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看着王崇古,又看了看张宏,再看看冯保,他们仨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在皇帝面前挑拨离间,西山袭杀大案调查迷雾重重,甚至可能会成为大明悬案之一。

    但是他们仨,都没有说自己怀疑谁,甚至连这个意图都没有。

    这么好的泼脏水的机会,三个人硬是忍住了,没在皇帝面前进谗言。

    作为皇帝的近侍大臣,巧舌如簧、挑拨离间者曰谗,显然三个臣子都不想做谗臣,但也算不上刚直不阿、敢争敢谏的直臣,虽然品行上,他们做不了像海瑞那样的正臣,但是也不会做邪臣。

    皇帝身边的人不断的挑唆,就会造成极大的危害。

    唐初时候,善战的秦王李世民,因为太能打了,李渊只能册封其为天策上将,开府建衙,这个时候天策上将和太子李建成的矛盾,已经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是还差了那么临门一脚。

    而想要玩制衡的李渊就像是在刀尖上起舞一样,维持着太子和秦王之间的平衡。

    这个极其脆弱的平衡是被老四李元吉给打破的。

    元吉为唐,隶书中,元吉可以写作唐,李元吉有了野心,他分析了朝局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但除秦王,取东宫如反掌尔。

    李元吉想要做皇帝,唯一的阻碍就是秦王,太子不值一提,他就开始四处挑拨离间,下毒、夺兵权、在李渊身边搬弄是非等等,最终激化矛盾彻底炽热化,玄武门事变爆发。

    大唐一朝一共发生了四次玄武门之变,贻害无穷。

    最终李建成的谥号是隐息王,贞观十六年,李世民再给大哥加了皇太子位,李建成的谥号最终定性为隐太子。

    这算是承认了李建成做过大唐的太子,这个谥号里的隐,是不显尸国曰隐,隐拂不成曰隐,意思是德行不明而空占君位,无能在位又偏偏窃位。

    这个谥号不算是恶谥,是中谥,不好也不坏,最开始李建成的谥号定为戾,后来说要改为灵,最终确定的是隐。

    戾和灵都是恶谥,比如明英宗朱祁镇给他弟弟朱祁钰的谥号就是戾,郕戾王就是天顺年间到成化十一年,朱祁钰唯一的官方称呼,直到明宪宗朱见深为叔叔平反,朱祁钰的皇帝号才被承认。

    比较有趣的是,天顺八年以后,在还没有平反之前,在各种官方记录里,朱祁钰已经被称之为景泰帝或者景皇帝了,显然是明宪宗朱见深的默许,否则这种僭越的大事,臣子哪敢这么直接了当的表明立场?

    朱祁钰这个弟弟没做什么,就是给他哥哥擦了八年的屁股,击退入寇瓦剌、安定福建民乱、安抚湖广逃民、经略大宁河套、商议重开西域。

    李建成的谥号是隐,而不是戾,这是李世民作为胜利者给的仁慈,再加上贞观十六年将息王升为了太子,可能是李世民在猫哭耗子假慈悲,也有可能是为了安抚旧党残余,也有可能是真的有点仁慈之心。

    但是李世民给四弟李元吉的谥号是剌,同厉,暴戾无亲曰剌,这是一等一的恶谥。

    这等谥号给自己亲弟弟,人都死了,连句好听的都不肯说,可见李世民对李元吉的恨之入骨。

    李世民纳了李元吉的齐王妃杨氏入宫,还跟杨氏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后来还过继到李元吉的名下,足见的确是恨之入骨,把人杀了,把老婆睡了,然后把生的孩子过继过去,这是什么的恨。

    李世民完全有理由恨李元吉挑拨离间。

    没有李元吉挑拨离间,李世民应该可以更加充足的准备,用一种更加体面的方式来结束皇位的争夺,而不是用最酷烈的宫变,杀一母同出的亲哥、亲弟,入宫兵逼亲爹,为大唐日后埋下频繁宫变的隐患。

    李元吉的挑拨加剧了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的矛盾,加速了玄武门之变的爆发,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是车到山前,不得不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朱翊钧对张宏、冯保和王崇古都很满意,当不了正臣,但是不至于滑落到邪臣,在朱翊钧看来,就完全可以称之为忠君体国了。

    “军械的生意,次辅怎么看?”朱翊钧岔开了话题,王崇古既然不想聊,那就不聊了,慢慢调查就是。

    “这可是个大买卖。”王崇古十分确信的说道:“和常人以为的不同,军械往往不是多新多好,军械最讲究的就是耐用、可靠、稳定,因为在彼此接战的过程中,军械就是军兵的命。”

    王崇古在西北跟俺答汗明枪暗箭的斗了这么些年,不是一点军务不懂,一把大环刀耍的出神入化的王崇古其实对军务非常了解,他的观点和戚继光是完全相同的,平夷铳已经被发明了几年的时间,但是戚继光仍然将其当做辅助火器使用,更常用的火器是鸟铳,就因为鸟铳更加稳定。

    类似的,大明的五桅过洋船在设计好之后,其实已经发现了很多的弊病,在后续生产中,能在原有基础上修改的就会修改,如果无法修改,短期内,并没有另起炉灶的打算。

    “放眼整个天下,没有比大明军械更加可靠的军械了,哪怕是大明换装淘汰掉的军械。”王崇古阐述了大明军械的商品优势,军备也是一种商品,而且是一种利润极高的产品,尤其是在战争期间,军备的价格会水涨船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比如一把鸟铳的成本是七钱银子,而朝廷营造一把需要用一两三钱银,卖给倭国毛利家是二两四钱银,而徐渭给毛利家的直接报价是七两四钱银,这是将近七倍的利润,随着战争的进行和激烈,这个利润只会更加狂暴的增长。

    “皇宫鼎建大工已经完成,次辅辛苦下,专门负责这些个海贸军械吧。”朱翊钧给了王崇古一个差事,皇权特许,贩卖违禁品到倭国去。

    “臣遵旨。”王崇古露出了一个笑容。

    给倭国的军械,可以简易一些。

    比如本来能够经久耐用的铳管,在经过了几年之后会铁锈斑斑,甚至蚀穿枪管,长短兵皆可以如此,简陋的军械,可以增加倭国的订单,同样也可以对倭国的军事实力做到全方位的情报搜集、渗透,而且还能增加对倭国内战的影响力,今日可以卖给毛利家,明天也不是不可以卖给武田、北条家,后天也不是不能和织田信长做买卖。

    买卖而已。

    卖军械,从来不是简简单单的卖军械,其中的尺度,如何渗透,对于王崇古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皇帝把这件事交给他,王崇古可谓是重操旧业,经验丰富。

    “陛下,今岁三娘子朝贡已经入朝,后日大工鼎建,陛下验看,要不要叫上各国使臣?”王崇古说起了三娘子入京朝贡之事。

    三娘子也是常客了,同样还有北虏的使者土蛮汗的儿子、朝鲜、琉球、安南、暹罗的使臣等,朝鲜和琉球自然不必说,作为大明的孝子而言,他们的使臣常年在京,而安南和暹罗,是殷正茂在吕宋耀武扬威之后,重新复贡。

    虽然规模上比不上永乐年间动辄十几个朝贡国的使臣入朝恭贺,但数量上不算太过于难堪,能够维持天朝上国的颜面了。

    王崇古之所以提到了三娘子,自然是之前,皇帝在地基上接见三娘子,三娘子震惊无比,地基接见藩国使臣,实在是让三娘子大开眼界。

    王崇古唯恐北虏有轻视中国之心。

    三娘子这个时间入京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显然是有意为之。

    三日后,天还没亮,朱翊钧就已经换上了天子的十二旒冕、十二章衮服。

    旒冕和衮服,是大明区分朝贡国亲疏远近的标志,比如琉球、朝鲜国王的冕服是九旒,衮服是九章,圭为九寸,金钩革带等等,而安南和倭国则是七旒七章七寸,再远一些比如满剌加国(马六甲海峡)、锡兰(斯里兰卡)等等,就是五章。

    顺义王俺答汗的就是五章衮服。

    朱翊钧在西苑门前,上了大驾玉辂,而后来到了午门之前,时隔两年半,被焚毁的皇宫中轴线终于复建,关闭了两年半的宫门,在皇帝的车驾到来的时候,在鼓声炮声中缓缓打开。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随着宫门的打开是恭候两侧的文武群臣跪下见礼。

    朱翊钧站在大驾玉路上,手向前虚伸说道:“平身。”

    小黄门一个接着一个传递着天语纶音,而朱翊钧一步步的走下了大驾玉辂,抬头看着午门上的楼阁,琉璃瓦在朝阳之下,熠熠生辉,闪烁着迷幻的光芒。

    朱翊钧一步步的走上了五道金水桥,走进了皇宫。

    走过门洞后豁然开朗,一个开阔的广场,朱翊钧跺了跺脚,看着王崇古说道:“这地面也是石灰砌筑?”

    “回禀陛下,这是专门烧制的广场砖,耐磨抗折、肌理自然、防滑美观,不是石灰砌筑,回填是三合土夯实三丈深,而后以石灰铺装。”王崇古赶忙回答道。

    回填绝对不是建筑垃圾,是三丈厚的夯土层,王崇古用自己的命做担保,保质保量。

    这个广场砖的工艺,王崇古没有说明,但是其质量绝不亚于之前使用的金砖,但是价格不到金砖的十分之一。

    御窑金砖,是苏州香山帮的陆慕砖窑,因为参与到了京师皇宫鼎建,被赐名御窑,之前大明的砖都要在长洲供应,要走运河的漕运,这就导致了其价格的昂贵,贵在运费上。

    御窑金砖,一块就要八钱银子,从午门到皇极门(旧承天门)这段距离就要用四千多块。

    而这次翻新,王崇古用的这种广场砖,色泽上,和金砖无二,但是质量更加上乘,一块只要七十文。

    之所以王崇古敢用九族当担保,说质量比金砖好,完全是因为用到了全新的技术,高温烧结。

    一块砖要经过三十一道工序,极为繁琐,比如这里面就有磁选筛铁,就是在球磨之后过磁选筛除铁料防止釉面发绿,而高温采用的是慢烧,球磨则是用球研磨,保证细料的精细。

    整个广场,王崇古敢保证,绝对经久耐用,说句不客气的,大明亡了,这砖还结结实实。

    朱翊钧踩了踩,非常满意,午门之内是内金水河,内金水河两边是左顺门和右顺门,右顺门通向武英殿,左顺门通向文华殿和内阁,水波荡漾,内金水桥前就是皇极门。

    皇极门,金碧辉煌。

    朱翊钧走过了皇极门,拍了拍门洞,走了进去,这玩意儿极为厚重,本来是砖包城墙,现在变成了钢混包裹夯土城墙,其质量大约把九斤药火炮拉过来轰,都只能留下一个坑。

    非常的抗造,建筑冗余的设计,严重超标。

    走进了皇极门,顺着中轴线,一眼望去,就是偌大的三大殿广场,左边是武成阁、右边是文昭阁,正前方是三大殿最大的皇极殿,朱翊钧站在皇极门的门洞前,看着远处的皇极殿,嘴角抽动了下说道:“玻璃窗吗?”

    “回陛下,的确是玻璃窗。”王崇古由衷的挺起了胸膛,这是一件值得他骄傲的杰作,所有人看过之后,只会认为自己来到了天宫。

    大明皇宫的格局,甚至是颜色,王崇古都没有做任何的更改,唯独是这个玻璃窗,是王崇古改的形制。

    采光和保暖兼具,放眼望去,金光闪闪,煞是好看。

    “不是用水晶烧的吧。”朱翊钧看着那些个玻璃窗,下意识的问道,水晶多贵,用来烧玻璃实在是浪费了,可是这年头不用水晶烧制,玻璃都带着些绿色,但是从反光上看,并无绿色。

    王崇古赶忙说道:“不是,这要是用水晶烧,这鼎建可不就是一百四十万两了,一千四百万两也就能烧个玻璃了,是两次磁选筛铁之后,还是带着一点绿,不是很明显而已。”

    朱翊钧走近了一看,才发现玻璃的确带着一点绿,不仔细看,完全分辨不出来。

    一种全新的营建方式,在保证采光的情况下,保证了保暖。

    朱翊钧走进来皇极殿,四个小黄门将龙椅抬上了月台,朱翊钧走了过去,越看越满意,和原来一模一样,但是里面已经完全换了建材,钢混结构,除了家具之外,别无其他木材,连窗户都是铁架,为了防火,甚至做了很多的隔离处理。

    “宣朝臣进殿吧。”朱翊钧坐稳之后,开始了大明皇宫鼎建之后的第一次上朝,随着缇帅赵梦祐的净鞭甩动,大明朝臣开始鱼贯而入。

    左顺门内的文华殿因为有文渊阁、文书房、诰敕房等等内阁职能办公的地方,其实非常狭小,在文华殿召开常朝,朝臣甚至要排到东华门去,就是每次新进恩科进士张榜的那个东华门。

    皇极殿就大得多了,朝会终于能够如期正常举行了。

    群臣见礼之后,第一个宣见的就是三娘子,毕竟上次皇帝在地基上接见了三娘子,有损朝廷威严,现在皇宫鼎建完工,自然要重新召见一遍,省的北虏有轻视之心。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三娘子一步步的走过了庄严的皇极门广场,左右两侧站满了文武朝臣和红盔将军,旌旗招展,鼓声号角声齐鸣,站在皇极殿前,她的神情有些迷离,这地方真的是人住的吗?真的是奢靡,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

    宦官也不催促,等待着三娘子回过神来,礼部那些个老爷们,挖空了心思这么安排,不就是为了这个效果?

    三娘子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朝见的路上,她拾级而上,进入了皇极殿内。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三娘子五拜三叩首,行大礼面圣,俯首帖耳极为恭顺。

    三娘子并不觉得在地基上接见有什么有损皇帝威严的地方,只要戚继光那十二万京军还在,哪怕是在茅草屋里面圣,那皇帝也有威严,若是京畿被接连入寇,无论多么富丽堂皇,都没有任何的威严。

    礼部安排她这个时候入京朝见,自然是有自己的心思,震慑也好,炫耀也罢,她没有视而不见,而是选择了配合。

    三娘子这次入京是带着使命来的。

    大明越来越强横了,三娘子不希望大明和俺答汗继续冲突,俺答汗老了,连长生天都打算背弃,改投佛门了,已经失去了年轻时候的勇武和往日海东青般的傲气,越来越顽固,越来越肆意妄为。

    三娘子入京最主要是表达西鞑靼的恭顺之心,其次是确定今年的羊毛贸易的份额,而后便是代俺答汗献上贺表,恭贺大明皇帝大婚在即。

    “忠顺夫人,朕听闻土蛮汗向俺答汗求助,俺答汗盛情接待了土蛮汗的使者,并且打算在应昌会盟,可有此事?”朱翊钧并没有让三娘子平身,而是问起了一件大事。

    因为大明在辽东的步步紧逼,土蛮汗用了浑身的解数,都不能阻拦大明军的步伐,所以土蛮汗这个宗主大汗,向俺答汗求助,俺答汗欣然应允,并且打算在应昌会盟。

    应昌,是胡元鲁王府所在,胡元统一政权的最后一位皇帝元顺帝驾崩之地,这个地方就在大鲜卑山山口,是这次戚继光战略攻略之地。

    而现在,东西鞑靼正打算在应昌会盟。

    “确有其事。”三娘子暗道不妙,朝廷果然知道了土蛮汗遣使之事,也知道了俺答汗答应了条件。

    活动在草原上的墩台远侯,深入虏营的探查,对于草原的动向,越来越严密,一张由墩台远侯铺设的情报网,洒在了草原之上。

    “那看来,封贡之事,到今日为止了,隆庆五年伊始,万历五年停罢,朕有亏先帝托付社稷。”朱翊钧点了点头,也不是很在意的说道。

    俺答汗既然要维系他们同宗同源的共同利益,那大明的封贡和羊毛生意,就此停下也就是了。

    大明可以承受这个损失,就是不知道俺答汗能不能承受了。

    王崇古的表情岿然不动,他前日入宫已经和陛下深入沟通了三娘子入京的若干事宜,陛下就像个老狐狸一样,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给三娘子施压。

    “启禀陛下,顺义王在六月的时候答应了土蛮汗所请,但是这已经五个月过去了,顺义王未曾动一兵一马,还请陛下明察,宗主大汗所请,顺义王不得不从,的确是应承了,但是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即便是土蛮汗一再催促,但是顺义王仍然有顾虑,遂遣命妇入朝详禀。”三娘子恭顺的回答着陛下的提问。

    俺答汗提供除支持外一切支持。

    俺答汗也在观望,大明军强悍,侵略如火,势如破竹,俺答汗就以宗主大汗所请不得不从为由,向朝廷陈情;大明军虚有其表、虚弱无比,被打的节节败退,那俺答汗当然要适逢其会的参与其中,趁机捞点油水。

    大明军到大宁卫已经两个月了,这段时间,土蛮汗没输,也没赢,因为并未跟大明军接战,只有大明军在修营堡,一点点的蚕食土蛮汗,面对这种横压硬碾的战略,土蛮汗连打一仗拼个鱼死网破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何等的绝望?

    这样的战局态势,让俺答汗不敢擅动。

    战争这种事,两头都不得罪,就是两头都得罪,三娘子入朝陈情,说明俺答汗终于想明白了,到底该怎么站队,再不站队就没有队可以站了。

    朱翊钧听闻才露出了笑意说道:“平身,忠顺夫人的意思是,俺答汗问朝廷要好处,才不肯出兵帮忙,趁火打劫吗?俺答汗要什么好处?”

    趁火打劫,朝廷不让俺答汗帮土蛮汗的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至于代价的多寡,主要取决于战场的态势。

    朱翊钧肯答应被俺答汗打劫,则是为前线的戚继光提供帮助,排除可能存在的援军,让大明军的军事行动一切顺利。

    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这种感觉当然不爽,但是为了战略,朱翊钧可以简单让步。

    三娘子终于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在这方面,三娘子和俺答汗是有分歧的,而且分歧巨大。

    俺答汗本人的要求非常过分,要求大明朝廷给通关文牒和都督金印,准许他从河西走廊前往西宁,其次要求大明承认大明金国的势力范围,尤其是河套问题,这两个条件,一个是皇帝明确拒绝过的,一个是大明朝心心念念。

    三娘子不认为大明朝廷会答应,就是答应了不过是一纸空文,到时候撕破脸的时候,一文不值。

    三娘子更倾向于扩大羊毛贸易,尤其是关于盐***锅等一些货物的价格让步,这是实打实大的好处,三娘子见过朱翊钧,知道这皇帝是个什么人。

    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在地基上接见外使,充分的说明了这皇帝的心眼,比针还要小,记仇的很!

    这会儿大明在攻伐土蛮汗,俺答汗得寸进尺,一定会被记一笔,日后一起拉清单。

    到时候俺答汗要被挫骨扬灰,三娘子可没有齐王妃杨氏那样的待遇,还能伺候胜利者,三娘子只会被杀,大明皇帝又不缺她一个。

    三娘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俯首说道:“启禀陛下,命妇入京陈情,不过是怕上国误会,别无所求,还请陛下明鉴。”

    她还是选择了自己的条件,而不是俺答汗的那套说辞,在商贸上获利,而不是摁着皇帝的脑袋让皇帝服软。

    这会儿皇帝服软了,日后皇帝发起飙来,俺答汗一死了之,偌大的金国诸部,如何自处,难道学祖宗西进不成?

    “别无所求吗?”朱翊钧玩味儿的问道。

    他发现这个三娘子待在草原上,实在是有点屈才了,三娘子拥有政客所必备的品德,恬不知耻。

    “陛下容禀,今岁春草原干旱,今岁秋冬来的比往年更早,草原上的牛羊在长生天的愤怒下,冻死饿死无数,恳请陛下怜悯一二,草原急需盐巴和铁锅,熬过酷寒的严冬,命妇恳请陛下怜悯。”三娘子楚楚可怜的请求恩赏。

    一套丝滑的小连招,将趁火打劫,变成了皇帝行仁政、柔远人,这样一个变化,就从北虏索赏,变成了求皇帝怜悯,这样皇帝得了面子,北虏得了实惠和里子,大家都有交待。

    “朕听说了草原的旱情,也听闻了今岁冷气早下,既然如此,那盐**锅之事,就和礼部、户部商议,有劳大宗伯。”朱翊钧看向了马自强。

    “谢陛下隆恩,命妇一定在草原上广为传播陛下的仁德。”三娘子长长的松了口气,皇帝拍了板子定了调,下面的人才好做事,皇帝不松口,和礼部、户部谈一万年也是白瞎。

    朱翊钧肯让步,还是不想给戚继光在辽东的征战增加负担,这里外交处置不利,导致战事不顺,那才是朝廷的无能。

    俺答汗是极其幸运的,找了这么个贤内助。

    战争时期的军售是非常赚钱的,比如俄乌冲突中,双方使用的同一型号无人机,售价高达19万美元,但其实造价不超过一万美元。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