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清楚的知道万士和在讲些什么东西,他在讲大明这个条条块块的基本官场体系里,条条之间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上层和下层的割裂。

    摊派和做表,是大明财税和吏治新政中,必然出现的现象,而王国光注意到了这种现象,吏部尚书万士和提出了改良的办法,那就是问责到负责人的头上。

    值得注意的是,王国光和万士和并没有完全否定摊派和做表,甚至还肯定了存在一些积极意义。

    因为对于大明而言,摊派和做表的困境是因为变法导致的,这本身也是变法路上的一个坎坷,在这种风气还没有完全蔓延开来蔚然成风之前,大明的廷议就注意到了这种不良的风气,并且打算寻求解决之法。

    比如做表,六册一账是朝廷要的表,是财税的核心,不把这六册一账给做明白,大明根本不可能完成财税改制,大明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田亩、有多少人丁,甚至连收税都不清不楚,六册一账能够做好,是大明财税这笔糊涂账做好的关键。

    做表是完全有必要的,甚至能提高效率,但是把六册一账变成几十份表,是大明朝廷的要求吗?不,只是各级老爷们,为了把责任摊派下去的手段。

    摊派也有一定的好处,比如这次江西闹了蝗灾,闹到老好人潘季驯要杀人的地步,为了筹措粮草,朝廷还不是让湖广、南衙、浙江、福建、两广对江西进行了支援,这也是一种摊派,为灾区注入了强大的动力。

    但是这摊派,只摊派了责任,不摊派权力,这不是为难做事的人?

    朝廷让侯于赵去辽东彰武屯田,侯于赵能干得好,但是朝廷不给侯于赵丁点权力,那侯于赵干个屁?之前侯于赵上过屯田疏,这次随军征战,莫不是朝廷给侯于赵的事权。

    朝廷让殷正茂去平定吕宋的红毛番,那时候的朝廷一穷二白,别说五桅过洋船了,连四百料的战座船都没几艘,朝廷给不了物质支持,就给政策支持,给了殷正茂事权,殷正茂招安林阿凤,突袭密雁港,到现在混到了国姓爷。

    当初朝廷让殷正茂去两广做总督平倭,也给事权,张居正讲强兵,也说要稍给武将事权。

    值得注意的是,就是稍微给一点事权,如同戚继光、俞大猷、李成梁、刘显、张元勋等人,都已经感恩戴德了,也不求更多,只要让打仗,那就是好朝廷……

    万士和的法子,就是用官帽子和大脑袋,逼着泡在青楼温柔乡里的老爷们,把自己手里的权力下放给做事的人手中。

    万士和犹豫再三,看着陛下年轻的面庞,再次俯首说道:“陛下,臣有话说。”

    “廷议,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朱翊钧伸出一只手,请万士和、万太宰继续为大家讲解他的吏治法,继续他的表演。

    万士和的手伸向了职官书屏,十分郑重的说道:“陛下,袖手谈心性的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人,高谈阔论之辈,往往都在京堂,而不在地方,更加确切的说,空心的是朝廷正官,而不是地方的吏员,他们是最奔波,最辛苦,而且陛下看不到他们,就连这面职官书屏也不会将其录入其中。”

    朱翊钧由衷的说道:“所以,万历元年起,先生就让朕效仿祖宗成法,见外官、见县丞、见耆老、见百姓?”

    万士和十分恭敬的俯首说道:“没错,这便是臣认为江陵先生,从未有过真正威震主上的原因。”

    对于张居正在当国这几年的时间里,是否威震主上,万士和必须借着这件事,做一个定性,否则会出现一些阻拦大明再起的声音,而这些声音很容易混淆视听,各种杂报在嗅朝中的风力,试探着是否能够‘拨乱反正’,万士和希望可以借着王国光谈到的六册一账、考成法产生的问题和矛盾,确定张居正的声誉。

    “大明幸甚。”朱翊钧由衷的说道。

    于谦被斩首示众,张居正差点被开棺鞭尸,自己的家眷被逼死了十几口,野狗争抢拖咬,就这两个大明关键时期的关键先生如此的下场,朱纨、胡宗宪等等下场,看了无不是令人寒心。

    还有戚继光,戚继光晚年飘零,因为他知道自己还要被清算,怕连累到妻子家中,最后将家财尽数交给妻子和离,这种纯粹的战士,打着上报天子,下救黔首建军的戚帅,都这般下场。

    大明不亡才怪。

    做事的是人,如此薄凉寡恩,求荣得辱,向心力的丢失,可想而知。

    法统的构建,其实就是向心力的构建,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等领域的向心力丢失,在万历年间,万历皇帝站起来把油门踩进了油箱里。

    “这么简单的法子,为何之前没人提到过呢?”朱翊钧看着万士和笑着说道。

    万士和十分诚恳的说道:“张先生说时机没到,所以不用提,若是时机到了,大家都会提。”

    朱翊钧非常满意的说道:“诚如是也,吏部把这个正官问责之事拟一个章程呈送内阁,报闻。”

    “臣遵旨。”

    张居正离朝的第一天,不仅朝臣想他,皇帝也想他。

    张居正抓吏治,第一步是破姑息,升转全靠人情世故,这坏的是大明吏治中的人事任免权,只有将升转的标准从人情转为事功,才能遴选出足够的人才来做事,把这些肯做事,能做事的人找出来,才能进一步推动吏治,为了破姑息,张居正除了立时限之外,还有草榜糊名,底册填名等等。

    而破了姑息之后,整饬吏治才能进一步的推动。

    这就是张居正一直十分推崇的循序渐进,不是一蹴而就的,拿着皇帝的威福之权,瞎胡闹,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推动大明再兴。

    吕调阳又拿出了一本奏疏说道:“总督仓场户部右侍郎沈应时奏:太仓库银两实在之数共六百九十八万四千一百六十余两,本该五百万余,官厂交利六十二万两,稽税房、市舶司纳一百余万两,故此国用充盈。”

    谭纶愣愣的说道:“今年还有这么多?”

    去年是因为稽税房追欠搞了一百多万两的外快,国帑才有了四百多万两的盈余,今年的存银直接干到了近七百万两。

    “大司马,我奏禀言,大明眼下有钱了,可不是胡说。”王国光笑着说道:“这还是今年花的多,因为要补九边积欠。鼎建皇宫、佛塔、格物院、讲武学堂,这才只有698万两白银。”

    “才?!”谭纶摇了摇头吐了口浊气说道:“也不知道万历元年,谁为了先帝陵寝差的那十一万两陵寝工费,焦头烂额。”

    “那时候…唉。”王国光话没说完,所有人都没怎么说话,当年国用大亏,连先帝陵寝欠的钱,到万历元年十二月才给清。

    财用大亏是一种结果和大明国事败坏的具体体现。

    财用大亏,往往代表着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的都出了漏洞,比如军事上的战败,比如政治上贪墨横行,比如经济上的毫无节制的蛮荒生长,比如文化中的尚奢和竞奢,财用大亏是国势败坏的一个体现而已。

    王崇古略显感慨的说道:“看来我还是要多多努力啊,去岁才交了六十多万两的利润,实在是有愧陛下信任。”

    羊毛官厂的盈利,其中多半本拿去进行扩张了,但即便如此,也有近六十万两的利润上交国帑,而今年随着扩张步伐的减缓,精纺毛呢的价格飞涨,利润会有一个较大的增长。

    “王阁老,朕不主张唯利是图。”朱翊钧开始强调了官厂不是唯利润为主导的行政单位,官厂抓的都是老百姓的命根子,柴米油盐,官厂逐利是必然的,但是官厂唯利是图,那这官厂不要也罢。

    两宋期间,盐铁煤矾酒皆为专营,宋徽宗时候,一斤煤的价格卖到了二百文,就是唯利是图的具体体现,那些百万人丁的大城,周围一根草都不会长,全都是柴薪了。

    两宋的财政一直到贾似道当国之前,都还算健康,甚至比大明的财税还要健康,两宋每年岁币,从宋真宗起,一年就是三十万两白银,布绢不计算,后来不断加码,要知道彼时白银还没有大量流入中国,中国贫银,那时候两宋一年赔出去的钱,就是一个隆庆皇帝的陵寝。

    两宋的财税健康是极度的官营垄断,谋求暴利,而大明的财税不健康,则是将这个权力下放到了缙绅的手中,而现在朝廷正在逐渐收回这种权力,缙绅们但凡是给百姓们喝口汤,朝廷也不会大动干戈的清丈还田了。

    朱翊钧提醒王崇古,他入阁的政治愿景是打造一个新的工匠阶级,而不是为朝廷聚敛兴利。

    “实在是人心贪得无厌,精纺毛呢昨日报收已经十七两四钱银一尺了。”王崇古当然记得自己活下来的根本原因,他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下利润的主要增长点。

    朱翊钧和王崇古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了一个懂得都懂的笑容,朱翊钧如同恍然大悟一样说道:“这样啊,那没事了。”

    精纺毛呢就是个巨大的骗局,是王崇古和势要豪右的一场豪赌,势要豪右在拼命的抬高精纺毛呢的价格,精纺毛呢的价格已经抬到了一个使用价值完全忽略不计的地步,而王崇古在加班加点的扩产。

    关键的时间点,就是势要豪右把发财的神话故事,对百姓鼓噪,并且将一块布变成数十份的票,卖给百姓之日,就是王崇古砸盘之时。

    王崇古手中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精纺毛呢,正在有序的收割着势要豪右的白银,这是一个为期至少三年的经济战争。

    廷议继续,两广总督凌云翼条奏罗旁山平叛善后事宜的进展和进一步的动作,兵部、吏部、户部都做了覆议,尤其是户部,决定拿出三十七万银,给凌云翼在当地善后支出。

    凌云翼天天被告状,他最近又在筹算着杀人,目的是为了迁民罗旁山,稀释瑶民数量,以图长治久安,但是这迁民的汉民也不是天上就掉下来了,凌云翼瞄准了佃户这个集体。

    但是佃户都掌握在当地的缙绅权豪手中,凌云翼想迁民,也没有不是?本着谁有就问谁要的基本逻辑,凌云翼亮出了刀子。

    给还是不给,这不是一个问题,已经被殷正茂和凌云翼反复驯化的两广豪强们真的怕了这厮,整日派人在京师活动,想找人管管凌云翼。

    现在两广权豪也不图别的,就是让两广总督知道,权豪已经投降,政令就是政令,权豪会积极配合,不用打打杀杀,实在是有辱斯文!

    还不如殷正茂呢!

    殷部堂在两广,好歹也就是拆个门,搬个床,这凌总督真的是杀性太重。

    凤阳知府赵体敬升转为四川右参政,清丈屯耕等事做的极好,到四川当大员去了,而光禄寺丞袁弘德为陕西右参议,这是贬官出京,是考成法的受害者。

    而后廷议又商定了馆选庶吉士定期为十五日,而馆选庶吉士的名单确定,沈自邠、顾绍芳、杨起元、敖文祯、姚岳祥、冯梦祯等十数人,再加上一甲进士沈懋学等人送翰林院读书。

    元辅吕调阳特别询问了状元焦竑和张嗣文,是否要参与这次馆选,朱翊钧倒是很想让两个人去,但是二人均表皇家格物院真的很好,皇帝就不用再问了。

    既然殿试之后,就直接入了格物院,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落子不悔。

    “御史王谦名列前茅,为何不在馆选庶吉士的名单上?”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略显疑惑的问道。

    大明新阁老王崇古唯一的儿子,考都考到了前列,居然没有王谦的庶吉士名额,这是怎么办事的?

    “陛下容禀,犬子已经授官都察院监察御史了,就不能到翰林院读书了。”王崇古十分郑重的说道。

    朱翊钧恍然大悟,在这等着他呢!

    原来王崇古当初给儿子请官职,点了孙继皋的目的,是为了自保!

    这强盛的求生欲,在皇帝还没打出杀之前,王崇古已经打出了闪!

    礼部议定,五月十三日,皇帝至午门外,宣奏罗旁捷音,这个礼仪要进行一整个上午,十分的冗长,但是朱翊钧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捷报这种事,礼仪繁琐一些就繁琐一些吧,毕竟要宣旨嘉奖有功军兵。

    凌云翼升官右都御史兼任两广总督,荫一子锦衣卫副千户,赏银及飞鱼服。

    鹰扬伯、吕宋总兵官张元勋赐世券,额外恩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世袭。

    广西总兵李锡实授都督同知,荫一子本卫所百户世袭,一应参战军兵文武皆有恩赏。

    值得注意的是连吕宋总督、泗水伯国姓正茂,以酬借兵之实、始事有功,张元勋是殷正茂借给凌云翼的,这是借兵的功劳,而始事有功则是殷正茂有奠基的功劳,两广局势变好,殷正茂有功劳。

    兵部尚书谭纶升俸一级,侍郎梁梦龙、曾省吾及该司郎中升赏有差。

    “这倒是面面俱到,人人有赏赐,不过为何内阁辅臣无赏?难道辅弼不重要吗?理当恩赏。”朱翊钧对这份名单带着一些不满,每次军功赏赐,都不论阁老们的功勋。

    这日子久了,阁老们还不得心生怨恨,作为帝国的决策层,阁老们心生不满,那边军要倒大霉了。

    人人都有,唯独阁老没有,阁老不拿恩赏,其他人如何拿恩赏?

    王崇古十分确信的回答道:“陛下容禀,江陵先生万历三年春论宁远伯李成梁边功,先生已奉旨,以后边功不许叙及辅臣,臣等又岂敢身冒犯之?请赐停寝、以安微分。”

    张居正不拿,吕调阳和王崇古也不能拿,杨廷和回乡丁忧,张居正不回乡丁忧就是成为禽兽了。

    所以,张居正得拿。

    “那时候就已经形成了的常例吗?”朱翊钧觉得这样不对,他斟酌了一番,看向了万士和。

    万士和收到了信号,要给反馈,他想了想说道:“陛下啊,边功不许叙及辅臣,因为辅弼为元气大臣,本就参与国策决定,有威震主上的嫌疑,要是再有军功傍身,恐有流言蜚语了,与阁老名声不利。”

    “倒是这致仕或者青史留名,自然会有论述。”

    “哦,原来如此。”朱翊钧就是为了引导万士和说出这个论断来,他给张居正封了个流爵宜城伯,朝臣们受限于皇帝的禁令,不敢多谈,但是不代表心里没有疑惑,为什么?

    万士和所言就是为什么。

    边功不叙及辅臣,是为了防止有僭越主上威福之权的事情发生,这是迫于现实的妥协,但是不代表边功没有辅臣之功,正如戚继光所言,没有张居正,他戚继光怕是要在登州卫当个四品武官,如同辛弃疾一般,一身的军事天赋得不到展布。

    辅臣卸任的时候,是要拉一个清单,进行叙述功劳的,朝廷也不要那么小气,流爵而已。

    暂时不叙功是妥协,日后一起叙功是嘉奖。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越看越满意,万士和看着陛下也是越看越满意,张居正离朝对于大明也是件好事。

    张居正太无敌了,他自己一往无前,压根没想以后,比如这边功叙功绩,辅臣作为顶级的决策层一口汤喝不到,张居正在时还好说,他不在意,但是日后的辅臣能不在意吗?

    这朝堂就是个分赃的地方,叙功没有明公的份儿,哪个明公还能鼎力支持振武?

    张居正在的时候,没人敢挑这个头,但是他离朝了,就可以商量着稍微变一变,这分赃不均,容易赏罚不明。

    这不是万士和在擦屁股,这是张居正新政补全,而这二十七个月的补全,是张居正一力争取到的。

    事物发展的规律,总是螺旋前进的,起起落落起起落落。

    “臣等告退。”群臣在廷议之后,恭敬的行礼,打算离开。

    朱翊钧仍然按照惯例等在月台上,他翻开着桌上的一大堆奏疏,十分自然的开口说道:“先生…”

    这是一种习惯,每次张居正都会借着讲筵的名义,把每一条的政令,是基于什么样的背景、为何要如此抉择、这样抉择有什么要的好处又会有什么样的隐忧、如此决策之后带来的影响、日后应该如何更正补全,基于他张居正的认知和经验,讲解清楚明白。

    朱翊钧也习惯了饭喂到嘴里,这突然之间,张居正溜了,朱翊钧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先生去西山躲清闲了是吧!朕还偏不让,把大明会典修撰的每一卷,都送到西山宜城伯府去让先生订正,想偷懒?这可不是政务,他休想躲开。”朱翊钧眼睛珠子一转,就给张居正找了个活儿,斧正大明会典。

    大明会典是张居正请命修撰,他撂了挑子,这总裁变成了申时行,申时行对孝宗以来的若干历史问题定性问题,还是有些拿不准,有些还是得张居正看看才是。

    “陛下英明。”张宏憋着笑,俯首说道。

    其实吕调阳、王崇古,甚至是万士和都能干这个事儿,陛下就是看不惯张居正在西山躲清闲,所以才故意找事,大抵也有些气不过,皇帝这个关门弟子,也不能去拜谒,这成何体统?

    朱翊钧开始处理每日的奏疏,拿到廷议上廷议的都是大事,这每天奏呈御前的奏疏,还是得皇帝朱批。

    这些事儿不值得拿到廷议和朝会上做决断,比如肃王要修个书阁请款、比如原南京刑部尚书林云同病逝、比如山东峄县哭丧案等等,都是不用廷议,但是皇帝要做出批复的奏疏。

    朱翊钧处理完了之后,就去用膳,用膳之后,他本来打算直接去京营,却被李太后、陈太后叫了去。

    一同被叫去的还有伺候在朱翊钧身前的王夭灼。

    “丫头入宫已经三四年了,这在陛下跟前,不清不楚的也不是个事儿,今天把皇儿和丫头叫来,就是确定这个名分,皇帝啊,对于大婚,一后二妃,还有什么想法吗?”李太后询问道。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不要铺张浪费。”

    李太后直接一口水没噎住,陈太后面色复杂的看着皇帝,皇帝大婚,甚至不是太子大婚,这种头等大事,皇帝很少提出自己的想法,唯一的想法,居然是不要铺张浪费。

    这大婚的礼制涉及到了皇帝的威严,必然是要大肆操办,朱翊钧这么要求,就是不要靡费过重。

    “若是从简,外廷才要伏阙了,按旧制操办就是了。”陈太后选择了否定皇帝的意思,是不是奢靡,皇帝说了不算,又不是当初国用大亏,办不起。

    那个整天倡导节俭修省烦人的张居正也离朝了,还是得好生操办才是。

    朱翊钧笑了笑,自己说了不算,问自己干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还真的不归朱翊钧管。

    “丫头啊,宫里头规矩多,丫头父母都走得早,也不能让丫头受了欺负,这三媒六聘自然是少不了的,今天这把礼金给了丫头,来人。”李太后拍了拍手。

    这王夭灼早就入宫,父母也都不在了,民间要是嚼舌头根,那嚼起来实在是难听,她李太后、陈太后又不是那种恶婆婆,所以这次的礼金也是格外的丰厚。

    “我读书不多,也是个俗人,这是纹银八万两、黄金三千两,其他的珠宝玉石之类的不计,这坊间可不能说我是恶婆婆。”李太后等到所有人把礼金抬了进来,直接开口说道。

    纹银八万两是五千斤,黄金三千两,是一百八十七斤,大明一斤596克,白银是银币,黄金是金条,一条一两,整整齐齐的摆了三千多条。

    金银珠宝里,最耀眼的就是那棵红珊瑚了,高一尺有余,还有一大块的龙涎香,这是殷正茂送到京师的海外重宝,恭贺陛下大婚的礼物。

    朱翊钧直接被这金银给闪瞎了眼,两宫太后真的是太有实力了!

    他看着那些金银忽然思考了片刻开口说道:“这是四月中旬,先生还在朝中的时候,户部送入宫的金银吧。”

    “是,这就是给皇后的礼金。”李太后笑着说道:“王者无私,陛下的婚事也是国事,国帑自然要给这个钱,这也是规矩,张先生想拦也拦不住的。”

    “可是先说好了,这是给丫头的私房钱,皇帝可不能拿了去办事。”李太后看着皇帝的眼睛都变成了金银的模样,再想到皇帝吝啬的性子,立刻提醒道。

    “咱还缺他这点?国朝办事,这点银子够干什么的?”朱翊钧摇头说道。

    金银这东西在账本上就是个数字,可是摆在面前,整整齐齐的八万枚银币,三千根金条,还是极具冲击力。

    “这是不是太多了…我我我…”王夭灼这辈子哪见过这么多的金银,直接干懵圈了,她略显结巴的说道。

    她每次去盘账,在她手下过得钱也是金山银山,可是那都是数字,这猛地扑在眼前,实在是有些可怕了。

    本来还以为能给父母报仇已经是前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陛下长得俊,习武又带了英武之气,能在陛下跟前伺候一辈子,那是她要还陛下恩情,这突然太后给了这么多的金银,让王夭灼有些手足无措。

    李太后十分郑重的说道:“皇帝要践行先生的新政,这是国事,当娘的也管不了,管不着,但是皇帝枕边人,不能因为这些阿堵之物昏了头,那就是为娘的过错。”

    李太后为什么喜欢王夭灼。

    因为王夭灼够干净,身世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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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