了人皇陛下,小道早有觉悟。”

    “那您来说?”虎臣道。

    青松道童嘴角抽搐几下,冷笑道:“即便人参汤治不了肺痨,也能为残躯补充元气。况且你为蜀将,久食王禄,何惜以身报国恩?”

    ——无论食王禄多少,都是老子应得的。蜀国加上蜀王的脑袋,也不如老子的脚指头重要,以身报国......想屁吃!

    关虎臣心里暗骂,却也没继续和青松道童争辩。

    他把宋长青和另外八名骑士拉到一边,嘀嘀咕咕,没说“气运相冲”的真相,只说撅断沙蛮小小的龙脉,又封官许愿,说了一通金银恩赏、高官显爵的鸡血话。

    除了宋长青心事重重、丑脸铁青,时不时抬头用怨恨的目光死盯着关虎臣,另外八人皆喜笑颜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去吧,就在那!”

    关虎臣假装没看到宋长青的表情,也没去龙穴位置,只站在远处指点。

    等他们从沙蛮“库房”(一处山洞)找来小羽早年指挥蛮勇打造的铁锹,虎臣立即远远退开,还紧挨着青松道童。

    ......

    “羽丫头,你得阻止他们。”

    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龙穴位置,老沙蛮便悄悄靠近小羽,还把她往后拉了几步,表情急切且惶恐。

    “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小羽心里莫名烦躁,有种不祥预感。

    “他们要挖我们沙丘国的龙脉。”老沙蛮凑到她耳边,声音低微若蚊鸣,快速把昨晚偷听到的谈话讲了一遍。

    “龙脉......”小羽低头看脚下低矮的丘陵,喃喃道:“这种小土丘也能孕育出龙脉?”

    在她印象中,龙脉一直与昆仑、长白山、秦岭这类高逼格的大山联系在一起。

    她脚下的沙丘,别说与昆仑、长白山、五岳比,放在流沙河西岸的荒漠中,也只是个“小土包”。

    这地方都能孕育龙脉,那中华上国的名山大川,孕育出的龙脉该多猛?

    直接龙气化形,成为真龙?

    放在前世,这话只是谈笑,可这里是洪荒世界!

    “是真的,那个小道士说龙脉是你养出来的。”老沙蛮急道。

    小羽轻轻点头,“应该是真的,我这会儿已经心有感应,仿佛......”

    她闭上眼睛,静下心来,认真感受来自脚下大地的脉动。

    “唉,仿佛养了几年的流浪猫,在冷雨夜跑到窗外哀哀叫唤,可人睡着了,只能梦中若有所感,心里不太好受。”她叹息道。

    老沙蛮听不太懂,但早习惯了她“夹脑风”的话,只激动叫道:“羽丫头,不能让他们撅断我们的龙脉!那是沙丘国的根,是我们沙蛮人的命。”

    小羽淡淡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你阻止他们。”

    小羽冷笑道:“你干嘛不自己去?”

    “他们会打死我,比打死一条沙虫还简单。可你不一样,你很精明,能说会道,还拜了关将军为义父。”老蛮人道。

    小羽摇头道:“我从来没有养龙脉的心思,今天之前都不晓得沙丘下有龙脉,更是没想过让沙蛮族与西方诸国争霸。

    现在龙脉被废,是大好事一件,我们可以安安心心给我大秦当牛做马、为奴为婢啦。

    等将来我跟随义父为我大秦征战八方,建立不朽功业,或许秦皇陛下能赐予咱们恩赏,把沙蛮从生番提升为熟番。

    然后沙蛮世世代代忠于大秦,累积功勋,直到彻底成为大秦的一部分。”

    “这...能行?”老蛮人呆呆傻傻,不知所措。

    “等我跟义父离开,你就要这样教导沙丘人。”小羽道。

    老蛮人摇头,“我不懂。”

    “很简单,就两个字,跟我喊。”小羽竖起两根手指,大声叫道:“忠!诚!”

    “忠!诚!”老蛮人跟着喊。

    黑甲骑士们纷纷回头,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俩。

    “果然是个夹脑风!”还有骑士嘀咕。

    更远处,关虎臣和青松道童同时从小羽脸上收回视线,相互对视一眼后,又同时转向龙穴处。

    ......

    一个时辰后,八位战士终于在“龙穴”位置挖出的三丈深坑。

    “啊,出水了......呀,颜色不对,怎么是——啊~~~~~~~“

    先是惊讶的叫喊,接着便是凄厉却短促的惨嚎。

    不是一个人惨嚎,是宋长青和八名骑士一起哀嚎,乱糟糟,却都无比凄厉、无比痛苦。

    过程却不持久。

    黑甲骑士慌里慌张靠过去之前,惨嚎便已停止。

    “将军,老宋他们怎么了?”

    他们本来快速往土坑冲,可跑到半途,就见土坑里喷出一股黄气,其中还夹杂浓郁的血腥。

    “轰隆隆!”脚下土丘也开始激烈震动,像是引发了地震。

    黑甲骑士们再蠢,也不敢继续往前靠了。

    “道长?”关虎臣紧张看向青松。

    青松却将目光投向沙蛮营地,那里像是圈起来的猪圈,挤满了被俘虏的沙蛮。

    “哇哇,呜呜......”忽然,沙蛮营里传出孩子的嚎哭。

    “啊啊啊,不,怎么会这样,我的神符,在开裂,不~~~~”

    神祠方向也同时传来凄绝的惨嚎。

    “呀,蛋子在流血!刚刚地龙翻身,他是不是没站稳,磕着鼻子了?”

    “这不是流血,蛋子在吐血!”

    “这娃子一定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奶奶是巫医,让她过来看看。”

    “还奶奶呢,他奶奶早没了脑袋。”

    “羽丫头呢?她不是回来了吗,让她过来瞧瞧。”

    “算了吧,铁甲魔鬼还盯着我们呢,吐血就吐血,这两天吐血的人太多了。”

    纷乱与喧嚣,如石子落入湖面产生的波纹,以哭嚎的孩子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

    “还好,就在营地内,不用再去别的地方寻找。

    关将军,把那个孩子带过来,我们可以回去了。”青松道童笑道。

    “龙穴那边......”关虎臣迟疑看向远处的土坑。

    大地激烈抖动几下,又慢慢平静下来。

    但远处的土坑依旧在向外喷吐黄褐色的气体。

    “龙脉已被斩断,他们功德圆满,死得其所。嗯,别忘记之前承诺的恩赏,回去后要转交给他们家人。”青松道童淡淡道。

    虎臣又看向神祠的方向,语气不确定道:“刚刚地动时,西北方向好像有惨叫......”

    青松道童嘴角噙着一抹讥笑,冷冷道:“那个不是潜龙,甭管他。”

    关虎臣立即猜到些什么,亲自点名两个黑甲骑士,领着他们分开人群,将吐血哭嚎的“蛋子”提溜到青松道童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