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明宗室的代表,朱载堉代表宗室为皇帝谱曲作为大婚的贺礼,培养皇帝的艺术天赋,已经成了朱载堉的执念了。

    而大明武勋的代表人物,戚继光用会宁卫、应昌大捷,阻隔北虏和东夷融合为皇帝大婚献礼

    而张居正则送到了京师一副字画,这副字画是张居正多年收钱的铁证,因为这副画是宋徽宗的《竹禽图》,乃是真迹,甚至还有宋徽宗亲笔写的花押,天下一人的花押,其实就是草书的独特签名。

    张居正之所以拿出这幅画,是因为在他所有的收藏里,这东西最是值钱,不用描墨,粉彩自然,宜为世宝的《竹禽图》,是当初王世贞送给张居正起复的礼物。

    张居正的确帮他起复了,毕竟王世贞是簪缨之家,在复古派中拥有极大的声望,给了王世贞机会,他自己不中用,呢你怪的了谁?

    宋徽宗做皇帝如何,那自然是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但是宋徽宗的艺术成就,也的确是极高的。

    画中的崖石错落有致,长在崖石上的凤尾草低垂披拂,两支翠竹自石缝中斜出,其上各有一只山雀,伫立枝头,一只昂首,一只回头,彼此呼应,顾盼生动,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好看吗?”朱翊钧看了半天那幅画,询问着冯保和张宏,他的面色极其古怪,可能是不喜欢宋徽宗,他看这画越看越难看,左看右看,那个天下一人的花押更像是“北狩”。

    张宏瞅了半天,试探性的问道:“陛下,这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臣实在是看不出来,说实话,还是陛下画的写实。”

    皇帝是会画画的,不过平日里都是画表情包,或者说是讽刺四格漫画为主,而不是画这种飞鸟虫鱼,也不是风景。

    “这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是天下换来的。”冯保是很懂画的,他对宋徽宗的画不是很在意,对这幅画的价值也不看得上,他笑着说道:“陛下若是真的喜欢研究画,内帑有两幅清明河上河图,不比这个好看?”

    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画的是开封汴梁,大明仇英的清明上河图,画的是苏州城。

    “真的论画作上的功夫,还是张择端和仇英更胜一筹。”冯保还是把自己的意见陈述清楚了,他大抵是瞧不上这种北狩皇帝的,冯保的第一身份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个政治人物,他评断宋徽宗带着浓烈的个人情绪和色彩,毕竟主子被俘了,担责任的一定是第一太监。

    比如明英宗朱祁镇的大太监王振,朱祁镇被俘北狩了,都是王振的错了。

    冯保能喜欢这种北狩皇帝才怪!

    “先生这是提醒朕,如果不好好干,就会变成宋徽宗?”朱翊钧琢磨了一下,张居正送这幅画的潜台词。

    冯保思来想去,选择了实话实说:“臣倒是以为,是先生挑了一副最贵的送来了,其他不重要,就是贵。”

    “最贵的?”朱翊钧一愣。

    “臣也是这么以为的。”张宏也附和的说道,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嗯?”朱翊钧眉头一皱,而后反应了过来,用力一拍桌子大声的说道:“大胆!”

    朱翊钧听明白了,这两个人甚至都不是阴阳怪气,他们在说皇帝抠门,所以张居正投其所好,挑选了一个最贵的礼物,事实也是如此,张居正让游七从家里挑一件最值钱的物件,最终挑中了这幅画,张居正没什么隐喻的含义。

    张居正很难想象,朱翊钧被俘的样子,大抵是宁肯战死,绝不会被俘。

    若真的北虏或者金兵围困京师,大明也没有了勤王大军,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皇帝大抵会直接了当的带着缇骑和红盔将军出城作战,选择玉石俱焚,张居正知道,这孩子做得出来,和他一样,朱翊钧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就连王崇古和王谦都知道,中原历代王朝的脊梁骨从来不是他们这样的奸佞之徒,靠他们这些奸佞,早就房倒屋塌了。

    江山社稷靠的是爱这片土地胜过爱自己的那些脊梁骨,那些擎天白玉柱,那些架海紫金梁,大明的确存在这样的人,墩台远侯夜不收就是活着的丰碑,行走的脊梁之一。

    朱翊钧是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脊梁的人。

    朱翊钧对张居正的礼物非常满意,而吕宋国姓正茂给的礼物是一大堆的珍珠,个个圆润饱满,流光溢彩,而且是那种顶级的紫色珍珠,还有一大箱的珍珠粉,这玩意儿是用来洁面的,朱翊钧不懂胭脂水粉,但这东西真的很贵。

    而长崎总督府徐渭、孙克毅更加直接了当,则送来了一大堆的黄金、白银、黄铜和硫磺,这是倭国的特产,徐渭正在用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大明的白银稳定输入做出贡献,徐渭这个脑后长反骨,对朝廷极为厌恶的人,还专门给皇帝写了封贺表,希望皇帝继续英明下去,朝廷烂了,他们长崎总督府到底还是能指望皇帝。

    皇帝,是徐渭心中最后的希望,他对朝廷已经失望透顶了,如果皇帝再让他失望,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应该放到何处安放了,不仅仅是徐渭,大明有很多像徐渭的人,对朝廷已经完全失望,只能寄希望于少年天子能继续英明下去,如果皇帝不再英明,失望多了,自然变成了绝望。

    王崇古懂人心,人心散了,天下、江山、社稷必然大乱。

    人在云南的黔国公府按旧例送京师白象,这是先导车,抗仪刀的大将军的座驾,每年光是把白象送到京师都是舟车劳顿,极其困难。

    而文官简单的写了份不会有人看的贺表,算是恭贺陛下大婚,至于礼物,那是没有的,因为皇帝下了明旨,不得百官因为皇帝大婚懈怠,更引宋徽宗生辰纲旧事,督促天下百官不必拘礼,不必朝贺,一切如常。

    文官们倒是想送,可大明皇帝压根不收。

    纲运,其实和大明朝的漕运很是类似,都是漕粮赋税的运送,赵匡胤称帝之后,明令:自今每岁受民租及管权榷之课,除支度给用外,凡络帛之类,悉辈送京师。

    和大明地方留存五成以上完全不同,宋朝是地方除度支外,一切送入京师,这是两宋强干没枝的具体体现,为的就是利归公上,而外权削矣。

    而大明则是地方留存和朝廷五五分,这自然和明初的世势有关,毕竟燕云十六州已经丢了五百余年,秦岭淮河丢了三百余年,当时大明南北割裂严重,地方官衙没有足够的财权无法稳定统治。

    还有和明太祖朱元璋,真的不太擅长理财有关,朱元璋当时五五分成的主要原因还是觉得运送到京城,再运到地方,这样倒一遍手,路上的损耗太大了,地方留存,等到用的时候,在地方启运更加方便简单,损耗更低。

    想法很好,但执行起来就发现地方调运粮草的弊端了,因为根本调不出来,府库里空空如也,老鼠进去都得含着泪出来。

    朱元璋在财经事务上的天赋,远不如他在政治和军事上的天赋那般耀眼。

    朱元璋在财经事务上的天赋,大概和朱翊钧的军事天赋一样,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是几乎为零。

    清承明制,但是鞑清朝地方留存比例从来没超过20%,到了后来甚至不足10%。

    生辰纲,是宋徽宗在税赋之外为了聚敛,以庆贺皇帝寿辰为由,搞出的把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很快下面的人都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本来北宋末年各种矛盾就极为激烈,上至皇帝,下至百官的生辰纲,就变成了烈火烹油,轰然爆裂起来。

    “陛下缇帅求见。”一个小黄门匆匆跑了进来。

    “宣。”

    缇帅挎着绣春刀到殿前卸掉兵刃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面色凝重的见礼道:“陛下,宿净散人进京了。”

    “嗯?宿净散人,是王仙姑那个首席大弟子兼床伴的家伙吗?”朱翊钧面色一变,惊讶无比的问道。

    “就是他。”赵梦佑俯首说道。

    “来的好,朕没去找他们,他们反倒是找上门来了。”朱翊钧拍桌而起。

    朱翊钧不让地方官员送礼,但还是有一群人打算给皇帝送份大礼,贱儒复古派代表,王仙姑的首席大弟,宿净散人,悄悄来到了京师。

    宿净散人入京第二天就被缇骑所察觉,因为临近皇帝大婚,京师开始戒严,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暗地里对入京的人都会详细盘查。

    奏闻北镇抚司的人正好是王次辅的儿子王谦王收买,王谦的收卖大法仍在发力。

    “现在要抓人吗?”缇帅赵梦佑询问陛下的旨意,这贱儒太猖狂了,居然把打手再次派到了京城来!这是骑在缇骑的脸上输出。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急,跟他们耍耍。”朱翊钧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帮打手入京,必然有人配合,这个宿净散人,送上门来的饵儿!”

    “遣人盯着点。”

    “王谦的人,贴身盯着。”赵梦佑说这件事的时候,略显一些无奈,人家王谦的活动经费实在是太特么的充足了。

    贴身盯着和严密监视毕竟不同,得到的情报也有差别,王谦从宿净散人出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宿净散人在行动,一直到这家伙入京都严密掌控他的行踪,一入京就直接举报到了北镇抚司衙门。

    宿净散人什么时候,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和谁在联系,王谦都一清二楚。

    王谦现在有恭顺之心还为朝廷办事,如果王谦不再恭顺,如何是好?这是缇帅必须要关注的问题。

    次日,王谦就通过父亲王崇古上了一道奏疏,送到了皇帝的御前,王谦邀请缇帅赵梦祐前往燕兴楼看个热闹,这个热闹关于宿净散人,宿净散人要在京师聚众讲学,这需要京师有人配合,目前王谦还不知道是谁在配合宿净,皇帝若是想凑这个热闹,可以亲眼看看。

    王谦也说明了自己为何要上这道奏疏,因为有诬告的嫌疑,现在的信息源极为单一,如果缇帅赵梦祐一起旁听,这事就稳妥了。

    “朕打算亲自去看看热闹。”朱翊钧打算亲自去看看这个宿净散人,不得不承认,若非朱翊钧有那么一点政治天赋,面临突发的情况,带着缇骑救护张居正,打破了君臣猜疑链的建立,恐怕会出现大麻烦,这个宿净散人,是个眼光毒辣,下手果决之徒。

    “陛下,臣以为还是让缇帅去吧。”张宏在一旁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智者不陷于覆巢之中,作为皇帝张宏不喜欢皇帝涉险。

    “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冯保引用了孟子一句话,做完自己想做的所有事儿而死的人是正命,局限于世俗、局限于他人评价,最后没有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不是正命,而是非命。

    成语死于非命,就是来源于此。

    朱翊钧知道张宏和冯保在担心什么,笑着说道:“大明是朕的大明,京师是朕的京师,燕兴楼更是皇庄,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为何不能去?这个宿净散人,朕又有何惧哉?”

    “这家伙,挺邪性的。”冯保说明白了自己的担心,从江湖传言上来看,这个宿净散人实在是太邪门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以在刀尖上行走,可以在水中火中畅通无阻,这是何等恐怖邪祟?

    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缇骑抓拿宿净散人之前,还是不要轻易见面为好。

    “他要是真的有什么神通,还需要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来,这可是天子脚下,他就不怕自己死于非命吗?朕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朕的戚家腰刀未尝不利!”朱翊钧仍然坚持,他不怕这种邪祟,更不信什么神通。

    如果宿净散人真的会降头术,那朱翊钧就掌握了下头术,他擅长物理给人下头。

    得益于孔夫子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大明朝廷的奏疏里,除了天人感应这种糟粕之外,群臣很少能用谶纬来威胁皇权,朱翊钧压根就不信这一套,他要亲自会一会,如果宿净散人真的掌握了什么神通,正好送到解刳院里解刳研究一下。

    道爷求道大半生,临到了都未曾羽化登仙,这种能人异士,必须请到解刳院里,雅座伺候,然后烧给道爷,也尝其毕生所愿。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可是个好日子,京师四处都是灯会庙会,街上的人摩肩擦踵,西班牙驻大明特使黎牙实,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在街上,见识着大明的繁华。

    顺天府现在人口已经恢复到两百万人以上,而京城就超过了百万,到了节日,整个京师就会拥挤不堪。

    黎牙实很喜欢这种拥挤,这便是人间,这里是人间君王管理的人间,黎牙实得到了皇帝陛下的祝福和庇佑,那他的神就管不到他违背了当初终身不娶的诺言,神真的要处罚,得先跟人间君王碰一碰,宗教裁判所也无法到大明来执法,否则得先跟大明军碰一碰。

    违诺者黎牙实的妻子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是泰西梅迪纳-西多尼亚家族的女儿,名叫安娜,是棕红色的头发,带着一儿一女投奔黎牙实,在路上,女儿死于水土不服引发的痢疾,只有儿子活了下来,安娜之所以要逃跑,是因为她的丈夫是尼德兰地区的叛军,走投无路,只好远走他方,找到了黎牙实。

    朱翊钧对黎牙实的这段婚姻并不看好,给别人养儿子这种事,大明的教训很多,就是不知道泰西是不是也是如此。

    现在的黎牙实很幸福,他拉着妻子,妻子拉着五岁的儿子,欣赏着大明的繁华,他今天在燕兴楼预订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打算一家三口度过结婚后的第一个上元节。

    黎牙实察觉到了一点异常,从皇宫西安门到燕兴楼不远处民舍的楼那条御道,实在是安静的有些过分了,那条街是御街,平日里是禁止任何车驾通行,可是从除夕开始,大明皇帝解除了宵禁,那条街所有人都可以通行,今天却不能走了。

    而在另外一个厢房里,一个美妇缠在一个印堂窄小,略显阴鸷的男子身上。

    “仙官,你怎么了?奴家伺候的不好吗?”美妇忽然停下了自己四处游走的手,仙官今天兴致不高,显然有心事。

    被唤作仙官的男子,伸出手快速的掐算了一遍,略显忐忑的神情,才恢复了淡然,就连阴鸷的表情,都变得祥和了几分,变得慈祥了起来。

    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能欺骗,显然这个仙官掐算了一番,觉得没事,才放宽了心。

    “你先起来,今天我有要事要做。”仙官将美妇人推开,示意她先出去,自己今天有正事要做。

    这个正事是要见一个人。

    这个仙官自然就是朱翊钧亲自来瞧热闹的人,宿净散人。

    美妇见不用伺候,眉毛轻挑略显轻松,实在是这位仙官有点不好伺候,每次都折腾很久,若不是给的多,谁愿意伺候这种人?也不是什么天赋异禀,就是每次办事前都要吃点虎狼之药,折腾也是隔靴搔痒,她心里欢快,语气却十分哀怨的说道:“仙官办完了事儿,记得再唤奴家来,奴家实在是等的着急。”

    宿净散人摸出了一锭银子,随意的丢了过去,笑着说道:“好好好,定会唤你过来,先去吧。”

    拿到了银子的美妇喜上加喜,美滋滋的离开了,出了门看着手中的银锭,摇了摇头嘟嘟囔囔的低声说道:“哪里来的乡巴佬,现在哪还有不用银币的。”

    美妇是个楼里的娼妓,算是在刘七娘走后,唯一能拿得出的楼花了,样貌算不上多么出众,就是骨子里透出的媚态,还算有些可口。

    宿净散人闭目养神,一直到外面的喧闹都变得安静了一些后,宿净散人才慢慢的睁开眼,他听到了三短三长的敲门声,才闷声说道:“进。”

    进来的是宿净散人的侍女,已经伺候他一年有余,是合一众里极其狂热的信徒,对王仙姑即将羽化登仙,深信不疑,而这个侍女的身后,跟着一个看似喝醉的男子,那男子把侍女一把推了进去,大声说道:“今天伺候爷舒坦了,自然给你银子。”

    这男子关上门后,那副泼皮相立刻变得严肃,他根本没有醉酒,就是来见宿净散人的。

    这男子看都不看侍女一眼,坐到了凳子上,面色焦急的说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你现在京师风头正紧吗?小皇帝马上大婚,那些个爪牙现在都跟疯了一样,今夜没有宵禁,你赶紧离开。”

    “正因为皇帝大婚,我才要来。”宿净散人一甩袖子,站了起来说道:“怎么可能让这狗皇帝顺意!”

    “上次刺杀不成,你就不该回来,万一被朝廷的鹰犬探闻,你我九族都不够皇帝杀的,赶紧走!”这男子一听此话,极其懊恼的说道:“你上次信誓旦旦的说,就是做不掉小皇帝,也能做掉张居正,做不掉张居正也能让君臣离心离德。”

    “结果一事无成,小皇帝现在每月都去宜城伯府,还会住一天,就是摆明了不怕我们,让我们继续刺杀,露出手脚来,让鹰犬稽查,你还来,我真的是怕了你了。”

    宿净散人一拍桌子说道:“懦夫!你别忘了,西山袭杀之事,若是没有你,怎么可能做下,你现在怕了?晚了!”

    “你!”来人也是拍桌而起,可只说了一个你字,再说不不出太多话来,因为宿净散人说得对,他已经上了贼船,哪里还下得去呢?

    宿净散人被拿了,他的九族也保不住,小皇帝是个诛人九族的暴虐君王。

    “我去你的府上拜谒,你居然闭门不见,若不是使点仙家手段,你怕也不肯过来。”宿净散人这才坐下,面色变得愈加平和的说道:“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咱们俩都得淹死。”

    而另外一边,朱翊钧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隔墙有耳,可不是一句玩笑话,朱翊钧、王谦、赵梦祐、冯保等一众都在隔壁。

    宿净散人并没有什么神通,他心心念念、恨得咬牙切齿的小皇帝,就在隔壁听他们密谋。

    王谦听完了这两个人对话,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肚子里,之前,宿净散人是不是西山袭杀案的元凶,证据并不是特别的充分,现在终于充分了起来,这宿净散人全撂了,而且和朝中某人阴结,证据确凿,因为这个某人就在隔壁。

    “来人何人?”朱翊钧低声询问着冯保,他对这个人影不熟悉,显然不是廷臣。

    “工部右侍郎罗汝芳。”冯保俯首回答道,朝中实权的正三品,如果三年期满,这个人就会升转户部、吏部这样关键部门做侍郎了,距离明公的位置,仅仅一步之遥。

    “就是去年在广慧寺聚众讲学,被先生所厌恶的那个罗汝芳?”朱翊钧眉头一皱,想起了这个人具体是谁,原来的云南右参政,去年期满考校回京。

    这个人是个张党,和张居正关系亲密,张居正不准民间聚众讲学,这罗汝芳仍在京师广惠寺聚众讲学,被张居正知道后,张居正严词申斥,并且请命罢其官职,回籍听用。

    正好那会儿张居正的父亲去世了,丁忧的风波一下就把这件事给掩盖住了。

    罗汝芳是楚党的叛徒,已经被开出了张居正门下,聚众讲学是张居正整饬学政中的一个环节,也是为数不多,张居正和王崇古都高度认可的政令,操办禁天下讲学之事,取缔了六十四家书院的正是王崇古。

    因为张四维受到这些个学派的影响,做事孟浪,危害到了他们老王家的利益。

    而这个罗汝芳也是泰州心学的扛鼎之人。

    “你别忘了,那本海瑞《弹劾张居正疏》还是你亲手写的呢,我可没那么多的文采,写出那等酣畅淋漓的章句来,小皇帝可是说过的,言先生之过者斩,你这要是被抓到了,必死无疑。”宿净散人给罗汝芳倒了一杯茶,笑容满面的说道:“我们真的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恨张居正,我恨小皇帝,正正好。”

    张居正禁止聚众讲学,就彻底断了心学传播的路数,更是将何心隐变成了案犯,这对泰州心学的打击实在是太沉重了,罗汝芳的确恨张居正,张居正明令禁止的行为,他都要做,若不是丁忧的风波,这罗汝芳怕是已经回籍闲住了。

    朱翊钧也知道了南衙妖书案的真正始作俑者,怪不得那一本伪造的奏疏,会传播那么广,牵扯广众,找到了很多的从犯,却迟迟没有找到到底是谁捏造了这本奏疏。

    托名海瑞所写,弹劾张居正疏,既借着海瑞的名声,给张居正扣一堆的罪名,也可以离间张居正和海瑞的关系,张居正有没有在某一个瞬间,怀疑真的是海瑞所写?

    人心是最不可猜度,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果然是一群擅长玩弄人心的贱儒。

    大家国庆节快乐,中秋节安康,(づ ̄ 3 ̄)づ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