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骇人耸闻的猜测一时震慑住了系统幼小的心灵,使得系统感到片刻不真实的恍惚。

    不等他清醒过来,看清楚林久究竟选择了什么样的【成就一种久违的机制已经被触发。

    系统不由得张口道,“主线任务四已触发,【为汉武帝留下深刻印象】。”

    片刻之后系统可能是感到有点尴尬,自己主动吐槽道,“啊,这个主线任务怎么在这时候触发了,不然直接申请结算吧,感觉刘彻对你的印象已经深刻得不能更深刻了。”

    林久摇了摇头,“还不足够。”

    系统猛然沉默了,眼看着林久在【成就面板】上一连选中了三个【成就】。

    “【刻骨铭心】、【独一无二】、【非你不可】。”

    系统一个一个把林久选中的【成就】的名字念出来,念完之后忽然沉默如死。

    然后他缓缓转头,看向烛光下的刘彻。

    刘彻一以贯之,不动声色,埋头读简,一无所觉。

    系统左看右看,深深叹气,“好一朵柔弱不堪,楚楚可怜,不剩摧折的娇花。”

    这朵娇花在这一次堪称凶险的试探之后,没有再做出更多的举措,而是把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推广技术革新之上。

    他没有遮遮掩掩,更多的纸简就大大方方地摆放在林久身边,其中记录着他所得到的成果,包括冶铁技术,又不仅限于冶铁技术。

    足足有三年的时间,大汉没有对匈奴再起兵戈,元光年间炙手可热的大将军长平侯卫青仍然时常出入宫禁,随侍在天子左右。

    然而他这样出身微贱,仅以军功立世的外戚,在长久离开战场之后,光芒终究会日渐消磨,日渐黯淡。

    朝野间开始生出一种暗地里的流言,说是因为卫侯的外甥冒犯了神女,因此陛下厌恶卫侯,不愿再交重任于他手上。

    但渐渐的这些流言也都平息,事涉神女,终究没有人敢多嘴多舌,而是默契地闭口不言。

    长安城中,渐渐不闻卫侯的名声。

    旧日里的见闻,就这样渐渐湮没在尘灰里。

    或许只有未央宫,还将那些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此在刘彻时隔三年,忽然又下诏书另卫青领兵出征时,朝野上下,为之震动。

    元朔三年的春天,未央宫中有两件大事。52ggd一是大将军长平侯卫青再度领兵出征,兵锋直指河西。临行之际,刘彻亲自登上长安城楼为他送行。

    与他一同离开长安的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名字叫霍去病。这一年他十六岁,有人还记得三年前他曾在宴会上张弓射月,更多的人丝毫没有在意他的存在。

    这个时候,还没有人能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未来的命运正如同大日初生一般,光焰滔天。

    第二件事则是,田蚡回来了,带着装满三辆大车的糖块。

    跟第一件事比较起来,第二件事不大起眼,更不为外人所知。

    刘彻甚至没有见田蚡一面,也不准许田蚡去见王娡,仿佛对这个人和他带回来的东西都并不在意。

    但当天晚上,清凉殿的漆案上,就摆了一盘切成小块的蔗糖。

    系统盯着那盘红棕色的蔗糖,神色莫名。

    虽然这些蔗糖看起来还很粗糙,但也不应该是这个时代的技术能搞出来的产物。

    然而顶不住林久给开挂,系统亲眼看着林久用【山鬼】套装的能力,改造了野生甘蔗的生长规律,从而得到了果肉更丰富,含糖量更高的优质甘蔗品种。

    然后就有了这些糖块。

    没有人比他更懂刘彻有多重视这些糖块了,正如同没有人比他更懂刘彻这三年是在做什么。他积攒了整整三年的力量,此次挥师北向,图谋之大,简直让人想为匈奴点蜡。

    但这么大的图谋,百万疆土,十万人命,流血漂橹的战争,也不过只是他的一次尝试。

    他要尝试,他所篡夺的那一部分神权,有没有用,又将有多大的作用。

    ——

    赵平出身天水郡良家子,少而从军。因为骑□□湛,又曾经有幸在大将军长平侯卫青的麾下听用,因此积攒了不菲的军功。这一回听闻卫侯又要出征,赵平顿时热血沸腾。

    然而他没能继续跟随在卫侯身边,而是被分到了一个公子哥儿身边。

    这个公子哥儿从长安来,听说出身贵重,年纪不大,权位却高,官拜嫖姚校尉,麾下领八百骑兵,如赵平这样的精兵,一眼就能看出,这八百骑兵个个都是军中翘楚。

    赵平不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长安来的贵人在军中混一笔军功,回去便能高官厚禄,平步青云。

    但这样的贵人并不必要亲自上战场,便是上战场,也是身在安稳的后方,不必冲锋也不必厮杀。身边当然也会有精兵跟随保护,但足足八百个精兵,排场是不是有些大,又是不是有些浪费?

    但赵平没有多说什么,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更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闭紧嘴咽进肚子里。

    他只是默默地观察这位公子哥儿,这是老兵的本能,顶头上司的性情,有时候往往就决定了一队军士在战场上的生死。

    但他越观察就越疑惑。

    首先,这位公子哥儿似乎有些娇生惯养,赵平从没见过他与军士一起吃饭。

    但这也没什么特别的,贵人都这样。

    饭后操练骑射,公子哥儿也不参与,只是骑在马上在旁边看。这也不稀奇。

    但他看到兴起时,竟然高声喝了一声彩,而后骑马冲下来,一路挑翻了五六个同袍,最后仍然不尽兴,抬手取下马背上的硬弓,举手拉满,射向天上传来雁鸣的方向。

    只是随手射出的一箭,没有经过长久的瞄定,但那雁落下来的时候,正正是被射中了左眼!

    赵平懵了,所有人都懵了,一时鸦雀无声,只有那只死雁在一双双手上传递,而那位公子哥儿,已经策马跑远了。

    长安贵人的骑射,都这样出色吗?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必要问,赵平心里明白,这位公子哥儿恐怕没有那样简单。

    不对,不该再叫公子哥儿,从今往后,要称他一声校尉大人。

    嫖姚校尉?赵平默默想。

    白日的光辉正如薄冰一样镀在眼前的草地上。

    此后校尉大人仍然我行我素,甚至公然停了操练,而是带着手下军士蹴鞠和打马球。

    他年纪还是很轻,看起来还是很娇贵,好玩游戏,顶着的还是长安贵人的身份。

    但没有人再敢轻视他。

    直到大军真的在草原上遇到了匈奴人。

    赵平明知道应该跟在校尉大人身边,但在喊杀声传来时,仍然忍不住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校尉大人身份果然贵重,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大军的侧后方,这是一个很安全的位置。

    而校尉大人也没有带人前去驰援的意思,而是选了个高地,立马在上,远远地向战场中心处望了一会儿。

    赵平跟着立马在后,一言不发。八百同袍都立马在后,军容严整,甲胄俨然。

    片刻之后,校尉大人忽然一勒马缰,有些漫不经心地说,“这地方没什么意思,我们走!”

    他声音里的轻佻激怒了另一个军士,赵平听见同袍中有人高声问道,“敢问校尉大人,我等身为士卒,两军交战之际,不去冲阵厮杀,又要往哪里去?”

    话音落下,赵平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担心这位冲动的同袍触怒长官,但校尉大人甚至没有抬眼看上一眼,而是自顾自地整理着挂在马上的硬弓和武器,又整理身上的甲胄。

    八百人就都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整装。

    而后,他忽然抬眼。

    赵平此生还从未见过如此锐利的眼神,简直像是方打磨完毕的刀刃被泼上一碗冰水的那一刹那,寒光便如高天上射落的星辰,有摄人的冷锐。

    或许是因为诧异,也或许是因为那眼神实在锋锐,赵平有了一刹那的恍惚。

    就在这一个刹那,他觉得这个从长安来的年轻校尉变得不一样了。

    等再回过神的时候,赵平看到校尉在笑,他实在年轻,脸蛋是那种贵人才有的娇生惯养的娇嫩,笑起来还带着遮不住的稚气。

    但他露出的牙齿上又分明闪着寒冷的光。

    赵平听见他问,“有人知道我这个嫖姚校尉是怎么来的吗?”

    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是一时被他气势所慑,也是因为不知道。校尉大人从未提过自己的来历。

    他也没有刻意卖关子,紧接着就自己说了出来,“这个嫖姚校尉,”他点了点自己的盔甲,“乃是在未央宫中,天子亲封!”

    依然没有人说话。

    赵平已经掂起缰绳,准备跟随在校尉身后。

    因为校尉说完这句话,就转过了身,将欲策马前行。

    他只听见校尉年轻的声音,“所以当然是要去能为天子分忧的地方!我们有八百人,那就去八百人能决定战场的地方!”

    起先声音清亮,渐渐地有风声夹杂在其中,因为马跑了起来。

    然而纵然有风声和马蹄声,那声音依然使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赵平还不清楚这位校尉的名字叫作霍去病,更不清楚将来这个名字将成为他戎马一生最大的荣光所在。

    他脑子有点乱,没有余裕想其他的东西,只是想此时此刻,要追随在此人的马后。

    是在很久很久之后,赵平回想起这一天。他想了半生,却也想不明白十六岁的年轻人怎么敢于做出如此凶险的决策。

    他记得校尉策马之前轻轻抚摸了一下左手的手腕,但并不知道那手腕上有一个什么样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