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大一会儿,纪将军才从迷糊发愣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先是闭上了大张着的嘴巴,忍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禁不住开口问道:“首领不杀那个孙子,想让世人知道你仁义、心慈手软。这我还能理解。但你说等我们推翻了大顺王朝,开国另立新朝之后,要把这些银子还给那个孙子,我就实在有些想不通了!”。

    “谁说要真的还他。你以为我傻吗?”洪天阔忍不住翻着白眼儿说道。“等真到了推翻大顺,我们开国立朝那一天。不用任何人提醒,我先把那个家伙挫骨扬灰。难道还等着这种货色再来腐蚀我朝的根基?”

    说到这里,洪天阔停顿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接着说道:“纪将军呀,我的好兄弟。你是个难得的将才,可只能当一个称职的武将,做不了统帅。

    近些时日我想了很多。自古都是马上得天下。但得到了天下之后呢?还得老老实实下马,坐下来依照孔孟之道,圣人之言治理天下。这个时候就要讲究方式方法,就不得不收买人心。

    我给你讲个小故事,看你能明白不?传说古代有一位帝王,对宝马名驹情有独钟。他甚至放出消息,有人若能给他献上千里马,他将重金相谢。为此他还特意聘请了相马师。

    这个相马师带着随从游历各地。终于找到了一匹千里马。可惜这匹千里马已经死了,只剩下了一堆白骨。那位帝王命人花重金将那堆白骨买下带回,从此声名远播。

    后来主动向他送来宝马良驹的人络绎不绝。你听懂了吗?”

    洪天阔抬头望着纪将军。后者却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这位洪家军的大首领无语地看了他两眼,便闭上嘴巴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吩咐道:“去吧!先将那一批筹集到的现银给周军师送过去,需要置买什么材料,聘请什么人让他自己看着办。至于如何对待你口中所说的那个蛀虫、孙子,一切都按我说的办就是了。记住一点就好:待若上宾。”

    纪将军连忙转身向帐外灿烂的阳光走去。同时口中重重吐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家的这位大首领最近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变得神神叨叨的。

    如果不是脑袋让驴踢了,就是应该受了什么强烈刺激!

    边关传来的捷报,经由一个个驿站,用八百里快马送达京城云台。随着捷报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南宫大将军亲笔书写的奏章。

    他在奏章中分析了当前的局势,并十分恳切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一旦南宫大营夺回玄庸关,将那些蛮夷盗匪赶出国门。他并不打算就此罢手,而是希望朝廷加强弹药和粮草的补给。

    他要率领大队人马,继续一路北上。循着那些侵略者败退逃亡的足迹,不但要将他们赶回老家,还要寻找机会,彻底端了他们的老窝。为实现大顺王朝边关的长治久安,永绝后患。

    收到捷报的朝中大员们自然是人人喜笑颜开,额手称庆。

    那位面色红润,已然权倾朝野的田守仁更是对南宫将军赞不绝口。当即亲自入宫,面见圣上。请求圣上下达旨意,对南宫大营的将士们予以封赏嘉奖。

    出宫之后,又与自己信得过的诸位大臣坐在一起,反复商议,分析局势。

    最终大家一致认为,此时作为农民起义军的洪家军与李家军正杀得难分难解,拼的你死我活。狗咬狗两嘴毛,所以大顺朝廷暂时无忧。

    而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如果南宫大营能够直捣黄龙,彻底消灭北方压的大顺朝喘不过气来的匪患,可一劳永逸,功德无量。

    于是兵部发文,同意了南宫将军的意见。人员补充及招募就地解决。朝廷负责提供粮草,火炮弹药的供应。

    一直被视作软弱无能的大顺朝廷,终于回光返照般的雄起了一回。主动对外发兵,清除匪祸。

    而我则和大多数南宫大营的将士们一道,追随着南宫大将军的步伐,第一次踏上异国的土地。

    横刀跃马,为那些曾经饱受蹂躏,无辜死难的同胞们报仇雪恨。

    同时也将开启一段传奇之旅。我这个小土匪同那位传说中的天仙公主也将要不期而遇。

    "啪“的一声。

    那个头发蓬乱,敞胸露怀、一脸横肉的醉汉,一巴掌扇在了巫丹姑娘的脸上。她虽然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却没能躲开。

    细嫩的面颊之上,立马显现出几道红色的指印。

    她轻轻咬了咬自己薄薄的下嘴唇,强忍着眼眶中涌出的泪水,一声不吭的站稳了脚步,重新挺起了胸膛。

    ”我从来没有偷过你的钱袋。“她声音不高,带着点哭腔,语气却十分坚定。

    ”臭丫头。巴掌都扇到脸上了,还不承认?就你离我最近,不是你还有谁?“

    那个身体强壮的醉汉摇摇晃晃,有些站立不稳。瞪着通红的双眼,不依不饶。

    挎着腰刀,正好巡视至此的扎木合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迈步走上前来。

    他毫不客气的一把揪住那个醉汉的脖领子。对方身上那股浓烈的酒气瞬间便钻入了他的鼻孔。

    他咬牙切地的说道:”太阳还没落山,你这是灌了多少马尿?喝成这副德性?!当街欺负一个弱女子,你还算个爷们吗?“

    那名身材魁梧的醉汉被扎木合猛然一拽,差点有些站立不稳。

    他抬头用浑浊的双眼,盯着扎木合看了两眼。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你他妈又是谁?这里用得着你来多管闲事?那个贱女人,她偷了我的钱袋。我当然要收拾她!她还死不承认。你闪开,等我从她身上搜出钱袋给你看看。“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脏兮兮的两只大手,朝着巫丹姑娘挺拔丰满的胸部抓了过去。

    巫丹紧咬银牙,连忙低头后退了两步,快速闪身躲了过去。

    扎木合终于忍无可忍。他松开了揪着对方脖领子的那只大手,转而伸出双手,按住对方的后脑勺,猛的向下一压。同时抬起自己的右膝,往上一顶。

    扎木合坚硬的膝盖与醉汉的鼻子发生了一次亲密接触。事实证明,膝盖比鼻子硬多了。

    两道鲜血从醉汉的鼻孔里流了出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醉汉不干了。他大声嚷嚷起来:”你是她什么人?这么护着这个女贼贱人?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惹出乱子了!“

    扎木合咬着牙冷笑了两声,毫不客气的回敬道:”我管你是谁呢!大白天就把自己灌的神志不清,你带没带钱袋都成问题。看来我得把你带回去帮你醒醒酒了。你还挺会挑人呀!怎么不敢说我拿了你的钱袋?看来还真没喝多,就是想找个借口撒撒酒疯。“

    说完,扎木合毫不客气的猛推了醉汉一把。

    本就有些站立不稳的醉汉”噔噔噔“连着倒退了好几步,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幸好被扎木合身后跟着的几位随从一把拉住。这才没有摔倒。

    扎木合懒得再抬头看他,随口吩咐道:”你们几个把他带回去,不用和他废话。先提几桶凉水给他兜头泼下,让他好好清醒清醒。至少要让他能想起来自己的爹妈是谁!“。

    那名醉汉被自己的几个手下拖走了。

    扎木合又转过身来,望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巫丹姑娘。她脸上的那几道红色指印,还清晰可见。

    见扎木合望着自己,巫丹连忙挺直了身子,开口为自己辩解道:”我真的没偷他的钱袋,相信我,扎木合大哥。“

    扎木合连忙伸直了胳膊,竖起了右手手掌。打断了巫丹还想要往下说的话。

    他说道:”你别说了,我明白。别人不好说,你宁愿饿死也不会做那种事的。我就想问你,刚才那个家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你的耳光。你也知道自己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敢反抗还手?“

    看到扎木合有些余怒未消的样子,巫丹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他都那个样子了,而且身强体壮。我若敢反抗,只怕会招来他更加凶狠的毒打。所以只好忍气吞声。“

    扎木合低头思索了片刻,觉得有几分道理。他只是有些余怒未消,再加上对面前这位姑娘的怜悯之情。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毕竟她只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看来自己对她的要求确实有些太过分了,不能以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角度来要求她。

    他又抬头望着面前这个貌似柔弱的姑娘。问道:”你不好好在家里呆着,伺候生病在床的母亲。跑到这里做什么?明知道这里乱哄哄的,多不安全啊。“

    听出对方话里带着当大哥的既同情又责怪的语气。巫丹姑娘的心中既感到一丝温暖,又有几分委屈。

    她连忙回答道:”我和这里的几位商户说好了。帮他们搬东西,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他们会给我一些报酬。另外,等大家都收摊了,我可以捡拾一些新鲜的菜叶,回去给俺娘煮着吃。“

    扎木合顿时无语了。紧闭双唇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自从自己的父亲被关入大牢,面前这个貌似柔弱的姑娘,一直试图用自己稚嫩的双肩,扛起家庭所有的重担。

    但是,她扛得动吗?又能扛多久?

    扎木合忍不住再次抬头,望着面前的这位巫丹姑娘。这才发现她满头的乌发有些潮湿。脸上也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有些话扎木合憋在心里,无法说出口。就在昨天,他刚刚收到上面的指示。是新国王孟腊亲自下达的命令:将那些被捕入狱的叛军家属就地秘密处决,一个不留。

    他自然不敢违抗命令。唯一能对面前这位巫丹姑娘作出的所谓关照,就是在行刑时亲自动手,勒死他的父亲。不让其身首异处,好歹给他留具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