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主要分为两大块。

    从嘉福门大门进入,是东宫詹士府等各官署,公廨,住所。

    中间则是东宫正殿。

    正殿后为后殿,也是先前太子玩乐的场所。

    后殿之后,则是寝宫,太子跟太子妃的居所。

    左右两侧另有亭台楼阁,如李象便是居住在附近。

    再往后些便是三寺十率府。

    三寺紧邻寝宫后方,十率府则稍远些。

    东宫后三分之一,便是其他杂居所在,与寝宫间由十率府隔断。

    比如纥干承基这些卫十,乐童,道士。

    包括工匠,府兵,各类作坊,染衣制衣,铁器打造,木工坊,马场,校场等也亦在此。

    此刻天色微亮,于校场西南方的一处宅院。

    大量府兵正在堆砌高墙。

    府兵是均田制的产物,与后世大明卫所制有些相似,闲时为农,战时为兵,一些杂活也是要干的。

    行军营造,也是府兵要掌控的技能。

    因此李承乾就让左内率陈云超,召集府兵,把制冰这块完全隔绝起来。

    “殿下真不打算将制冰之法,告诉陛下吗。”

    “国库近些年虽说丰盈,然边疆并不安稳,西域各国各有心思,一旦起战事,陛下定然要调动大军。”

    “冰肆开设,必将风靡长安,所得银钱过于庞大,陛下定然会派人前来讨要。”

    “殿下何不如早些献上,充实国库,免去伤了父子和气,亦能得个好名声。”

    苏玉儿站在李承乾旁边,看着远处正在建设高墙的府兵,轻声劝说道。

    李承乾冷笑道:“太极宫都漏风成什么样子了,我今天把制冰法交给陛下,明天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就全知道了。”

    “我这东宫,虽然也有些奸细暗探啥的,但怎么着也比太极宫好。”

    “放心吧,陛下不会逼着我把制冰法交出来的。”

    苏玉儿听到这话,心中虽还有担忧,但殿下都这般说了,她也不好再开口。

    她的想法是没错的,酥山也许会赚很多钱,可这些钱哪里比得上大唐赋税呢,能够获得陛下的信任,才是最为重要的。

    李承乾隐约猜到了苏玉儿的想法,但她不曾经商,自然不明白个利润。

    冰淇淋啊,即便再过两一千多年,也依旧风靡全球。

    而现在,他的冰淇淋,可是垄断的买卖。

    长安常住人口上百万,实际上加上往来的商人,这个数目只会是更多。

    从一开始,李承乾就没打算走酥山奢侈品路线,而是亲民路线。

    哪怕是长安的普通百姓,也要能吃得起酥山。

    当然,换个角度来说,能住到长安城内,不管是哪个坊,本身对于大唐的其他百姓来说,就已经不普通了。

    所以消费能力还是有的。

    冰窖的制作,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包括丈人,长孙无忌开设的冰肆,也需要准备冰窖来储存冰块。

    目前冰块的储存技术还比较低下,一直到宋朝时期,才算是发展成熟,大户人家都能造出冰窖,把冬天冰块储存到夏天享用。

    不过现在的话,哪怕是只能保持个十来,那也已经足够了。

    除此之外还有特制的运冰马车,大量的硝石。

    为了不暴露硝石制冰的秘密,李承乾安排宦官直接对道士炼丹的材料进行扫荡,反正李世民取消了东宫府库限制,也不差这几万钱。

    这也能避免其他人通过从原材料下手,摸索出硝石制冰的方法。

    垄断,永远是最为赚钱的。

    东宫校场。

    数百名侍卫在这里守候。

    苏玉儿,中郎将苏琛站在李承乾旁边。

    “把马牵来。”

    李承乾沉声吩咐道,文内侍略微迟疑,但还是按照太子的吩咐,牵来了一匹高大的白马。

    白马很安静,也很温驯。

    宦官们搬来上马梯。

    李承乾一瘸一拐的,从上马梯走上上去。

    苏玉儿神情紧张。

    太子说要骑马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吓了一跳。

    自从那年摔断腿后,太子就再也没有骑过马了。

    现在突然说要骑马,还是以残缺之身,如何不让苏玉儿担忧。

    但在这方面,她也知道太子的骄傲,所以不敢劝说。

    校场内,李承乾已经坐到了马背上。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宦官们小心的帮助太子,将左腿放进马镫内,而后再把上马梯搬开。

    李承乾手握缰绳,轻轻一挥,白马便开始走了起来。

    身体的记忆很快就被唤醒,作为天策上将的李世民,他的儿子自然都是能文能武,骑术更是自小练习。

    轻微的颠簸,让李承乾越发熟悉起来,只是左腿使不上力气,感觉有些难受。

    走了小半圈后,李承乾胆子也大许多。

    虽然小腿不能使力,但是大腿可以,夹住马腹,也能很稳当。

    他不是前身,心理上没有对骑马的恐惧。

    “驾。”

    缰绳扬起,白马顿时开始小跑起来。

    周围看着的人,神情开始变得紧张,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苏玉儿的手紧握着,汗水出来了都没有感觉到,她最是担心太子再度从马上摔下来。

    左内率陈云超也是精神紧绷,随时准备上前救援。

    李承乾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感觉到非常惬意。

    腿疾让他虽能走,但不能跑。

    而现在,马便是他的腿。

    风在耳边呼啸,发丝随风舞动。

    马蹄疾踏,尘土飞扬。

    随着速度提升,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在李承乾心中升起。

    血液在沸腾,每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李承乾抬头望向天际,只见蓝天如洗,白云如绸带飘扬。

    在这片天地间,李承乾与麾下白马合而为一,仿佛自己也化作了一阵风。

    这种如同挣脱的束缚的感觉,让李承乾忍不住发出长啸之声。

    陈云超面容放松下来,太子即刻表现出的骑术,已经无须他来担心了。

    苏玉儿的眼眸蒙上一层朦胧。

    这几年来,她是亲眼看着曾经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的太子,因这腿疾自卑,一步步放纵自己。

    现在,太子的那一声肆意长啸,意味着曾经的太子,终于回来了。

    苏玉儿的心中,由衷的为太子感到开心。

    校场上,李承乾畅快奔驰,然而总感觉差了些什么。

    目光扫到不远处的箭靶,眼睛一亮,大喝道:“拿弓来。”

    侍卫立即取来角弓,箭袋。

    唐朝的弓主要有四种。

    长弓,步卒所用。

    角弓,骑兵所用。

    稍弓,利于近射。

    格弓,彩饰之弓,羽仪所执。

    李承乾降低马速,从侍卫手中取来弓箭,而后策马奔驰。

    约莫距离箭靶二十步左右,瞄准靶心,搭弓射箭。

    众人紧紧看着,只见太子一箭射出...脱靶。

    李承乾对此并不意外,箭射出的刹那,他就已经有了感觉。

    骑射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马奔跑时候的颠簸,会让弓箭丧失准头。

    在射法上,常规骑兵向来练习对蹬射法。

    也就是双脚用力,踩着马镫站起来,如此射箭之时,更为精准。

    李承乾以前就是这样骑射,但现在自然不能。

    所以他要去感受马的律动。

    箭袋中有三十支箭,李承乾用大腿夹住马腹,放开双手搭弓射箭。

    连续十支,尽皆脱靶。

    再射十支,已然全在靶上,余后三支,临近靶心。

    最后十支,尽数余靶心周边,后三支更是全中靶心。

    如此骑射,简直恐怖。

    这跟李承乾的身体变化有很大干系。

    自从上次校场举石锁练气力后,他就感觉到身体越发强壮。

    不仅是身体,便是五感也更加敏锐。

    弓箭之道,尤重天赋。

    李承乾屏气凝神间,只感觉耳边风都在停歇,呼吸变得缓慢。

    手上气力稳健,马儿律动清晰。

    弓箭犹如手臂的延伸,二十步的距离如在眼前。

    骑射,竟是如此简单。

    “拿长弓来!”

    射完三十支箭,李承乾感觉尤不过瘾。

    这角弓的力度,未免也太轻了些。

    侍卫赶紧送上长弓。

    空弦满月,李承乾感觉力度还是稍轻了些,倒是勉强也能用了。

    长弓配长箭。

    校场上有箭靶三十。

    此次就不是二十步了,而是四十步,约合后世五十米。

    这也是长弓的最远杀伤射程。

    校场内众人只见,太子策马奔腾,连连搭弓射箭,未有停歇,一气呵成。

    飞扬的尘土落下之后,三十箭靶红心之处,尽皆插着一支箭矢。

    “彩!”

    左内率陈云超见到如此场景,忍不住开口大喝。

    “彩!彩!彩!”

    数百侍卫牵动心神,跟着一起大喝起来。

    陈云超紧紧盯着箭靶,眼中异彩连连。

    其他侍卫更是激动不已。

    军伍中人,向来慕强,太子展现的这般骑射,已然是神乎其神。

    如何不让他们心生仰慕。

    从前,他们因为太子的身份听从调遣。

    但今日起,他们将因太子本人听其号令。

    李承乾停下马来,看着三十块箭靶红心上穿透的箭矢,只感觉心中畅快。

    眼下的他,腿疾又如何,单这一手骑射之术,便能在军中傲然称雄。

    战场之上,万军丛中射杀敌首。

    魏王啊魏王。

    孤这一箭,你可还能像先前那样,躲避开来否?

    有了这手射术,哪天若真把李承乾给逼急了。

    干脆带上弓箭,马踏魏王府。

    一箭将那魏王射杀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