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加理多一世的指骨——”

    洪诺留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身后的柜台上,扶住了自己的身子。

    圣骨对于天主教的教士来说,其神圣程度,就如同华夏宗祠当中的祖先牌位一般。一个教堂里要是能有圣骨,那就说明这是一个神圣的教堂。

    利奥能给出这么具有价值的筹码,洪诺留没有不心动的理由。

    但他也知道,代价绝不会小。

    “你想要什么。”洪诺留的语气里满是坚决。

    利奥也心知肚明。

    这时候不趁机要价,将来可能就没机会了。

    “三千马克白银,不然没得谈。”利奥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千马克白银,这个价格让洪诺留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放在20世纪初的德国,三千马克可能连面包屑都买不到。但在中世纪,马克还属于计重单位,大约是250克。

    因此,利奥的要价,其实可以换算成750公斤的白银。

    如此巨大的数额,让洪诺留的眉毛都要飞走了。

    “你疯了,三千马克的白银,你都可以武装两百多個骑士了,对吧?与其这样,我不如弄两百个骑士去你那儿抢,你这就是在勒索......”

    “难道你觉得信仰不值这点钱吗?”

    利奥语气一沉,让原本急得跳脚的洪诺留重新镇静了下来。

    他刚才的那番狠话,目的也只是为了砍价。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伱这个价格我肯定不能接受,一千马克白银。”

    洪诺留刚把价格报出来,利奥就把小盒子重新放到了卡洛手中,露出了一副惋惜的表情。

    “您的诚意实在是不适合做生意。”

    “一千五百马克!”洪诺留忽然喊道,“一千五百马克,已经很多了,你还要那么多做什么!”

    “当然是要建设科雷佐拉修道院了。”

    利奥将盒子拿出来说:“如果不是为了建设科雷佐拉修道院筹钱,我是绝对不会把这个圣骨卖出来的。你的信众要是知道了这个圣骨,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愿意来瞻礼膜拜?他们会给您捐的钱,绝对够回本。”

    “那也需要时间......”

    “两千三百马克,我就卖给您。”利奥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最后通牒。

    “行!”

    利奥都没想到,洪诺留居然真的同意了。

    这位前教皇此时看上去恨死了利奥,他的眉头紧锁,手背上青筋暴起,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做出这个决定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似的。

    两千三百马克,足足五百七十五公斤的白银。

    就为了一根小小的圣人指骨。

    “成交。”

    利奥刚把话说出口,洪诺留就准备伸手来抢过利奥手中的圣骨。

    谁知利奥眼疾手快,一下就收了回来,警惕地看着洪诺留。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留下这句话后,利奥就带着自己的随从们走出了教堂。

    而在路上,卡洛来到了利奥的身边,脸上的急切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大人,您糊涂啊!这圣骨怎么能卖出去呢?这么神圣的东西,要是留在我们修道院里,那才是虔诚的信徒该做的事情啊!”

    卡洛跟在利奥的身边,不断地劝着利奥。

    但是利奥完全听不进去,什么狗屁虔诚不虔诚的。

    上帝他有几个师?

    如果保留这个圣骨,利奥固然可以拥有一些虔诚的名声。但换成更实在的钱,对利奥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

    “别说这些了,卡洛。”

    利奥直接打断了卡洛,然后拉住了他的肩膀。

    “帮我去采购一批物资。粮食、大理石什么的,都买一些。”

    用着这样的借口,利奥才算是支开了卡洛。

    但就算卡洛离开,眼神当中还带着不解。他的确不能理解,利奥为什么会卖掉那个圣骨。

    只有利奥自己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开春之后,洛林公国大军南下。

    大胡子戈弗雷很有可能会强迫玛蒂尔达,让她前去履行婚约。一旦发生那样的事,利奥就很难依靠玛蒂尔达这棵大树了。

    所以,他必须要保护玛蒂尔达。

    不光是出于和玛蒂尔达的情谊,也是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

    那么,这种时候就不能指望长期才能带来回报的圣骨了,而是要快速将手中的资源变现,变成立刻就可以使用的资源。

    尽快拼凑出一个足以保护玛蒂尔达的势力,才是利奥的当务之急。

    “科拉多。”利奥忽然看向了科拉多。

    被喊到名字的科拉多反应过来,走到了利奥的身边。

    “你去找人问一下,有没有人知道这座城里的犹太人聚居区。”

    犹太人?

    一听到这个词,科拉多的脑子里就冒出了无数个标签,例如高利贷商人,小偷之类的。只是在教廷的庇护下,犹太人现在还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是的,教廷是犹太人的庇护者。

    尤其是当代教皇亚历山大,他对犹太人的保护不能说是尽职尽责吧,也得是孝顺至极。就连远在法兰西的犹太人,他也要伸手去保护一下。

    可谓是犹太人的亲爹,也可能是亲儿子。

    好在利奥觉得自己和犹太人没什么关系,所以他决定坑一把犹太人。

    带着恩里克回到玛蒂尔达身边后,利奥立刻就向玛蒂尔达开口,向她索要了起来。

    “公爵殿下,能给我一些士兵吗?”

    利奥上来就索要士兵,但玛蒂尔达却没有反感,反倒是有些担心了起来。

    “你和帕尔马主教起冲突了?”

    “不是。”利奥摇了摇头,“洪诺留说他暂时没法支付所有的钱,所以他给我推荐了犹太商人,让我去和他们借钱。”

    一听到要向犹太人借钱,玛蒂尔达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你确定要和那些魔鬼的仆人缠上关系?”

    看着玛蒂尔达的脸色,旁边的阿尔贝托不停地比着眼神,示意让利奥赶紧收回这句话。其他的骑士们也都面露难色,很难想象利奥这个教士居然要去借钱。

    谁知,利奥耸了耸肩,露出了无所谓的颜色。

    “如果只是借钱,我就不借兵了。”

    利奥伸出了手:“所以,您是否愿意把您的骑士暂时借给我呢?”

    玛蒂尔达看着利奥的眼睛,似乎是在看出利奥的话是真是假。斟酌之后,她从阿尔贝托手中接过了剑,递给了利奥。

    “快去快回。”

    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利奥便接过了剑。

    阿尔贝托也看向了身后。来自托斯卡纳的一众骑士,纷纷随着阿尔贝托来到了利奥的身边。

    “大家把盔甲穿上,我们待会儿要干一票大的。”

    骑士们最开始是懵圈的。

    但很快,骑士们就明白了利奥的意思,穿起了盔甲。

    当他们把全部武装好后,科拉多也带着消息回来了。

    “大人,这座城里的确有犹太人的聚居点,就在城西的平民区,有一圈栅栏圈着他们的聚居地。”科拉多说。

    “嗯,可以。”

    利奥满意地点头,然后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骑士们。

    早就准备好了的骑士,连带着自己的扈从们,等待着利奥的命令。对于犹太人,他们早就深痛恶绝。若不是有教廷阻拦,他们早就想对这些异端下手了。

    而现在,有来自教廷的特使撑腰,骑士们不光腰杆子硬了,连拳头也一块儿硬了。

    “骑士们,跟我走!”

    利奥大手一挥,五十多名骑士带着自己的扈从,浩浩荡荡,冲向了犹太聚居地。

    当他们出现在犹太人聚居地的时候,居住在这里的犹太人都走了出来。

    他们带着警惕的眼神,看着利奥带来的骑士。有些男人拿出了棍棒,作出了要保卫家园的模样,但他们的棍棒在骑士的刀剑面前显得有些可笑。

    如此多全副武装的骑士,自然也引起了犹太人的轰动。

    作为犹太社区领袖的拉比,也走了出来。

    这位老者手杵着拐杖,留着长长的花白胡子。当他看到利奥的时候,立刻就放下了心。

    是教廷的人啊。

    犹太人吃准了教廷不会动手,因此也就稍微放松了一点。

    “教士先生,请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大卫,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位品行良好的市民,这里所有人也都是如此。那么,请问您来有何贵干?”

    利奥扬起下巴说:“帕尔马主教从我这里买了东西,但是他说,付钱的事情来找你们就行了。”

    又是勒索?

    大卫的眉头微微一皱,但没有说什么。

    身为社会的弱势群体,被勒索是他们生活的常态。

    面对这些骑士,大卫也只能选择低头。

    “那我想问一下,数额一共是多少?”大卫依旧弯着腰,脸上写满了谄媚。

    “两千马克白银,这是洪诺留答应我的,一个子都不能少!”

    一听到这个数字,大卫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

    他抬起了头,右手颤抖着抬了起来,将自己心中的震惊完整地展现了出来。

    “大,大人,这实在是太多......”

    “啪!”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利奥直接抬起鞭子,抽在了大卫的脸上。当这位老者抬起头时,脸上赫然是一道血印。周围围观的市民和犹太人,也都傻了眼。

    “你们这群畜生,放高利贷的时候,怎么不嫌收的钱多!”

    说完,利奥再次扬起鞭子。

    大卫被吓得连忙后退两步,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但嘴上依旧在狡辩着。

    “我们,我们就是些普通生意人......”

    利奥看都没看他,而是看向了身后的帕尔马市民们。

    这些土生土长的市民看到这一幕,不光没有反对,看上去反倒是有些兴奋,就像在看一场大型真人秀似的。

    看到这幕,利奥也就放心了。

    果然,没有白左的中世纪就是好。

    “骑士们,跟我进去,把这帮异端的家给我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