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应晨走出村长婆婆的家,表情凝重。脑袋里还回响着村长婆婆沙哑温和的声音:

    “六十年啦,该让姐姐解脱了。”

    黎应晨已经做好了准备,用问题来收复瓶女姐姐。照理来说,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内情,胜率应该不小。但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安感。

    但黎应晨也有觉悟,天下哪有十成把握的仗呢。

    歇息一晚,明天准备干活儿了。

    第二天清晨,黎应晨在村民们的目送下站在了村西的麦田里。

    秋收将至,大片金黄的麦田铺撒开去,风吹麦浪滚动,漂亮得紧。

    老槐树据说已经有九百余岁了,七八人合抱不拢。叶已经在落,飘得洋洋洒洒,留下嶙峋的枝干。平时每到中午,在地里劳作一天的农人们都会来树下乘凉,吃一口饭,歇息歇息,靠在树干上看着孩童嬉闹。就像他们几百年来祖祖辈辈做的那样。

    黎应晨将吊树影叫来,指着槐树说:“栓这儿。”

    吊死鬼将上吊绳的一端缠在黎应晨的身上,中途延伸两圈,牢牢地捆住了大槐树,尾部还连在吊树影自己身上,站在村口不动。

    这是附有吊死鬼怨气的上吊绳,一旦吊住人或者物,会立即收紧,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绳套。哪怕一时间击退了吊树影,也不可能将套在身上的绳套拿下来,绳子会随受害者的正常移动而延长,哪怕再怎么逃跑都无法摆脱,直至吊死鬼沿着这根阎王索命绳归来,将可怜虫送入绝望的死亡。

    黎应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能无限延长,世上怎么还有这种牛币的材料!

    用来上吊也太浪费了!你小子!

    现在就到用的时候了。

    不知道柳阿公当时被邪祟带去了哪里,但是她必须要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黎应晨在地里站了一会儿,只觉得初秋风高气爽,岁月静好。

    邪祟不会因为站在这里就攻击人。黎应晨垂眸沉思。多半是柳阿公当时无意中做了什么事情,才触犯了邪祟的忌讳。

    柳阿公当时正在收割麦穗。

    收割麦穗是什么样的?黎应晨抽出匕首,试探性地弯下腰,比划着割起了麦秆。麦秆应声而断,洒落在脚边的土地里。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黎应晨弯着腰,模拟着柳阿公的动作,站在他当时的位置,一步一步地向后退……

    突然,她身形一顿。

    在这个角度,如此半弯着腰,正好能看到老槐树中空的大树干。槐树常有空腔,粗大树干凹陷下去。从这刚好可以看到洞内,密密麻麻的似乎有什么东西。黎应晨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一下……

    那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哀嚎着的,呐喊着的,表情狰狞的人头,填满了槐树的树干。

    “哇哦。”黎应晨喃喃,“这么刺激。”

    下一秒,黎应晨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控制不住地眩晕起来。再睁眼时,天地已经巨变。天穹泼墨般地黑下来,麦浪一茬一茬地倒下去,枯死在了地里。只留下盘根错节的裂痕在干旱的耕地上生长,像大地蜿蜒的伤疤。远处的村庄在槐树后沉默,寂静无声。

    头顶星空璀璨。

    黎应晨面前的不远处,就是那颗装满人头的老槐树。

    她低下头看看,发现自己身上的绳子正向着另一个方向延伸。

    黎应晨思考片刻,突然面露喜色。

    绳子还在延伸,说明这仍然是同一个空间,自己并没有被突然传送走,甚至于还在原地。黎应晨猜测这里近似于幻境,在无意之间模糊了人对方向的感知。在周围场景巨变的时候,被拉进来的人是正在盯着老槐树的,多半会下意识的以老槐树为参照物,走回那个“村子”里去。

    这样就不知不觉的……

    走出了村庄本身的安全范围。

    而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人骗走,就说明,耕地本身其实是安全的。只要不上当,被卷入者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危险。

    虽然至今不知道村庄安全区的成因,但是好消息是,这个安全范围应该并没有缩小。只有邪祟的“衍生物”能进入这个范围,邪祟本身仍然不行。

    “这样啊。”黎应晨松了口气,“什么嘛,情况还挺好的。”

    还以为要带着村里人在充满邪祟的大自然里绝地求生呢!看来暂时不用想那一步了。

    只是,能想出这种把戏来……

    这个邪祟与针女和吊树影都不同。她应当是有智力的。

    再加上这干旱的大地,和隆冬槐树干枯的枝干…这都是瓶女姐姐的心理阴影啊。

    黎应晨微微抬眸,看向假槐树的方向。

    村庄静谧漆黑,在夜空下屹立,仿若深渊一般。

    她笑一声,抬腿迈进。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