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坊市,南区主街。

    天泉茶楼,二楼一间包房。

    曹景延刚坐下吃了不到半盏茶功夫,外面便响起了扣门声。

    随之,未行乔装的季伯常推门而入。

    曹景延见他神情紧急,眉宇间有隐忧,暗自狐疑,诧异道:“这么快!”

    季伯常关上门,挥袖布置了个隔绝屏障笼罩整个房间,然后坐到桌前,抓起茶壶倒了杯灌下,扯出笑容道:

    “以后直接叫我伯常,形成习惯,免得一个不注意将其它称呼秃噜出来,引人起疑。”

    曹景延点点头,脑海中立马想起上回在九连山,老七突口而出叫了自己六哥。

    季伯常又喝了口茶,问:“具体是何情况?白棉怎会在海平被抓?她的驻地不在那。”

    曹景延默了下道:“族长并未细说,只说一个临时任务白棉途经海平城,结果到约定时间未出现,接头人便知可能出事了,一番打探下,却是被府衙给拿住了。”

    季伯常目光闪烁,蹙眉沉吟道:“海平虽是座小城,但贸易发达,城内入住了不少修士,都归衙门统管添作客卿,营救难度不小,族长有何计划?”

    曹景延微微颔首道:“事发突然,白棉储物袋里被搜出重要罪证,已被列为特殊重点犯人,有重兵看守,族长推演过,营救代价太大,也难以成功,眼下白棉下牢四天,若再审不出结果,便会移送到青岩来。”

    季伯常脸色一变道:“监察司大牢?那更加不可能救出来!”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紧盯着曹景延,喉咙滚了滚问:“族长不打算救了?”

    曹景延点头道:“白棉所知事情甚多,牵扯到朝廷和玄羽宗,族长让我混进监察司,传递消息给他,让他挺住,再安排其他人找机会动手,我传讯与你,主要是想看看白棉画像,族长说你认识,可画出来。”

    季伯常蹙眉沉吟片刻,问:“你身份如此重要,为何让你做这件事?还有,你如何在短时间内混进监察司?”

    曹景延道:“我在坊市结交了顾玉颖和风奇,能到地牢去当差,只是递个消息,怀疑不到我头上。”

    季伯常默然无言,捏着空茶杯安静了一会,对视道:“景延,我与白棉相识多年,感情深厚,你能到地牢去当差,或许能有机会,可否想办法设法搭救,算我季伯常欠你一个人情!”

    曹景延已然察觉出二人之间关系不一般,族长未曾提及白棉性别,原以为是男的,此刻觉得,更大可能是个女子。

    他抿了抿唇道:“白棉不管是不是姓曹,都是曹氏族人,为家族鞠躬尽瘁立下汗马功劳,族长也不想放弃。非我不愿帮忙,除了传递消息,我再多做其它,一旦事发,很容易查到我这个新成员身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仿佛失了力气,季伯常肩膀一下子沉了下去,翻手取出一小坛酒,一口一口自顾饮着。

    房内气氛压抑,炉子上的水壶传出汽鸣声,直吵得人心烦意乱。

    曹景延提起水壶往茶壶内添水,朝对面看去一眼,试着问:“白棉是个怎样的人?”

    季伯常没有回应,连灌几口酒将坛子拍在桌上,站起身道:“给我三天时间!”

    曹景延跟着起身,皱眉问:“你要做什么?别冲动!”

    “放心,我不会乱来连累家族,就三天,我给你消息!”

    说完,季伯常转身出门而去。

    曹景延看着关上的门户,心情复杂,胸中好似有一口气堵住,滋味难明。

    他脑海中不禁冒出念头,若是他日季伯常也暴露被抓,又难以营救,是否会被灭口?

    换作自己呢?

    他不认识白棉,也不知季伯常与白棉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情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但曹景延扪心自问,若被抓的是父母,姑姑,老七,老八……自己是否会不顾大局,冒着生命危险想尽一切办法搭救?

    他心知族长的做法是明智的,正确的,但心里却很难受。

    良久。

    曹景延吐了口气,驱除杂思,调整好情绪和心态,最终没有将季伯常的情况汇报给曹承平。

    他估计,族长并不知道季伯常与白棉私下的关系,否则不会说出白棉移送到彭城客卿府季伯常可以处理的话。

    “再看看吧。”

    曹景延心中呢喃一句,起身准备离开,储物袋内传出波动。

    是来自沈漓的消息:先不要来寻我,也不要主动联系街上遇见那几人,等他们找你。

    来青岩之前,曹承平已告知沈漓在坊市的住处,曹景延原本打算见完季伯常,晚上便找过去。

    此刻收到传讯,他沉吟少许,回了一个字过去:好。

    沈漓跟着回道:族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按照计划我要在坊市住两三个月,下午族长通知我,说你会过来找我,不必再作什么铺垫,让我与你碰头后直接前往白鹭岛。

    曹景延想了想,掐诀凝聚文字回道:临时出了点状况。

    这次等了好一会,沈漓才回了一大段文字:

    “收到族长临时通知,我准备采购些物资带去岛上,遇到杨安若几个,被拉着一起去游湖,没曾想正巧撞见你。

    当时我若不做出应对,以后我俩在他们面前出现,引人生疑,会留下可循破绽。

    白鹭岛若无急事,我最好能在坊市多待几天,若你口中的状况不允许,我想别的办法。”

    曹景延回道:白鹭岛暂时无事,多留一阵无妨。

    沈漓回复:行,见面再聊。

    曹景延收起符箓,起身出门。

    出得茶楼,外面灯火璀璨,已是亥时时分。

    夜空乌云密布,仿若一头头凶兽包围着那努力绽放光芒的半轮月牙。

    曹景延左右看了看,迈步前往西区。

    ……

    ……

    东区,山间一处洞府。

    沈漓坐在客厅案几边,手上捏着一张符箓正沉思,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翘起一丝弧度。

    听得动静,她玉掌一翻将符箓收进储物袋,抬头看向左前方门户。

    杨安若裹着浅粉色睡裙走了出来,随口道:“我好了,你要洗吗?”

    沈漓伸手摆弄桌上茶具泡茶,边笑道:“没你讲究,一个‘结净术’的事,还泡什么澡,浪费钱!”

    这洞府内的浴池内含阵法,无需自己烧水,开启阵法即可,速度快,水温任意调节,却是非常方便,只不过阵法运转得消耗灵石。

    “那哪能一样?”

    “法术不痛不痒,泡澡多舒服,全身毛孔舒张,一身疲惫尽去,都用不着打坐了。”

    “在外面条件不允许的时候便算了,有条件干嘛不泡,反正我是习惯了。”

    杨安若边说边将一头发丝简单盘起,上前坐下,好奇道:“大漓子,没外人在场了,你老实交代,那梁延是什么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