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一生行事,就主打一个走一步看三步,张居正的久任一定会引起一定的风波,这是可以预计的风险,而朱翊钧专门给张居正留了流爵。

    大明不是没有文官封爵,王骥、王越、王阳明,都是文官封的世爵,但这些都是因为军功。

    朱翊钧给张居正封爵其实也是军功,诚然张居正没有在战场上获得过任何的军功,但自万历元年起的强兵,却是一切的基础。

    大明历任首辅,除张居正外,没有一个人明确喊出过要强兵,要给军将事权。

    兴文匽武、以文御武,这两种办法,一直持续到了明末,到了明末,文官们已经从总督变成了督师,赐上方剑,可先斩后奏,而且晚明还陷入了另外一个怪圈,那就是你不能打,哪怕你是个文官,你是进士出身,伱也不能打,剿匪不能真的剿,抗清你不能真的抗清。

    你越能打,朝里就越有人收拾你,这战场变成了生意,刷资历的生意。

    比如熊廷弼、比如孙传庭,比如卢象升。

    孙传庭在黑水域之战俘虏了第一任闯王高迎祥,扑灭了陕西民乱,在榆林组建的秦军,所向披靡。而后又督师保定,在卢象升、高起潜接连战败的情况下,依旧击退了清军,在清军袭扰山东攻破济南之战中,孙传庭辖区击退了清军,孙传庭很能打,所以饱受攻讦,最终崇祯皇帝的猜忌心起来了,孙传庭被下北镇抚司大牢。

    这大牢,一住就是三年。

    汉室江山,代有忠良,不是无人可用,熊廷弼、卢象升的死,都是求荣得辱,而孙传庭坐大牢的这段时间,大明更是急转而下,崇祯九年在京师将高迎祥千刀万剐的崇祯皇帝,高呼大明天下无敌,到了崇祯十五年,天下已经有倾覆颓势。

    朱翊钧试图进行制度设计,让强军获得来自内阁的支持,改变兴文匽武、以文御武的格局。

    兴文和振武,并不矛盾,一条腿跳着走路,自然不能长治久安。

    朱翊钧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居正,定策之功,亦能封爵,张居正自此之后,从官选官,变成世袭官。

    中原自秦始皇一统六国之后,官吏的基本制度,都是官选官,即便是科举制也不例外。

    如同徐阶那样的人,会通过自己手中的特权和财富,对土地兼并,达到伪世袭制,即:世袭罔替,躺着收租,这是官选官制度下,官吏们的最高追求。

    徐阶做到了这种地步,最后也是伪世袭,大明世袭的只有皇帝和武勋,比如张居正家里的世袭千户,何尝不是前代的世袭县男?

    朱翊钧对张居正由一品到超品的这种人事任免,这个制度设计,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自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后,中原的军事,就成为了政治的延伸,大明的军事需要来自内阁的支持,仅仅来自皇帝的支持,是万万不够的,仅仅是皇帝,其支持力量是极为孱弱的,武宗朝就是例子。

    “陛下,这很危险。”张居正听明白了皇帝的想法,他一直拿着茶杯,不断的转动着,他在思考其中的利弊,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日后内阁首辅为了封爵、为了世袭武勋,也会对军事更多的支持;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政治的稳定性会进一步的降低,一定会出现文武大权归于一身的权臣。

    “北方越来越冷了,今年的春天又晚了一些。”朱翊钧看着张居正颇为确切的说道。

    张居正立刻说道:“陛下思虑周全。”

    张居正说完又沉默了起来,朱翊钧拿起了奏疏,开始批阅奏疏,让张居正慢慢思考。

    首辅太傅的沉默,持续了一刻钟之久。

    天象有变,这些年,北方越来越冷,辽东再往北一些,大雪甚至要到三月份才会完全消融,而天象的变化,代表着生产生活会受到极大的影响,物质会变得短缺,更加明确的说,就是粮食会歉收,意味着必有动乱。

    大明开海获利极大,但是随着白银的流入,思想必然会发生转变,金钱是一个魔鬼,蛊惑人心。

    在天象有变的这段时间里,大明的北方会持续的对南方吸血,不仅仅是南衙,甚至包括了万里海塘,国事向来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暴力,是大明这艘巨舶的压舱石。

    张居正终于放下了茶杯,开口说道:“陛下,此事理当慎之又慎,而对武勋的册封,除了必然要经过廷议之外,也应该由陛下独断。”

    廷议归廷议,廷议最终形成的只是建议,而皇帝应该文官封爵,尤其是大明录定策功封爵一事,有一票否决权。

    张居正只能保证自己做权臣的时候,不会僭越主上,如果因为他的原因,大明有了制度上权臣形成的必要条件,这是张居正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先生所言有理,那赐下世券之事,就走廷议吧。”朱翊钧听闻张居正的想法,点头说道。

    “臣叩谢陛下圣恩,臣自问略有功于社稷,此臣报先帝,忠陛下之职分也。”张居正站起身来,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行了一个五拜三叩首的大礼,郑重谢了皇帝赐下了世券。

    万历八年正月十七日,朱翊钧一大早来到了文华殿,等到廷臣见礼之后,朱翊钧没有让众人平身,对着冯保说道:“宣旨吧。”

    冯保前踏一步,看着两个小黄门拉开的圣旨,再甩拂尘,大声的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自庚戌之变,虏王俺答进犯京畿,西北兵祸踏至绵延二十五载,无休无止;自丁未倭患,浙抚朱纨自缢明志,东南海寇肆虐狼烟千里不绝,生民涂炭。”

    “朕以幼冲登大位,继守无疆大历服,朕惟知寡识昧,弗能造明哲以导民于安康之地。下无以奠安民生,上无以凝承天命,夙夜兢兢,常恐不能胜此艰大之责,就如涉渊水而莫知其津涯。幸上天眷命,有大艰靖安贤臣辅弼朕之左右。”

    “自古如是,王以幼冲之年而继嗣君位,必任用寿耇之臣,不徒隆以礼貌,必倚为腹心,朝夕亲近,不可轻遗乱弃,此稽古之德,类伊尹告太甲,以先民时若为言;亦类成汤制官刑,以远耆德为戒。”

    “天欲堕,赖以拄其间;道近隳,问谁人擎天。”

    这是朱翊钧这个皇帝亲自写的圣旨,而不是让内阁拟好,朱翊钧下印,天下动荡不安,主少国疑,年纪幼小的皇帝要有稽古之德行,要亲贤臣远小人,就像伊尹立太甲为帝,太甲昏聩无德,被伊尹流放桐宫,太甲修德,伊尹复还国政。

    青天摇摇欲坠却没有垮塌,因为高山之大柱正支撑中天,朝廷失道近乎于毁灭,是问谁如同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撑起了大明。

    冯保继续念道:“恭照圣祖定制,公、侯、伯爵,非有军功,不得滥封。嘉靖八年,世宗皇帝曾诏廷臣会议外戚封拜事理,世宗皇帝亦言:夫爵赏者,天下之爵赏,人主所恃以励世之具也,爵赏,与有大勋劳之人,并享茅土。惟器与名,不可轻许,名器既轻,社稷既危。”

    “朕理应事事皆祗遹先猷,宪章烈祖,仰稽而效法,然今朕意录先生定策之功,爵赏先生,宜城伯世券,世袭罔替。”

    “先生定策,有大勋劳。”

    “其一,主少国疑,似有大臣专权擅政,欲国事不许皇帝主专,先生自掖廷出,僦骡车出宣武门。”

    “其二,考成吏治…”

    ……

    “累朝成宪,布德施惠,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这封圣旨很长很长,下面的内容则是张居正定策之功的具体部分,功劳实在是太多了,数都数不完,冯保念完之后,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真的要把张居正做的事,一件件数清楚,即便是只数隆庆六年七月到万历八年一月,都是长篇累牍。

    “臣,叩谢皇恩。”张居正没有拒绝,昨天已经拒绝过了。

    “诸爱卿平身,朕违祖宗成法,今日爵赏先生,先生曾上五事疏,国事理当廷议论,今日就议一议吧。”朱翊钧挥手示意众人平身,他的圣旨已经写好,大印已经盖了,要反对封驳,就现在反对,不反对,就不要出了门阴阳怪气。

    所有人落座,但大家都非常沉默,一言不发,都不想开这个头儿。

    “万太宰?”朱翊钧只好自己开这个头。

    “臣在。”

    “陛下真的是好文采!”

    万士和一个激灵,一个十分丝滑的马屁就拍了出去,他现在还没有收到风向,所以不知道向哪个方向洗地,万士和虽然有八成的把握,陛下不是在以退为进,用世券逼张居正离去,眼下的场面是君圣臣贤。

    但万一呢?

    万士和在等风,等陛下明确的风向。

    此言一出,群臣们都看向了万士和,论拍马屁的功夫,还是得看万太宰的!

    “万太宰真的是滴水不漏啊!”朱翊钧笑了笑,廷臣们看着万士和也是直乐,实在是没话说,也能拍马屁,不愧是万太宰。

    这廷议的氛围经过万士和这一打岔,立刻从极其凝重变得缓和了起来,至少不再是压抑到掉一根针都能听得到的凝重。

    “陛下,臣以为,爵赏先生,无可厚非。”戚继光作为大将军做出了表态,支持了陛下的这个决定。

    理由,理由很简单,振武需要皇帝、内阁、朝廷的支持,后勤对军事行动越来越重要,戚继光本人就是当代军神,若是朝中再无人支持,他戚继光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站在大将军的立场上,陛下这个决策,戚继光必然支持。

    “封是该封,但必然有一个前提,自绝于百官。”谭纶作为兵部尚书,选择了支持陛下的决定,但他不是无条件支持,即便是开了这个先例,日后再封,也应该有一个大前提,便是自绝于百官之前。

    考成法,把百官当牛马。

    杨博还在的时候,一直想把自己不存在的闺女嫁给张居正,这样楚晋合流彻底架空皇帝,杨博不止一次这样表示过,而且群臣心知肚明,想要奔着封爵去,不是不可以,但要做一个孤臣,非孤臣不能走这个路数。

    谭纶此话一出,廷臣们开始小声的议论,议论了一阵后,大家都选择了赞同,又不想当孤臣,又想封爵,你不是想造反,是想干什么?

    考成法的核心不仅仅是限时限量,还有草榜糊名,底册填名,底册在文华殿陛下面前锁着,考成法打破了之前官员升迁的规则,将谭纶这个前提量化一下为:是否支持草榜糊名、底册填名。

    更加简单明白的讲,就两个字,忠诚!

    “有了这个前提之外,则是以定策爵赏,不可领兵。”张居正看向了廷臣,作为第一个以定策爵赏之人,张居正给自己画了个圈,那就是不能领兵,即便是名义上,也不可以,这不是画地为牢,而是必要的限制。

    有没有军事天赋,在大明官场上逐步升迁的过程中,足够去实践检验了,张居正给自己设了限制。

    “理当如此。”王崇古松了口气,张居正给人的压力已经很大了,成了武勋,再领兵,那他不当反贼也是反贼了。

    这一前一后两个限制,几乎堵死了以定策爵赏的大臣,谋反之路。

    廷议仍在进行,对于定策爵赏的种种规则进行圈定,但最重要的两条,还是谭纶和张居正这一前一后,自绝于百官和不得领兵。

    “廷议之后,理应由六科廊给事中,科道言官公议一下。”张居正写完了浮票,廷议的确是通过了,虽然加了许多的限制,但他觉得还得公议一下才更加明确。

    万士和笑了笑,摇头说道:“就咱们大明这些官吏们,肚子里都是主意,一问一个不吱声,怕是问不出个什么来,对于官场而言,官吏们觉得,最好的情况就是一潭死水,一成不变,否则就没有那么多的复古贱儒了。”

    万士和作为吏部尚书,对大明这些个官吏们,早就看的明明白白,都骂他万士和是个墙头草,可万士和非常清楚,大明官员,九成九全都是墙头草!

    “万太宰,非议、礼法上,就有劳万太宰了。”朱翊钧拿到了张居正的浮票,下印之后,看着万士和说道。

    朱翊钧明确说了,他违背了祖宗成法,接下来洗地会非常困难。

    “陛下,此乃开辟之举,礼记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太祖高皇帝曾言:亘古未有长生不老之术,更无万世不移之法,理当因时而变,讲求时务,革故鼎新。”万士和俯首回答道。

    万士和为陛下洗地,左手拿的是祖宗成法,这一招万士和早已经用的炉火纯青,右手拿的是革故鼎新,这一招虽然很少用,但万士和不是不会,尤其是建立在矛盾相继释万理的基础上,万士和本身的礼法造诣,完全足够用了。

    事物不是一成不变的,万事万物总是在矛盾中,不断的变化着,如果单纯守着祖宗成法过日子,会因为祖宗成法无法适应当下,而无法指导当下施政纲领。

    万士和是个很圆滑的人,他可以不拿祖宗成法去洗地,那些个不事实务的贱儒,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吵架!现在在大明,万士和除了皇帝,从来没怕过任何人!包括修炼气人经的冯保!

    朱翊钧选择了相信,万士和在洗地这块,确确实实有自己的见解。

    最大的事儿上,廷臣们达成了一致,廷议得以继续,朱翊钧在皇极门前收集的民意,的确让大明朝廷更加理解了地方的主要矛盾。

    各个地方,从巡抚到庶民,他们最为关切的问题,和廷臣们设想里的主要矛盾有所差别。

    比如南衙,朱翊钧、张居正,一直以为清丈还田的坚决执行,让遮奢户们苦不堪言,趁着皇极门收集民意这个好不容易的机会,遮奢户们会对清丈还田提出自己的不满。

    但并非如此。

    不知道是出于对张居正的畏惧,还是出于生产关系的逐渐转变,遮奢户们的视线正在从土地上离开,而是看向了工坊。

    在这次收集民意之中,遮奢户们更希望皇帝能够扶持手工作坊的建立。

    比如更加宽松的路引政策,让工坊获得更多的劳动力;减少通关的手续,增加货物流通的速度;更开放的官道驿路等等。

    大明的路引制度,十分的严苛,以熊廷弼从湖广江夏长途跋涉入京,是以巡检司弓兵的身份参加京营锐卒遴选,没有路引,按照大明律会按照流民被逮捕,甚至要被充作贱籍,洪武二十四年,朱元璋下旨言:不务耕种,专事末作者,是为游民,则逮捕之。

    随着时代的发展,兼并导致佃户和游民逐渐增多,此条已经慢慢成为了沉睡条款,但百姓出县界,仍然要盘查路引,遮奢户们希望可以在南衙地区,将路引制度简化一些,比如从每县盘查,简化为每府盘查路引。

    可是遮奢户们的提议,遭到了廷臣们的反对,不是一个两个的反对,而是全体反对。

    “这些遮奢户在南衙打的如意算盘,我在这文华殿都听到了!不就是为了反对清丈还田政令?绕这么个大圈子!”王国光觉得遮奢户们在反对清丈还田。

    土地是需要人耕种的,根据丘濬的劳动价值论,劳动赋予了价值,没有劳动,土地闲置就没有任何价值可言,而劳动是用人去实现的。

    这些宽松的政策,看似是在塑造更好的营商环境,但仔细一想,却发现,遮奢户们的如意算盘,还是为了人丁。

    “大司徒所言极是。”谭纶对此非常的认可,王国光一眼就把遮奢户的小把戏看穿了。

    郭朝宾,工部尚书,老实本分的打灰人,他真的很少很少在文华殿上表达自己的意见,但今天,郭朝宾出奇罕见的开口说道:“我反对这些内容,眼下南衙匠人数量是足够的,如果路引、通关、官道驿路等政策更易,恐怕不利于匠人的培养。”

    “陛下,臣愚钝,窃居廷臣高位,但这供需臣还是能看的清楚的,一旦这佃户、自耕农不事农桑,都去做了学徒,那么匠人就无法获得足够的劳动报酬了,这样匠人反而懈怠,怠惰因循之下,反而不利于南衙手工作坊的兴旺。”

    “遮奢户为求一时之利短视,朝廷不能短视。”

    郭朝宾好不容易开口一次,就直接开始长篇大论了,一直说了一刻钟才停下,他不是在胡说,大明现在的手工作坊是极为脆弱的,一旦穷民苦力的数量激增,势必会影响到工价,当工匠无法获得足够的劳动报酬时,生产的积极性和技术创新的热情就会降低,反而导致生产效率降低。

    遮奢户们想的无非是降本增效,降低成本增加效益,手工作坊的成本,人工成本居高不下,放宽了这些限制,看似能短时间内降低人工成本,短期内,一年两年内,可能会促进市场的蓬勃发展,但整体效率低下,盈利降低,遮奢户们势必会持币观望,不肯投资,大明整体生产规模会降低。

    贻害无穷。

    郭朝宾略显无奈的说道:“陛下,这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生产是这样的,一个熟练的织娘,一天可以织半尺,但一个不熟练的织娘,一日能织几寸就是极好的,若是这个熟练的织娘不肯认真做,那就耽误生产了,遮奢户们急功近利,朝廷则应该看的更远,徐徐图之。”

    “永定毛呢厂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摊子那么大,盈利仍然超过了民坊。”

    “朕本来听得云里雾里,但郭尚书一提永定毛呢官厂,朕便明白了!”朱翊钧本来对郭朝宾说的不太明白,但郭朝宾一举例,朱翊钧就立刻懂了。

    郭朝宾说的复杂,若是总结的话,就是防止‘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其实全都在摸鱼’的恶性循环,应该建立像毛呢官厂‘你好好干我多给钱,大家都好好干’那样的良性循环。

    大明的手工作坊、大规模雇佣生产还在萌芽,如果短视,势必扼杀大明从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的蜕变。

    遮奢户为私,大明为公,遮奢户为求自身利益,短视无可厚非,但朝廷必须要目光长远,最起码,不能鼠目寸光。

    “嗯,那就依郭尚书所言。”朱翊钧选择了郭朝宾的建议,郭朝宾是一个很慎重的人,他不是无的放矢。

    大明的工匠数量并不是停滞,而是在稳定增长,是能够满足需要的。

    按照郭朝宾的说法去做,大明朝廷肯定要被遮奢户骂是开当铺的顽固派,守旧派,不肯适应当下形势,革故鼎新。

    但朝廷有朝廷的考虑,农桑为根本,土地还是需要人去耕种的。

    漫长的廷议终于结束,朱翊钧伸了个懒腰,打算用过午膳,就去操阅军马。

    朱翊钧在结束了北大营操阅军马之后,就到了北镇抚司,一来要亲自过问一下李元约的案子,二来,他要从北镇抚司出发,看个热闹。

    “李元约的尸首呢?”朱翊钧询问着赵梦祐,仵作的报告已经出了。

    “这里都是李元约。”赵梦祐指了指面前的一个棺材,好歹是进士出身,家里还是准备了一口棺材。

    朱翊钧沉默了下说道:“缇帅最近非常风趣,打开看看吧。”

    赵梦祐面色极为为难的说道:“陛下,别看了吧,那丈夫杀人分尸,李元约和妇人被一起分了,这也分不清楚谁是谁了,就都放一个棺材里了。”

    “缝不起来了吗?”朱翊钧略显犹豫的问道。

    赵梦祐十分确信的说道:“缝不起来,仵作都吐了。”

    “那算了,不看了,走,看热闹去。”朱翊钧最终没有让赵梦祐打开棺材,一堆烂肉,的确没什么看的,专业的仵作都顶不住,朱翊钧这个天生贵人,更顶不住了。

    朱翊钧去了燕兴楼,这个大明京师最大的酒楼,热闹很多。

    这次的热闹,是燕兴楼船舶票证的交易行,今天开市了,朱翊钧打算看看今年的形势。

    万历八年一月起,五桅过洋船丁型商舶,会再次加入认筹的套餐之内,朱翊钧去燕兴楼不是看哄抢,而是看新年第一天的行情。

    朱翊钧到了燕兴楼,五桅、三桅船,全部认筹结束,而之前船舶票证的价格,也是又涨了一轮。

    “这直接涨了一成,从七银七钱每张,涨到了八银四钱每张?这个涨幅,有点怪。”朱翊钧拿着个算盘,噼里啪啦的打了一下,最近并没有大笔的资金注入市场,这个涨幅,实在是有点超过了朱翊钧的预料。

    内帑太监崔敏笑着说道:“陛下,正月初十,松江远洋商行进行年度结报,去年一整年船只安全回航从八成,涨到了九成,这新年一开市,立刻就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之所以有如此的回航率,一来是因为海路跑熟了,二来得益于吕宋总督府、长崎总督府、琉球等地的安定,若是闹倭患,怕是不升反降。”

    “嗯,好!孙克弘做得好。”朱翊钧拿起了远洋商行的年度结报,的确是个捷报。

    “陛下,有个事儿,交易行的船东们,希望凑五条五桅商舶前往泰西,从太平洋到墨西哥、秘鲁总督区,过大西洋,到自由城,这条航线打通了,咱大明的海贸才算是彻底开门了。”崔敏小心翼翼的说道。

    马教师骂朝廷是开当铺的,不让他的蚂蚁金服上市,可是蚂蚁金服是高利贷啊。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