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你无事罢。”

    清润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殷羡之扬起脸看去,见到元滢滢黛眉蹙起,一副担忧之色。

    心中的躁意被抚平,殷羡之口中说着无事,他撑着墙面,踉跄着想要站起身。元滢滢稍做犹豫,还是伸出绵软的手掌,搭在殷羡之的手臂,搀扶着他站起来。

    鼻尖嗅到淡雅清浅的馨香,殷羡之温声道谢,端的是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全然不见刚才脸上的冷漠之色。他询问着,为何元滢滢去而复返,元滢滢展开掌心,一枚白玉耳坠便躺在那里。

    “喏,我掉了耳坠,便沿着道路返回寻找,不曾想……”

    殷羡之顺着说道:“不曾想,却看到了我这幅窘态。”

    他盯着元滢滢白嫩的掌心看,白玉耳坠搁置在她柔荑,竟然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暖玉。

    看着两人相互搀扶着离去,丫头直冒冷汗。李凌萱脚步匆匆而来,却没有见到殷羡之的身影。这些日子,她本就流年不利,心情不爽快,这会儿被丫鬟愚弄了,更是心中郁郁,直言要好生惩戒她,免得她下次再扯谎话,说什么看到了殷羡之的身影,骗自己前来。

    丫鬟急切道:“我未曾说谎,大公子的确在这里。不过此时……他已经和旁人结伴离开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话,丫鬟拉着李凌萱的衣袖,指着远处的身影让她瞧。

    李凌萱顿时红了眼睛,她想要追上去,询问殷羡之陪伴在他身旁的女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李凌萱又清楚殷羡之的性子,若非他点头同意,其他女子怎么可能靠近他,自己眼巴巴地要个说法,到时候恐怕会落个颜面扫地。

    李凌萱抬脚便走,身后的丫鬟忙道:“我们不去追大公子了吗?”

    李凌萱没好气道:“他与旁人你侬我侬,作甚要追!”

    自从上次一别,霍文镜几次三番要去寻元滢滢。但高羿命人把元滢滢保护的太紧,霍文镜无法近身。

    直到今日,听闻侍卫所说,元滢滢今夜只身前往灯会,并无旁的人跟随。霍文镜便守在茶楼,他向下看去,果真见到了元滢滢的身影。

    霍文镜脚步匆匆,走下楼去,他想象着元滢滢见到他后,脸上该露出何等的神情。

    是惊讶,还是惶恐?

    思虑至此,霍文镜脸上的笑意,顿时真切了几分。

    只是等他来到元滢滢面前,却发现早就有人陪伴在元滢滢身侧。高羿一身劲装,显露出猿臂蜂腰来。他与元滢滢并肩而行,边走边看。

    霍文镜觉得,此时的自己,活像一个偷瞧旁人行踪的不轨之徒。他把身影隐藏在阴暗处,跟随着元滢滢和高羿的脚步。霍文镜看着他们猜了灯谜,元滢滢蠢笨,高羿也算不得聪明,连头等灯谜都猜不出来,只得了一盏白兔彩灯。

    霍文镜心中嘲讽:真是愚蠢。

    待两人走后,他取下灯谜,当之无愧赢得了这场灯会的灯王。这是一盏琉璃莲花彩灯,流光溢彩,异常夺目。

    可霍文镜却在众人的歆羡目光中,毫不留情的吹灭了烛火。他带着熄灭的琉璃莲花彩灯,继续走在黑暗处。

    元滢滢被捏面人的摊子吸引了视线,见她眸子闪烁着光彩,高羿面上倨傲,口中抱怨着:“小孩子的玩意儿,只有你才爱玩。”

    但接下来,高羿便丢下一枚银锭。捏面人的师傅乐呵呵地捧起,温和问道,需要捏什么样子的面人。

    元滢滢眼睫微颤,俯身低语了几句。

    捏面人的师傅,莫名地看了高羿一眼,直将他看的想要发火。

    “给,两个面人。”

    元滢滢两只手各拿着一只面人,左边那只,身穿素色衣裙,正是她今日的装扮。右边那只,黑色劲装,表情臭臭的,明眼人一看就是仿着高羿捏的。

    偏偏高羿半天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想要去抢。元滢滢躲避不及,情急之下,竟把高羿的小面人,塞进了嘴里。

    但下一瞬,元滢滢就皱着柳眉,吐着舌头把面人拿了出来。

    “好苦。”

    高羿见她这幅蠢模样,不由得闷声笑了起来。

    “当然苦了,面人又不是糖人,不能吃的。”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灯会上的人逐渐变得稀少。

    高羿双手都提着满满当当,他看着元滢滢柔美的脸蛋,忽然道:“我今日做了苦力,你可要给我报酬。”

    元滢滢蹙眉:“这是当然。不过——”

    皇宫侍卫长的报酬,不知要多少金银。

    元滢滢垂眸细思,柔声让高羿弯腰。

    高羿不明所以,俯身靠近。

    轻柔的呼吸声,喷洒在他的耳根。绵软的唇瓣,贴近高羿的耳朵。他的耳朵,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迅速蔓延出绯丽的红色。高羿捂着耳朵,湿漉漉的眼睛瞪得发圆。

    元滢滢抿唇浅笑:“阿羿,这是我的报酬。”

    有一种叫做谷欠念的东西,在高羿的胸膛翻滚着,他看向元滢滢的目光中,不再是刚才的纯粹,而是一片黑沉。

    ……

    “公子,你的灯不要了?”

    霍文镜声音发冷:“不要了。”

    那人弯腰,捡起破碎的琉璃莲花彩灯,连声心疼不止。

    “这样好的灯,怎么就碎了呢。这碎片上还沾了血……”

    霍文镜回到家中,他看着掌心的划痕。方才,他捏碎琉璃莲花彩灯时,琉璃片划过了他的掌心。他刚才没注意,此刻才发现,划痕的位置正好落在他曾经的疤痕上。

    霍文镜面无表情地给掌心缠绕上绢布。

    李凌萱一进门,便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她说着殷羡之的疏离,自己备受冷落。而霍文镜却头一次,没有开口宽慰她。

    他在想,自己缠绕绢布的手掌,只需要一偏首就能看见,可李凌萱一句都没有提。

    她字字句句提起的都是她自己,还有殷羡之。

    霍文镜头一次觉得不耐,他出声打断李凌萱的抱怨,语气是无情的冰冷。

    “他有了别的女子,这又如何?”

    李凌萱怔然。

    “殷丞相已经在为他相看女子,他迟早要娶妻生子的。难不成,你要他终身不娶,还是要他来娶你?”

    “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