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常青交道,蒙顶山距离最近的商阜重地,也就百来里的距离。很近。

    由于周围税卡林立,各个衙门都想在商阜重地设卡收税,以至于很多行商,尤其是规模庞大的行商,会选择绕路,走蒙顶山避税。

    于是,自然而然形成了一条走私线。

    发展到后来,这条走私线贯通南北,各个节点都有专业人员负责,成为了一条成熟的走私链条。

    链条上面人才济济,绝非当地小贼小寇能够撼动。

    常青说,他曾见到过带着京城口音的人走私货物,也曾见过身穿锦衣的人负责押送货物,更见过几十个武道高手运送货物。

    “全都是我们惹不起的大佛。常年下来,大家都有了默契,井水不犯河水。这次我们被抓,肯定惊动了走私链条上的人。六扇门恐怕抓不到人。

    至于大人询问的人口走私,据我了解,主要是从北边贩卖人口到南边。南边土体肥沃,四季分明,需要大量的丁口劳作。北边常年干旱缺水,土地无法耕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于是就有人出面组织人口贩卖,将北边的人运送到南边种地开荒,有技术的就去工坊干活,怎么着都能找到一口饭吃。比留在北边等死强多了。

    不走官道,一来是各地都要收人头税,二来未必有合法的文书。万一被抓到,不仅钱财人口没收,贩子还要关进牢房,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学生斗胆说一句,走私线上,人口贩卖属于最轻的,真没什么问题。毕竟那些人都是自愿南下,签了契书。真正厉害的是粮食走私,铁器走私……最厉害的当属那帮私盐贩子,势力庞大。走私一趟,够吃一辈子了。”

    陈观楼本以为会发现一条罪恶的人口贩卖链条,结果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已经不能简单称之为人口贩卖,准确地说,应该叫劳工输出。

    只因为路途上税卡太多,人头税积少成多,太过骇人,那帮劳工中介才选择走走私线南下,省钱。

    很明显看出,打点走私链条上的人花费的钱,远远低于官府收的税。

    这就很有意思了。

    税收竟然高于黑帮保护费。这叫什么事啊!

    “你暴露走私线,不怕被人报复?”

    “蒙顶山有一条走私线的事,当地人都知道,当地官府也清楚。到当地随便问问,就说有货物想南下或是北上,又想避税,自有人出面介绍,各方面打点得清清楚楚。商户只需要出钱,旁的事情都不需要操心。”

    哈哈!

    陈观楼一听,乐了!

    果然是一条成熟的产业链条。

    “这样一来,你提供的消息就不值钱了。等着砍头吧。”

    常青叹了一声,就连叹息的声音也能瞬间抓住所有人的耳朵。

    “我也是尽力而为。若非如此,当日被抓的时候,我们这帮贼寇有一半的人会被当场砍头。能多活几日也是好的。”

    “你想活?”陈观楼随口问道。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我是人。”常青苦笑连连,“不过我自知难逃一死,我手头上有人命官司,我又是山贼头领,饶过谁也不会放过我。我已经做好了上刑场砍头的准备。”

    “有自知之明,不错。”陈观楼点点头,没做任何表示,也没有任何暗示,走了。

    常青也不敢抱有任何希望,心态还不错。

    接下来,陈观楼又见到一位有着七品修为的水匪,水上功夫一绝,人称浪里白条。在水里,谁都抓不住他。

    “这都能被抓住?”陈观楼大感惊奇。堂堂水匪,竟然能被六扇门那帮废物抓住。

    六扇门最不擅长的就是水上作业。天牢关押的水匪,基本上都是其他衙门,甚至是军队送来的。

    六扇门白捡的功劳。

    这位有着七品修为的水匪,罕见的竟然是六扇门亲自抓获的。

    太出乎意料。

    狱卒忙解释道,“他女人住在岸上。”

    一句话就将原因说透了。

    女人,岸上。

    得!

    不抓他抓谁。

    武功再高,也怕迷药。

    迷药一放,谁喝谁倒!

    女人是祸害啊!

    男人总是难逃美人关。

    陈观楼嘿嘿一笑,他就没有这个担忧。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都得学学他,别痴迷一棵树,要大胆的拥抱整片森林。审美也别太固定,环肥燕瘦,啥啥都来一来。

    别睡来睡去,都一种风格,审美太单一,太无趣。

    陈观楼很好奇地问了句水匪,“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啊后悔。这辈子从不后悔。”水匪底气十足的说道,长得倒是很普通,口气却挺硬。

    “有种!”陈观楼竖起一根大拇指,“上刑场砍头的时候,千万别哭。”

    “我要是哭一声,我就是孙子。”水匪拍着胸脯说道。

    陈观楼呵呵一笑,“这是还没进刑房的样子,都记下来。等他从刑房出来后,再问问他后不后悔。”

    狱卒连声答应下来,已经准备找画师画下水匪此刻桀骜不驯的模样。等刑房走一趟后,再来做对比。从而全方位取悦陈狱丞。

    “你要送我进刑房?这不合适吧,我交了钱的。”水匪识时务为俊杰,当即转变脸色,放下桀骜不驯的面孔,有点谄媚的讨好的说道。

    “交了多少钱?”陈观楼乐呵呵的,这家伙给人的观感比黑店那三个强多了,他愿意多说两句。

    水匪比划了几根手指头,“整整五百两,是我全部的家当。许狱吏答应了,不进刑房。”

    够黑的。

    因为他没在账本上见到这笔账。

    许富贵私下里搞小动作,必须敲打。

    陈观楼朝狱卒看去。

    狱卒连忙低下头,解释道:“小的什么都不清楚,钱从不过手。钱的事,都是许狱吏亲自在管。”

    陈观楼呵呵一笑,表示不要紧,让狱卒不要那么紧张。

    “你要不再给两百两,我确保你不用进刑房。怎么样?”他笑眯眯地问水匪。

    水匪退后一步,仔细观察,权衡利弊,“能保我不死吗?”

    “要求太多了。”陈观楼特嫌弃得寸进尺的人。

    “我可以给钱。”

    “你不是说你全部家当都没了吗?”

    “我可以借高利贷。我还可以找土财主借钱。有人欠我人情,能用银子还人情,我想他们应该都很乐意。”水匪如此说道。

    陈观楼来了兴趣,“说说,你能拿多少钱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