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用力的蹬着旱鸭子,一个大尾巴跟在后面飞奔,这个大尾巴里有红袍的宦官,红盔将军、大汉将军和缇骑,这个大尾巴行进的速度和朱翊钧蹬旱鸭子的速度十分匹配,经过了专业训练的缇骑们,总是能第一时间跟上皇帝的脚步。

    朱翊钧的车呼啸着通过了坤宁宫,在乾清宫门前,转弯去了慈宁宫,李太后已经听闻了皇帝要试驾踆乌,一直在门前等着,看到了皇帝的身影,李太后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自家孩子自家疼,她其实不是不宠爱长子,只是长子作为帝国的继承人,李太后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于溺爱。

    慈母多败儿的道理,李太后还是非常清楚的,可是孩子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头,也不是李太后想要看到的。

    随着国事的逐渐振奋,自己的儿子,终于越来越像个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爱恨喜恶,这才活的像个人模样。

    朱翊钧降下了手刹,车慢慢的停在了慈宁宫的门前,大明皇帝依旧满脸兴奋的打开了车门,王夭灼已经吓的有些花容失色了,毕竟是第一次坐这种车,第一次以这么快的速度飞驰。

    在王夭灼安定了心神,下车之时,朱翊钧身后的大尾巴们终于赶上来了,一应仪仗迅速铺开,几名缇骑举起了红底黑字的虎头牌,上面写着回避、肃静,两名侍女打开了华盖,放在陛下的身后,大明皇帝出行该有的排场,一样没缺。

    冯保和张宏扶着膝盖,累的气喘吁吁,缇骑们虽然仪态仍然十分整齐,但也在大喘气,可见这一路跑来要跟上陛下的速度,还是有些吃力。

    朱翊钧叉着腰,围着自己的‘旱鸭子’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看了又看,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冯大伴,令内署多造一些,四人的板车之类的也多一些,以后出行跟着就是。”

    “臣等叩谢陛下圣恩。”宦官、宫婢、勋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谢恩,这真的是皇恩浩荡,陛下自己玩,也带着其他人一起玩,陛下就是这样的人,一个顾及下人的君子,陛下从来不过分为难下人,甚至还会照顾到下人。

    朱翊钧这种习惯的形成,是他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同样,自然跟道爷的壬寅宫变有关,道爷被十六个侍女给摁在寝宫里,又是勒,又是捅,这是道爷留下的教训,过分的苛责下人,伺候人的宫婢在某些时候,就会内外勾结,变成刺客。

    “见过娘亲。”朱翊钧带着王夭灼对着李太后行礼。

    “皇儿快快进来,这眼看着到了晚膳时候了,就在慈宁宫里用膳吧。”李太后越看这一对金童玉女越是喜欢,王夭灼是李太后亲自挑选的儿媳妇,除了肚子迟迟不见动静之外,其他一切都非常完美,这不怪王夭灼,是皇帝的选择,但李太后管不了皇帝,就只能找王夭灼的麻烦了。

    李太后留下皇帝用膳,其实是有两件事儿要说,这第一件就是皇嗣的问题,无论是生男生女,陛下要首先证明自己有生孩子的能力,第二件事则是关于潞王朱翊镠的婚配之事,长兄如父,李太后自然要跟皇帝商量一二。

    “哥!那蒙兀儿国送来了七十二个美人,既然哥不用,那不如直接送到我宫里来吧!”潞王朱翊镠清楚的知道,皇叔朱载堉是个寡淡的人,对这事儿并不是过分热衷和追求,那么这么多美人,就给他好了!

    闲着也是闲着!

    一道快如闪电的手,猛地揪向了朱翊镠的耳朵,而后猛地一拧,李太后厉声说道:“胡说八道些什么!那都是些胡姬,你再胡闹,怎么能讨要这些番外胡姬!”

    “疼!疼!疼!”朱翊镠猛地一踮脚,抓着拧耳朵那双手,脸都一阵红、一阵白,看起来真的非常疼。

    这不意外,在当下大明的笔杆子手里,夷狄连人型生物都算不上,就跟后世儿子说要娶头牛为妻一样,李太后这个当妈的不气才怪!

    朱翊钧就看着乐,他也不劝,任由李太后教训儿子。

    在欢快的气氛下,朱翊钧踏上了回宫的脚踏轧车,蹬着自己的旱鸭子回西苑去了。

    巡抚一词,最早出现在南北朝,但在南北朝并没有大量的任命,一直到了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派遣以胡濙为首的二十二名巡抚,巡视天下,才算是有了常设的巡抚,当然此举被认为是朱棣要寻找流落民间的朱允炆。

    在景泰三年,耿九畴以刑部右侍郎巡抚陕西,当时和地方的布政司、按察司发生了许多政务上的纠纷,陕西布政使许资上奏,说巡抚职权并不清晰,请求朝廷确定巡抚的官品以及地位。

    最后,景泰帝下旨,所有出任地方的巡抚,都会挂正三品的侍郎,再挂都察院职位,即右都副御史,曰尚书、侍郎任督抚者,俱带都宪,以便行事。

    自此以后,大明一方巡抚,就有了三重身份,六部侍郎、尚书等六部任命、以及都察院都御史总宪,又因为巡抚多兼领一方提督军务,所以巡抚即是京官,也是是地方最高军事长官,地方戎、政、监察大权独揽的封疆大吏。

    凌云翼回京,自然非常忙碌,除了要见座主张居正以外,凌云翼还要和六部明公们见面,说服六部明公支持,来确保这次入京,能够不虚此行,自己希冀之事不会落空,另一方面,凌云翼还要去都察院拜拜码头,还要见一见当初的同窗、同乡。

    如此忙碌,一直到三月初,凌云翼才终于清闲了一二,他带着大包小包来到了全浙会馆,他要见一见浙党党魁谭纶。

    谭纶盛情招待了凌云翼,甚至还专门到燕兴楼定了位置,显得格外隆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热络之后,谭纶在看着凌云翼,越看越满意,侧着身子说道:“凌部堂,山东地面事了,就回京来吧,我这岁数大了,部里的事儿,多少有些看顾不周了。”

    谭纶希望凌云翼能回京堂,分担一些兵部事务,因为凌云翼本身就兼领兵部尚书,也有平定罗旁山的军功在。

    曾省吾笑着说道:“凌部堂莫要多想,我才疏学浅,难当大任。”

    曾省吾不是难当大任,而是不适合兵部尚书这个职位,他和张居正的关系太过于亲密了,如果自己再做了兵部尚书,容易引起朝堂失衡。

    眼下晋党和张党在朝堂上,大抵是分庭抗礼的平衡状态,谭纶这个兵部尚书的位置,非常关键,这可是个强力部门,如果也落入张居正的夹袋,陛下不多想,朝臣们也要多想了。

    凌云翼不会,自从兖州孔府案后,在政治光谱上,凌云翼的张党已经逐渐褪色,而逐渐成为了一个帝党。

    “咦,这可使不得,我已经和陛下说了,等到山东局面安定之后,就带着客兵前往长崎总督府,这是早就定好的事儿,谢大司马盛情,某确实无意于此。”凌云翼立刻表示了自己的拒绝,并且表明自己的去向,这就不是客气,是明确的拒绝。

    凌云翼自己心里有数,他这样的名声,回到了京堂,只会有一种结果,那就是龙困浅滩,什么都做不得,京堂就是个围城,外面的人拼命想进来,里面的人却知道这池子水有多深。

    在郧阳、在江西、在两广做巡抚的时候,他就确定了自己的志向,杀人如麻的他,早就绝了回京做明公的想法,在山东更是把兖州孔府给点了,凌云翼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在京堂是格格不入的。

    “如果凌部堂有所顾忌,我可以为凌部堂铺一铺路。”谭纶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死心。

    凌云翼靠在椅背上,思索了片刻依旧摇头说道:“我怕给陛下找麻烦,到时候给天捅个窟窿,陛下是保我,还是不保?还是算了。”

    凌云翼知道自己性格缺陷,也就不到京堂里受这份委屈了,他怕自己在文华殿上,当殿杀人。

    谭纶极为可惜,他当然知道陛下的安排,只是没想到凌云翼也早就接受了这一个安排,而且还表现出一副欣然前往的态度来,这让谭纶有些无奈,兵部尚书这个职位,人选并不是很多。

    当初李如松从辽东入京师,参加京营将领遴选,看到谭纶立刻就说京营这地方受文官节制,如同奴仆,不待也罢,这是李如松的态度,其实也是一部分武夫的想法,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凭什么节制武官?

    兵部尚书这个位置,要是进士,还要那种能打的进士。

    殷正茂是一个,凌云翼是一个,曾省吾是一个,再无合适之人了。

    “可惜了。”谭纶敬了凌云翼一杯,倒孔府,可谓是大快人心,凌云翼敢做,就不怕千古骂名。

    凌云翼一饮而尽,面色略显古怪,低声说道:“大司马喝的是水?”

    “大医官们不让饮酒。”谭纶一听这话就气的满面通红,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大医官,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个在军阵中跟倭寇厮杀,利器当面,眉头都不眨一下的军伍中人,连喝一杯酒,都得这大医官管着。

    谭纶一只手就能收拾这俩大医官,奈何这俩大医官会跑到陛下那里告状!

    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凌云翼眉头一挑,看了眼那两个大医官,更加确信,自己还是不要回京的好,他也一身的毛病,被这么拘束着,还不如死在罗旁山爽利!

    “楼下为何如此吵闹?”凌云翼听到了楼下的动静,有些奇怪的询问道,这可是燕兴楼,大明京师第一号酒楼,怎么还有闲杂人等闹事?

    曾省吾站起身来,在凭栏处往下张望了下,才摇头说道:“别提了,西土城迁徙来的富户和京城的阔少斗富呢,这估计是又斗出了火气来,这些迁来的富户,把京师弄的鸡犬不宁,姚光启和王谦因为一个娼妓,又吵了起来。”

    “就是那个四处撒钱收买人心的姚光启?”凌云翼入京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听到好多次姚光启这个名字了。

    大明京师现在有三位阔少,蒲州王氏王谦、吴兴姚氏姚光启,蒙兀儿国特使沙阿买买提,三个人的特点,就是四处撒钱,和另外二位不同,沙阿买买提只是单纯的高兴,不是为了收买人心。

    曾省吾确信的说道:“嗯,就是他。”

    凌云翼和谭纶聊了许久关于密州市舶司驻军之事,其他人已经完全说服,就差兵部尚书了,按照凌云翼的猜想,谭纶应该极好说服,事实也是如此,谭纶没等凌云翼开口,就主动谈到了密州市舶司水师之事,他对海寇偷偷割渔夫们的海带根本不能容忍!

    凌云翼和谭纶一边走,一边说着那些海寇们的种种恶行,偷割海带,偷起鱼笼、抢百姓渔船、抢百姓过冬粮食、烧杀抢掠等等。

    “嘭。”一个人影突然横在了凌云翼的脚下。

    燕兴楼在门前揽客的伙计,他被人扔到了这里,显而易见,伙计被殃及无辜了。

    在伙计倒地的一瞬间,肩负巡查职责五城兵马司的校尉们就围了上来。

    凌云翼蹲在地上,探查了下小二的鼻息,又伸手认真的切了切小二的脉,确认小二没有受伤后,将小二从地上扶了起来,凌云翼长期在军伍之中,算是半个医倌。

    “天子脚下?”凌云翼略显疑惑的看着谭纶。

    谭纶面色立变,厉声说道:“把人抓起来!”

    五城兵马司的校尉本来还以为没什么大事,就要散去,定睛一看,立刻认出了何许人也,二话不说,就把姚光启等一行人给摁住了!

    出手伤人的是姚光启的仆人,这些家仆没有任何抵抗,五城兵马司校尉抓人,抵抗的话,会罪加三等,小事都能变成捅破天的大事。

    “伱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抓我?抓了我,没你们好果子吃!”姚光启挣扎了几下,发现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校尉们,根本不给他一点面子,那表情恨不得生吃了他!

    “见过大司马,大司马过来吃饭?不知道大司马当面,大司马海涵!”五城兵马司副指挥许攸之,满脸堆笑的前往见礼。

    许攸之是驸马都尉许从诚的表弟,许从诚尚嘉靖皇帝女儿嘉善公主后,算是跟着鸡犬升天,做了西城五城兵马司副指挥,每年过年,许攸之都要跟着许从诚到兵部尚书谭纶府上拜谒,因为五城兵马司归兵部管理。

    谭纶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谭纶甩了甩袖子,开口说道:“不吃饭过来作甚?吃个饭都不清净!这人恶意伤人,拿到刑部去过堂吧!”

    “末将领命!”许攸之站直了身子,大手一挥,大声的说道:“统统带走!”

    这案子本身是个小案子,民不举官不究的那种小案子,燕兴楼的伙计,哪里敢开罪姚光启这等人物,吃了哑巴亏是万万不敢报官的,但这件事,坏就坏在了出现在了大司马、山东巡抚的面前。

    有些事,不上称,也就四两重,上了称,千斤打不住。

    “大司马?!”姚光启人都傻了,愣愣的重复了一遍,目光变得呆滞了起来。

    王谦的眼光变得阴毒了起来,他有一个刑部尚书父亲,姚光启落到了他的手里,那这件事就不能善了了!

    很快,案子闹得越来越大,甚至闹到了皇帝的面前去。

    万历七年三月初七,大明皇帝在文华殿正式召见了山东巡抚凌云翼,凌云翼事儿办得已经差不多了,这是打算离开了,朱翊钧再正式宣见,宣旨确定密州市舶司水师驻军之事,也算是告别。

    这一走,凌云翼要三年以后才会再次入京述职。

    “那个姚光启恶意伤人案,是不是十分棘手?”凌云翼领旨之后,说起了自己亲眼目睹的案子,这个案子事主不肯追究,那个燕兴楼的伙计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吴兴姚氏也不是缺钱的主儿,给了一大笔和解费后,燕兴楼的伙计到顺天府衙门销案。

    “若是追究,事主都不计较了,显得大动干戈,若是不追究,此事已经上达天听,不处置,法度何在?朝廷威严何在?”王崇古听闻凌云翼询问,说了一下案子棘手的地方。

    凌云翼思考了片刻说道:“陛下,把姚光启交给臣吧,臣把他留在身边,做个幕僚,别让他在京堂兴风作浪了。”

    “嗯?”朱翊钧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凌部堂所言,不失为良谋。”

    至于姚光启愿意不愿意?凌部堂点名要的人,那姚光启不愿意也得愿意,否则吴兴姚氏就是不给凌部堂面子,堂堂封疆大吏,被人如此驳了面子,凌部堂是要发飙的!

    至于姚光启跟着凌云翼,是福还是祸,就看姚光启自己的造化了。

    “好好好!”谭纶直接就笑了出来,姚光启在凌云翼身边当幕僚,肯定非常老实,凌云翼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姚光启但凡是犯点错,恐怕要被凌云翼给军法处置了。

    “那就把他交给凌部堂吧!”朱翊钧拿出了姚光启的卷宗,这手中的笔一划拉,姚光启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凌云翼的司务,也就是幕僚。

    “臣谢陛下隆恩。”凌云翼再次谢恩,而后告退离开。

    凌云翼处置了一个相当棘手的人物,姚光启这个人的能力还是有的,他能跟王谦在京师打擂台这么久,偶尔还能占到便宜,并非等闲之辈,姚光启做事,真的很有分寸,他从来不越雷池一步,所作所为都是卡在了合法的边缘,朝廷自然不能胡乱处置,所以姚光启真的挺棘手。

    这次,姚光启被凌云翼给带走了。

    走出了刑部大牢的姚光启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到了一个温和的人等在刑部衙门门前。

    “你是姚光启?”凌云翼十分温和的说道:“我是巡抚山东的凌云翼,相信你听过我的名字,跟我走吧,我问陛下举荐了你,做我的司务,日后跟着我,好好做事。”

    姚光启瞪大了眼睛,更加呆滞的说道:“当面是凌部堂?”

    “正是在下。”凌云翼的笑容依旧阳光灿烂。

    “我能不去吗!”姚光启猛地打了个寒颤,凌云翼这个名字,仿佛是血红色的,他猛地退后了三步,惊恐万分的说道:“凌部堂!我上有老、下有小,放我一条生…能不去吗?”

    “嗯?”凌云翼眉头一挑,用鼻音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去!我去!凌部堂息怒!”姚光启只感觉一股冷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感,如坠冰窖之中一般彻骨生寒,他知道再讲一句让凌云翼生气的话,那事情就会变得极为可怕!

    “嗯!很好,走吧。”凌云翼再次露出了笑容,上了车驾,向着会同馆驿而去,今日他就要离京。

    姚光启被凌云翼带走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立刻传遍了整个京师,西土城姚氏,立刻就慌了神,姚氏不敢找凌云翼的麻烦,只想把这个瘟神赶快送走,姚氏琢磨了许久,送了二百两银子,算是差旅费,谢了凌部堂的赏识。

    姚光启被当成了弃子,跟着凌云翼上路了。

    而此时的文华殿上,朱翊钧在接见蒙兀儿国特使沙阿买买提,五艘五桅过洋船已经准备就绪,沙阿今天启航前往松江府,除了五艘五桅过洋船,还有五十条三桅夹板舰会随行,前往蒙兀儿国运马。

    “尊敬的四方之大君、至高无上的大明皇帝陛下,中原人一诺千金,我们蒙兀人也是重信守诺之人,这两万匹战马,说是贺礼赠送,便没有让陛下再付钱的道理,阿克巴大帝在临行前,多次嘱咐我,得到陛下的友谊,才是比山高、比海深的重任。”沙阿买买提再次重申,这两万匹战马是不需要付费的。

    他之前就承诺过,只要大明皇帝答应卖船,这批战马就是加价的一部分。

    做生意,讲究以诚为本。

    “这样显得朕在彼此邦交中,占了极大的便宜。”朱翊钧以为沙阿买买提就是那么一说,结果沙阿买买提居然来真的,大明只需要把船开过去,把马带回来就可以了。

    沙阿买买提十分确信的说道:“陛下,我的君主蒙受了极大的耻辱,却没有任何雪耻的手段,泰西也不肯把船、火炮、火器、火药卖给我们,如果想到这里,陛下的慷慨,才是大明和蒙兀儿国来往的基石。”

    有钱就行了吗?红毛番骑在蒙兀儿帝国皇帝阿克巴的脸上输出,阿克巴有钱也买不到武器,打碎了牙齿还要往肚子里咽,所以,蒙兀儿国与大明的来往,大明不亏,蒙兀儿国血赚。

    “而且慷慨的陛下啊,还把非常紧缺的丝绸,给了我们一千匹,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我的感谢了。”沙阿买买提的感谢是十分真诚的,大明的丝绸非常紧缺,都给了泰西大帆船换白银去了,连朝堂的官员,都穿的是棉服、精纺毛呢,而不是丝绸。

    丝绸之国,却用不上丝绸,却卖给了沙阿买买提一千匹,这的确是慷慨,这说明大明的皇帝真的很重视蒙兀儿国。

    朱翊钧再次笑了笑,还不是你沙阿买买提加价加的多?

    卖给沙阿买买提的丝绸,也是绫罗绸缎四种,给泰西一匹利润为十二银,而沙阿买买提一匹均价就加了十二银,也就是计利为二十四银每匹。

    当初,万士和为了点丝绸,要直接顶撞皇帝,王国光为了朝廷是否可以平价购入,甚至和冯保在户部吵的面红耳赤,丝绸这个东西是脸面,大明朝官们,只有大朝会的官服才是丝制。

    朱翊钧其实很难理解,大明、蒙兀儿国、泰西对丝绸那种近乎于疯狂的狂热追求,他觉得精纺毛呢、棉布做的衣服也挺好的,又不是不能穿。

    沙阿买买提再次郑重道谢,面子这东西,都是互相给的,你给我面子,你给我面子,这样,大家都有面子,红毛番那种先抢了再说,被揍了才能老实,才讲道理,是得不到面子的。

    在欢快而友好的氛围中,朱翊钧结束了接见蒙兀儿国特使。

    沙阿买买提离开了文华殿,朱翊钧看着沙阿买买提的背影,略显感慨的说道:“沙阿特使,实在是太客气了,先生,叮嘱松江地面官员,做好交接工作,这次官船南下西洋,是今年最重要的事儿,一定要做好。”

    “臣等遵旨。”张居正带领大明廷臣们俯首领命。

    “这算不算是再下西洋?”海瑞琢磨了下,开口询问道。

    王国光看着海瑞,颇为确定的摇头说道:“官船官贸,不是再下西洋。”

    “宣德六年到宣德九年最后一次下西洋,是规模最小的一次,仅仅福船就有两百余艘,马船近两千艘,大小船舶过万余,大明军兵三万余人,这次只有五艘五桅过洋船、五十艘马船、一百七十余艘战座船,大小船舶不过五百,军兵共计三千人,不能妄称再下西洋。”

    这次前往蒙兀儿国才什么规模,可不敢说是再下西洋。

    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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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