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宫,垂拱殿。

    皇帝赵真靠坐在御座之上,看向面前的空地,梁晓正在那里大礼参拜。

    这还是赵真第一次亲眼见到梁晓,见是一个俊朗帅气的青年,就心生一些好感。

    人类都是颜控,皇帝也不例外。

    初代永昌伯是追随周太祖开国的功臣良将,后代却一直没有出挑的人物,当代永昌伯更是连官都不做,天天躲在家里和姬妾们玩耍。

    这也让永昌伯府的年轻一代根本没有面圣的机会。

    在今日之前,皇帝从皇城司呈上来的信息汇总中看到过几次梁晓的名字。

    但皇帝要管理整个帝国,也只是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并没有专门抽出时间见一面的想法。

    直到今日。

    皇帝先是问了几道取自四书的问题,梁晓对答如流。

    皇帝微微点了下头,觉得不错。

    于是又让梁晓打一套拳。

    一般来说,演武很少会让打拳的,都会让使用趁手的兵器,比如长枪。

    顾廷烨八岁时就曾在御前舞枪,还让赵真将那柄枪赏赐给了他。

    如今却是皇帝愈发懒得活动,不愿意移驾演武场,垂拱殿内不能动刀兵,就让梁晓改为打拳。

    梁晓也很擅长拳术,当即在大殿中央的空地处打了一套太祖长拳。

    赵真不擅长武艺,但当了三十年的皇帝,见多识广,也能看出一些门道。

    见梁晓身形矫健,动作迅猛,就知道他不是花架子。

    赵真微微颔首,果然是文武双全,发现了一个好苗子让赵真心情又好了几分。

    梁晓收拳后,站在原地不动,等待皇帝的下一个考验。

    结果等来的却是皇帝没有感情的声音:“你们家为什么不想和兖王结亲?朕要听实话!”

    ……

    梁晓把头低的更低了,却是要遮住双眼中的狂喜。

    这种感觉,类似于在高考考场上遇到了曾经做过的例题。

    梁晓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想听什么,于是答道:“小人心中只有陛下,小人的父亲一直教导小人,将来入仕后要做一个纯臣。”

    看似答非所问,实际上正中靶心。

    赵真得到了想听的答案,也不去管这是不是真话,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的父亲教子有方。”

    面对上位者的夸赞,下位者有一套标准的回答话术,梁晓对此驾轻就熟。

    梁晓一面替父亲谢恩,一面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这泼天的富贵,似乎就要落到他头上了。

    可就在此时,皇帝悠然发问,“四郎,你说,朕的这几位宰执,算不算纯臣?”

    梁晓的精神瞬间崩紧,这可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纯臣,本意是忠心耿耿,纯一不贰的臣子。

    套用在如今的朝堂,就是不掺合二王之争,一心一意的追随皇帝的臣子。

    几位宰执劝说(逼迫)皇帝过继宗室为嗣,而过继宗室,唯二的选择就是邕王和兖王。

    那么,这几位宰执宰执算不算纯臣?

    他们没有投靠二王,逼迫皇帝过继是一片公心,似乎算是纯臣?

    可显然他们的行为已经被皇帝厌弃,和自己的主君对着干,算纯臣吗?

    可若是不算的话,难道坐视主君一意孤行,导致天下大乱的,反倒是纯臣了吗?

    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妥,都接近于诡辩了。

    最难之处在于,梁晓清楚自己没有时间思考,一旦他无言以对,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好在梁晓素有急智,他直接低下头,咬牙道:“几位宰执当然是纯臣,可小人不敢学他们,小人害怕。”

    ……

    赵真其实就是在故意为难梁晓,“做一个纯臣”已经让他感到满意了。

    抓住这套说辞的薄弱处,问了第二个问题,赵真的用意有二。

    一是敲打敲打梁晓,让他不要得意忘形,二是想看看梁晓的反应能力。

    梁晓的回答,完成出乎赵真的预料,让他忍俊不禁。

    这次赵真是真的笑了,开怀大笑,他指着梁晓道:“真是个鬼精鬼精的孩子,不过难得你有这份敬畏之心,很好。”

    梁晓知道自己不仅过关了,还得了很高的分数,也陪着皇帝一起笑了。

    笑了好一阵,赵真才停了下来,对梁晓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在家里浪费粮食了,就来朕的身边吧,朕给你寻个差事。”

    赵真转身看向李猛,问道:“垂拱殿的侍卫,朕记得是缺了两员?”

    李猛弯腰答道:“回禀陛下,正是,垂拱殿侍卫应有十员,如今只有八人在编。”

    赵真点头道:“既如此,就把这个小子算进去吧,剩下的一个空缺,就给荣妃的弟弟吧,就是那个叫荣显的混小子。”

    李猛点头表示记住了,稍后就回去安排。

    梁晓听了,心中喜不自胜。

    如今他所在的这处宫殿就是垂拱殿,是皇帝的起居之所。

    垂拱殿侍卫,隶属于仪鸾司,在垂拱殿警卫值宿,护卫皇帝的人身安全,非皇帝最信任的勋贵子弟不得担任。

    如果说仪鸾司的侍卫是皇帝亲信,那垂拱殿侍卫就是亲信中的亲信。

    凡是做过垂拱殿侍卫的勋贵子弟,只要不犯错误,至少能穿上绯色官服,当然绝大多数最后都披上了紫色官袍。

    梁晓在心中感慨,自己这真的是一步登天了。

    于是谢恩也谢得格外的真诚。

    ……

    永昌伯府,正堂。

    刚刚赶回家的吴大娘子根本坐不住,在堂屋内来回踱步,十分的焦急。

    和梁晓不同,吴大娘子不知道剧情,所以格外的担心,十分担心梁晓被宣进宫里,是因为他们家不想和兖王结亲,触怒了皇帝陛下,让皇帝觉得他们家藐视皇族。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永昌伯府就真的完了。

    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她也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来。

    永昌伯和两个儿子或坐或站,大气都不敢喘,一是担心梁晓的安危,二是担心自己喘气声大一点会让吴大娘子把压力发泄到自己身上。

    偌大的堂屋内,此时鸦雀无声,仿佛冰窖一般寒冷。

    直到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屋内众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就见严妈妈满脸喜色地跑了进来,大声喊道:“主君主母,四郎全须全影的回来了,还得了好差事!”

    仿佛地雷爆炸了一般,堂屋内顿时变得极为热闹,吴大娘子瞬间泪流满脸,永昌伯大吼一声,梁家二郎和三郎抱在了一起,不停地欢呼。

    吴大娘子最先反应过来,问道:“四郎到哪里了?他得了什么差事?”

    严妈妈也觉得不可思议,声音都有些发颤,“说是被官家钦点为垂拱殿侍卫,还加了从六品的武官阶!”

    堂屋内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