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不解释不争辩,他跟班花就在翻墙的那一夜戛然而止,后面也没有故事。大家有些没劲。而且一个胖子,从来不会成为主角,更不会与班花搭在一起。

    老东突然问:“你们班那个才女还在吗?怎么没来?”

    “你今天不会就是为了林妹妹来凑合我们班聚会吧?”

    “我就是为了林妹妹!早知道只有男的我就不来了。我特么还从桂林跑过来!”

    “你居然觊觎我们班林妹妹!”姜凌大声道,努力转移话题。其实他对林妹妹的印象很淡。而且那时候眼里只有班花。

    但记得林妹妹是班里除了班花之外另一个美女,只不过班花美得张扬夺目,交际范围广,林妹妹就真的是林妹妹,清雅高远,跟他们这些俗人没有交集。

    “他一直觊觎林妹妹啊!你不知道吗?”

    “林妹妹好像在春城,但她从来不在群里冒泡啊!”

    “她本来就清高,同学三年,我从来没听过她说话。”

    “现在肯定孩子都大了,清什么高?联系一下,都在春城了,叫她来一下嘛。”

    群里喊班长组织,其实这個局是老胡组的。上学时找班长,毕业了还是看社会地位。老胡混得不错,从导游干到旅行社,组织联络也是他的老本行。

    老胡就掏出手机给林妹妹打电话。

    “你还有她电话呢?”

    “不愧是胡总!”

    “老胡也喜欢林妹妹的吧?”

    “嘘。”老胡眉飞色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拨出电话,按了免提。

    大家都很兴奋。

    “你好,是卿清荷吗?”

    “不是。”

    “这不是卿清荷的号码?”

    “我不认识伱说的这个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啊。”

    放下手机,老胡不甘心,又在群里艾特卿清荷:在吗?

    卿清荷没有回复。

    老胡又问同学谁有卿清荷的电话?

    “你问问班花吧,她们好像走得挺近的。”

    “别闹了吧。”姜凌劝道,“人家不来就算了。”

    老胡酒劲儿上来了,“不,我今天一定要联系上!”

    “联系上了怎么样?人家一看就不想理咱们啊!”

    “我听听声音就好,她说个喂就好,行了吗?”老胡还就犟上了。

    大家看着老胡,笑笑。

    老胡又艾特班花,班花也没回复。

    又问卿清荷的几个室友,居然没有一个有她的联系方式。

    老胡反复加卿清荷微信,低着头一直在那儿折腾,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

    老同学们看看他,自己聊着自己吃喝。只有老东紧盯着他,关注着进展。

    过了一阵,老胡拿起手机:“喂!我是卿清荷的大学同学,你是她老乡吗?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大家都打住话头,看着他。

    “好的,我等你。”老胡放下手机,得意道:“她身边每一个男的,我都认识!”

    “哈哈哈……”

    “你特么监视狂吗?”老东不满道,“你问的是社科系那个初中高中跟她同校的吧?”

    老胡点点头。

    “哈哈哈……”

    “你们两个!”

    “人家知道你们这么变态敢来吗?”

    “她结婚了吧?她老公你们认识吗?她老公知道你们这么惦记着她吗?”

    “我说在学校的时候,她身边每一个男的我都认识。”

    过了一阵,老胡电话响起来,大家都兴奋地凑过来,看大家这么兴奋,老胡按了免提。

    那边一个男声声音沉痛:“她不在了。”

    老胡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刚刚联系上她家里,说她六月去梅里雪山,失联了。最后定位在梅里雪山,人没找到。”

    老胡沉默,同学们也不说话。

    “我虽然有她微信,也很少联系。现在估计你也加不了她微信了,她朋友圈只显示半年,我截图给你吧。”

    卿清荷的老乡挂了电话,老胡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一会儿,手机滴的一响,卿清荷的朋友圈截图发过来,半年只有一条:回顾我这一生,既没有爱过,也没有被爱过。这世界我都没有好好看过。

    时间是六月二号。

    同学们都沉默。

    姜凌没想到同学聚会真的会得到一个这么悲伤的消息。

    大家对这个女孩都不太了解,但都记得,就像大家都不了解月亮,但都看得见。

    老胡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我要问问她家人。”

    姜凌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要让她家人再说一遍吗?你能改变什么?只会给别人增添痛苦!”

    老胡颤抖着手,过了一会儿,在班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卿清荷去梅里雪山失联了。

    群里一阵哗然,辅导员都炸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啊?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得去找啊!

    老胡手机滑落,噙着眼泪,没有回复。

    进了雪山,失联三个月,怎么找?

    群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可能这是那个女孩唯一一次存在感这么强的时候,就是她不在的时候。

    老胡却再没有拿起过手机,只得由姜凌解答大家的疑问,其实他一点不了解这姑娘啊!

    解答完同学和老师的建议和疑问,姜凌打破沉重的气氛,“看来我们真的老了,开始听到老同学离开的消息了。平时大家还是要多联系,多保重。希望未来大家都好好的吧!”

    喝完杯中酒,散场。

    老胡一直呆呆的,走出来了说:“我送你去酒店。”

    是老胡帮他订的酒店,姜凌没有拒绝,而且也想开导开导他。

    酒店也在环湖路上,又喝了酒,两人就顺着云池边走过去。

    姜凌本来想开导他,但老胡一直沉默,走到酒店楼下,老胡瘫软地靠着墙蹲下来,抱着头。

    姜凌也蹲下来抱着他的肩。

    老胡揪着自己那可怜的几根头发,“我特么怎么不早点加她微信?我特么怎么不早点加她微信?如果看到那条,我就会带她去旅游。”

    “你拖家带口带她去旅游?”

    “我带游客好吧?我带了那么多游客不能带她?我带着她她怎么会在梅里雪山走失?我五月份才去了梅里。六月份是雨季,没有人去的,你知道一雨成冬吗?那得多冷啊!”

    姜凌看着他,他心疼那个女孩,他心疼他,“别自责了,当时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其实大概率就算看到那条朋友圈,老胡也不会联系她的,这只是事后说说罢了。

    老胡蹲在地上,也知道就算回到三个月前,看到她最后一条朋友圈,大概也不会改变什么。可能都不会评论。有家庭了,怎么可能跟以前一样随心所欲?

    何况,以前也没有随心所欲。

    老胡抱头抽泣起来,“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卿清荷!我喜欢她好多年!唯一喜欢过的人!但是她太美了太清高了!我连话都不敢跟她说!那时候为什么那么怂?

    如果能够回到二十年前,我一定会追她,保护她,带她看遍世界。至少我现在也有一个旅行社吧!也走了大半个世界吧!如果重来一次,我就有底气追她了!

    她也不会说从来没被爱过,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本来这些都是我可以做的!我想做的!我为什么不去做?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她?”

    姜凌看着他那几根头发从指缝随风飘散。

    记得大一第一次班级聚餐,吃完一些同学先回去了,一些同学喝得比较晚,玩真心话大冒险,老胡输了,一个女生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是谁?

    老胡娇羞得像个小男孩,说喜欢卿清荷,还强烈要求在场的都不许告诉卿清荷。

    那个年代的同学好纯真啊,嘴好严啊!

    这么多年,全班都知道老胡喜欢卿清荷,除了卿清荷。

    可惜人生不会重来。

    老胡撑着墙站起来,“你进去吧,明天我不陪你了,我要去找她。”

    “你疯了吗?你有儿有女有老婆,你去找她?她家人没报警?比你专业的人都没找到……”

    话音未落,楼上一个啤酒瓶从天而降,急公好义的好班长一把推开老胡,头上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