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前几天的雨水刚被晒干,难得的好天气,让恰诺登扎的镇民们都感觉,今天是不一样的日子。

    联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镇民们立刻就聚到了卡洛家门前。

    两名守了一夜的骑士站在门前,神经紧绷,时刻防备着这些镇民,生怕他们做出冲动的行为。

    镇民们就待在卡洛家门口,窃窃私语着。

    老修女阿格尼丝也站在人群的边缘,目光阴狠地看着那栋房子。

    她昨天一整夜都没睡,一直都在诅咒那个该死的教士和海伦娜。

    “那个臭婊子,肯定是和那个教士睡觉去了。”老修女自言自语,“她就是长了一张魔鬼的脸蛋,勾引别人进入地狱。那個教士也是个恶魔,就知道蛊惑人心。”

    在她周围的镇民有些害怕,离她远了一些。

    虽然大家都知道老修女阿格尼丝会看病,但昨晚利奥的出现,还是不可避免地让大家开始思考了。

    为什么老修女治病的时候,从来不让别人看?

    为什么老修女的屋子里会时不时传来鞭挞声?

    为什么病人到了老修女那里,就很容易死掉?

    这些问题缠绕在镇民们的心中。

    没多久,他们的问题就得到了答案。

    卡洛的房子大门被打开了。

    一位妙龄少女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虽然她看上去有些瘦削,但还是遮不住她的美貌。一头黑色的长发和白皙的皮肤,还有连衣长裙都遮不住的圆润,都证明着她的美丽。

    但镇民们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她那健康的体态和脸色。

    “海伦娜被治好了!”

    随着第一个镇民喊出来,所有的镇民纷纷欢呼了起来。在这些思维简单的镇民看来,这就是神迹!

    “海伦娜真的好了!”

    “上帝眷顾啊。”

    “那个教士可真厉害!”

    镇民们交口称赞的时候,利奥这才走了出来。

    他手里攥着十字架,高举过头,完全就是一副虔诚的模样。

    看着他的样子,所有的镇民纷纷停下了交谈,而是跟着利奥的动作,一起双手合十了起来。

    “主啊,请不要把荣光归于我!”

    利奥抬头望向天空,仿佛上帝就在那里似的。

    “这一切都是主的荣光。因及圣父圣子之名,阿门——”

    “阿门——”

    镇民们跟着利奥一起,在胸口画着十字。就连科拉多和恩里克也一起低头,在胸口画着十字。

    虽然在镇民们看来是奇迹,但在利奥看来,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奇迹。

    能在老修女那里活下来的病人,才是真奇迹。

    当这场短暂的祈祷结束以后,利奥望向了人群。

    “镇民们!昨晚我已经发现了!修女阿格尼丝是撒旦派来人间的女巫!她嫉妒你们幸福美满的生活,于是带来疾病,用残酷的黑魔法折磨你们......”

    利奥的声音变得痛心疾首了起来,仿佛在为镇民们的遭遇而痛苦。

    而海伦娜也低下了头,想起了自己前两天受到的折磨。

    “海伦娜,说说你的经历吧。”

    忽然被点到的海伦娜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然后看向了镇民们。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等待着她说话。

    她有些胆怯了。

    可就在这时,利奥的手放在了她的后背上,仿佛给了她一股莫名的勇气。

    “阿格尼丝修女,她虐待我......她逼我服用呕吐的草药,只让我穿薄麻衣,让我跪在地上念经。我说我要走,她还用枝条抽我......”

    说着的时候,海伦娜抬手想要抹去眼泪。

    也就在此时,她的袖子落下,手臂上的鲜红痕迹展现在了镇民们的面前。

    证据摆在他们面前,镇民们顿时炸开了锅。

    “那我的父亲当初岂不是......”

    “不可能!绝对是魔鬼太厉害了!”

    “是啊,阿格尼丝修女也不是没治好过人。”

    镇民们各执己见,整个镇几乎都要分成了两派。眼见着镇民们的争吵,利奥连忙举起了手中的十字架。

    见到十字架,镇民们才稍微安静了一些。

    利奥也开口道:“披着羊皮的狼,难道就是羊了吗?”

    “我早就说了,她是骗子!阿格尼丝是骗子!”

    忽然,角落里走出了位一瘸一拐的少年。

    看着这位少年,镇民们都有些惊讶。

    大家都是生活在一个镇子里的同乡,怎么会不认识这位少年?他曾经在冬天得过一场重病。被送去老修女那儿治疗完出来,瘸了一条腿,连精神都不太正常了。

    “就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你们还说是我疯了!我没疯!神父!我没疯啊!”

    这一刻,镇民们慌乱了起来。

    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家都没有头绪。所有人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着。

    “那让阿格尼丝修女出来对质!”

    不知谁喊了一声,镇民们纷纷回头,望向了老修女阿格尼丝本来待着的角落。

    那里空无一人。

    倘若她没有逃跑,或许镇民们还会念及旧情,觉得阿格尼丝无非是不如利奥这名教士来得神通。

    但她这一跑,就坐实了一些东西。

    镇民们纷纷四散而去,开始在恰诺登扎镇里开始猎巫。

    卡洛是最积极的那个。

    作为海伦娜的父亲,他现在恨不得生吃了老修女阿格尼丝。

    就是因为这个老混帐,自己差点失去女儿。卡洛在心中愤愤地想着。

    他纠集了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行人拿着草叉、斧头,直奔老修女阿格尼丝家而去。

    当他们破门而入的时候,老修女正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巨大的响声,让老修女惊恐地回过了头。

    她看着逐渐逼近的众人,直接一下坐在了地上,忍不住向后退着。她一边退着,还不忘为自己狡辩。

    “卡洛!卡洛!你的儿子我也治过,你不可以忘记我的恩情!卡洛!”

    但是,卡洛根本就听不进去。

    这位父亲只看到了肮脏的房间,床上几乎都要生蛆,地上摆放着各种实验道具一般的器具,还有用来抽打病人的枝条。

    都是证据。

    而且,这些证据就像刀子一样,扎着卡洛的心。

    自己的妻子儿女,居然在这种地方受折磨......

    他粗壮的手臂抓住了老修女的衣领,直接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面目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扭曲。

    “我的儿子就是被伱害死的!我妻子也是被你害死的!你个婊子!呸!”

    在朝着老修女阿格尼丝的脸上啐了一口之后,卡洛直接用斧柄砸在了她的脸上。

    一声沉闷的骨头碎裂声传来,老修女阿格尼丝的鼻子凹了进去。

    “啊——”

    杀猪般的尖叫爆发出来,让卡洛的怒火更盛。

    他抓住了老修女的头发,将她的脑袋重重地砸在墙上。而跟在卡洛身边的镇民们,也纷纷拳打脚踢,对着老修女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这几年来,他们家里都有人被送到老修女这里医治。

    可是能救活的人寥寥无几。

    现在,真相大白以后,众人才明白为何。

    是她害死了那些人。

    但打着打着,卡洛忽然拦住了镇民们。

    看着卡洛的举动,镇民们颇有不解,困惑地看向了他。

    “镇民们!是利奥神父帮了我们!他说要审判这个女巫,所以我们应该交给利奥神父,他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镇民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也松开了拳头。

    是啊,公正的审判。

    他们看向了不远处的利奥。他手下的两名骑士在村子中间竖起了一根木杆,还搬运着木柴,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把她带过去!”

    卡洛一声令下,被打的半死不活的老修女,就被抬了过去。

    当她被抬到利奥面前的时候,利奥差点没认出来。

    “被打的这么惨?”

    利奥眯起了眼睛,看着脸上到处凹陷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一丝庆幸。

    还好没打死,不然任务就做不了了。

    “要不是我阻止就打死了。”

    卡洛说:“不过,神父大人,我请求您来审判她。您是上帝的使者,您是世界上最公正,最智慧的人,请您帮帮我们。”

    说着,卡洛就要跪下。

    利奥连忙扶住了卡洛,将他搀扶起来的时候,才看到这位中年男人在刹那间泪流满面。

    “她害死了我的二儿子......她还差点害死我的女儿......我恨啊,神父,我恨啊!”

    卡洛的哭诉撕心裂肺。

    若不是利奥搀着他,恐怕他现在根本就站不住。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的面子,心中的悲伤与愤怒,就像大坝决堤一样涌了出来。

    看着他的模样,利奥微微点了点头。

    科拉多和恩里克走了上来,将老修女抬走,绑在了木杆上。

    而利奥看向了他身后的恰诺登扎镇民。这些人的眼里都饱含着怒火和怨恨,似乎无处发泄。

    “我明白你们的心情。上帝是仁慈的。”

    利奥将手搭在了卡洛的肩上,看着卡洛震惊地抬起头。

    卡洛不明白利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帝是仁慈的,难道他要放了这名女巫吗?

    还是说,他要以所谓的神的名义,让这个害死了无数人的女巫,继续逍遥法外?

    站在卡洛身后的镇民们也耐不住了。

    他们再次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如果利奥没法给他们一个公正,他们下一秒就会为自己寻求公正。

    “所以,原谅她是上帝的事情,我们不需要原谅,只需要送她去见上帝就行了。”

    掷地有声的话,回荡在恰诺登扎镇的上空。

    随后,镇民们爆发了欢呼。

    他们早就受够了假仁假义的神父,也不想再忍着这位欺骗他们的老修女。他们没想过原谅,他们只想复仇。而利奥,代表着神的使者,同意了他们的复仇。

    这怎能让他们不兴奋,不激动呢?

    “来吧,卡洛。”

    利奥不知从哪拿来了一个火把,递到了卡洛的手里。

    看着手里的火把,被绑在木杆上的老修女阿格尼丝,还有她脚下的木柴,卡洛瞬间就明白了。

    可他这一次没有敬畏,也没有害怕。

    “我可怜的儿子,小塞尔吉奥啊......亲爱的安娜啊......我对不起你们......”

    卡洛在默念了几声自己妻儿的名字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他看到,海伦娜正站在利奥的身边,无比健康的模样,让他的心中感到无比的安稳。

    然后,他回过头,投下了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