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谦面色涨红,看着其他人都在笑,很想大声问一句:你们在笑什么!

    “臣愚钝。”王谦没有在御前咆哮,纠仪官会告诉他礼仪,他有些迷茫的问道。

    为何大家都在笑。

    “将修建驰道的权力下放到地方,地方没有财力解决,扑买给势要豪右们承建,加速大明驰道的修建,这个想法,在制度设计上看起来是极为完美的。”朱翊钧对着王谦笑着说道:“唯一的问题是,势要豪右建的驰道,是他们的驰道,不是朝廷的驰道。”

    “你猜,他们会做些什么?”

    “敢做什么?不就是用驰道赚钱吗?”王谦摇头说道,他站在势要豪右的立场上,这路修通了除了用来走商,还能用来干什么?

    朱翊钧靠在椅背上,摇头说道:“你还没有完全弄明白驰道意味着什么,要搞明白驰道,就要清楚铁马的意义。”

    王谦是真的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在朝廷看来,这就是给藩镇割据提供了最便利的条件。

    谁控制了驰道,谁就拥有了领土。

    大明第一台蒸汽机的马力是一匹,也就是一匹马连续干四个时辰,共将七十二万斤水提升了一丈,而蒸汽机在同等工况下,做到了这一点,这台蒸汽机甚至连個名字都没有,因为是格物院试制造的第一台往复式蒸汽机。

    起初的蒸汽机是两个锅,左边是气缸,中间是个杠杆,右边是泵缸,铸铁制造,密封性极差,原理和压水机完全相同,气缸加热蒸汽,推动泵缸排水,气缸加水降温,拉动活塞抽水,仅仅只有一马力的蒸汽机,需要四个人去看顾,没有实用价值,因为无论是畜力绞盘抽水,还是人力,都要比蒸汽机更加高效。

    一台一马力蒸汽机,但是需要5000两白银,才能妥善安装,一匹马才六银的万历年间,是没有人会安装的。

    几年时间过去了,在格物博士的努力之下,有了三马之力的往复式蒸汽机,安装一台三马之力的蒸汽机只需要50两银子,包括了后期的维修。

    大明西山煤局每年采煤数量激增到了5.6亿斤,较万历元年猛增11.3倍,大明的粗钢产量达到了207万斤,而铁的产量达到了1940万斤,较万历元年猛增了5.4倍,让毛呢官厂的粗纺毛呢达到了45万匹,精纺毛呢达到了7.5万匹,较万历三年猛增了3.5倍。

    这种可怕的增长,是生产关系改变调动了积极性,也是生产力提升的直观体现。

    带着滚滚浓烟咆哮着的蒸汽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影响到大明所有的人,事实上,大部分的大明人都和王谦一样,并没有意识到,蒸汽机会给大明带来怎样的转变,此时绝大多数大明人,都没见过蒸汽机的模样,因为往复式蒸汽机一直在作为一种可靠的动力源在使用。

    林辅成看到了,他是个南方人,来到北衙,惊讶京师的变化,他看到了煤烟浊龙的肆虐,也看到了大明生产力的切实进步,同样为他的自由说,找到了坚实的基础,物质的大丰富,才能改变生产关系,所有人才能得到自由。

    这些年,皇家格物院一直在跟气缸的气密性、蒸汽机的整体减重、更高的热效率而努力。

    朱翊钧知道的更多,皇家格物院的最新已经试制完成的往复式蒸汽机的马力为7.5马力,而研发中的往复式蒸汽机为十六马力,预期明年可以正式试制,而长期来看,在五年内,蒸汽的马力会提升到125马力。

    当蒸汽机的马力来到125马力的时候,能够生产多少货物?又能拖拽多少货物?驰道高昂的修建费用,从三十年收回成本,又能缩短到多久?

    这就是遮奢户们愿意认筹的原因之一。

    “所以,当蒸汽机的马力在五年后高达125匹的时候,驰道就跟人的血管一样重要了,地方遮奢户们修好的路,你从他们手里讨要回来,他们会做什么?”朱翊钧解释清楚了这个问题。

    之前在廷议中,明公们围绕着这个问题激烈的讨论过,朱翊钧只是在总结。

    “造反,掌控了不属于自己应该有的社会资源必然僭越。”王谦由衷的说道:“可是现在京营横强,他们若是造反,那就平定就是。”

    “那这不就成了明抢了吗?胡闹。”万士和听闻训诫了王谦,王谦的思路还是典型的势要豪右想法,我比强,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抢你,这在大明的政治实践中是行不通的,国失大信,人心启疑,就是天下沸反盈天。

    也是大明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大宗伯所言有理。”王谦明白了自己想法的漏洞,京营不是一直横强,而且明火执仗的明抢,会造成极大的社会危机。

    “王御史,你研究过你自己吗?”朱翊钧询问着王谦,他天天四处观察,有没有观察过自己。

    “臣愚钝。”王谦摇头。

    朱翊钧换了个方式问道:“你这个明抢的逻辑,其实在伱的立场上,也没什么问题,因为势要豪右是这样的,朕问你,你说势要豪右能不吃人吗?或者说势要豪右能不兼并、不残忍的向下朘剥吗?”

    “不能。”王谦十分认真的思考之后回答道:“不吃人,就会被别人吃掉,所以大明国祚二百年,那些不想吃人的大善人们,早就被清汰干净了…”

    “现在在河套种地的宝岐司司正徐贞明,他的老师马一龙,就是因为不肯吃人,安置流民,死后所有功业皆付诸东流。”朱翊钧还找了个例子,马一龙带着百姓垦荒,人死了之后,所有垦荒的荒地再次荒芜了。

    朱翊钧对自由派的要求不高,他们能主张这种强人身依附关系的解除,主张人身自由,朱翊钧就允许他们存在。

    王谦恍然大悟,终于知道自己的思维方式为何和明公不同了,朝廷诸多阶级之上调节社会矛盾,如果朝廷定下的规矩,一再出尔反尔,许下的承诺,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法承兑,那朝廷就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了,广泛不认可的朝廷,那就不是朝廷了。

    历朝历代,轮回不止,王朝的灭亡,始终伴随着生产资料高度集中、伴随着朝廷没有能力调节社会矛盾、伴随着朝廷信誉逐渐降低,甚至变成负数,朝廷说什么大家反而反方向去理解。

    王谦又汇报了些消息,设有入门门槛的私人交易会开始出现,这些私人交易会一定会逐渐变成交易行的庄家,对于这种庄家的出现,朝廷早有预料,王谦要做到,大明朝廷是交易行的最大东家,对交易行有决定性的影响力。

    用流通性换取稳定性,是朝廷的取舍。

    官办玻璃厂要给大明皇帝住的通和宫换玻璃,主要目的是让大明皇帝带货,皇帝用了都说好。

    新工艺的平板玻璃,属实是让朱翊钧大开眼界,新工艺的玻璃,透明程度已经接近了天然水晶,更换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官厂就把所有的窗户都换好了。

    大明的玻璃正在规模化,很快会形成新的产业优势,朱翊钧用了一千两银子,买断了这项技术,而后加价到两千两银子,在皇庄兜售,在皇庄购买之后,可以获得完整的技术,但是不可以用于传播。

    万历九年十一月初,朱翊钧收到了一个消息,东吁王朝的莽应龙死了。

    去年十月,莽应龙在马达班湾海战,败给了葡萄牙船长贡卡洛·瓦兹,在战争中受伤,拖了将近十个月的时间,莽应龙还是没能挺过去一命呜呼,莽应龙死后,莽应龙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莽应里继位,爆发了内乱。

    这不奇怪,莽应龙一生都在征战,堪称穷兵黩武,多次多暹罗用兵,征召了大量的民夫,土地缺少壮丁耕种,加剧了粮食歉收,东吁王朝在版图稳定之后,理应休养生息,但莽应龙死的时候,还在讨伐若开王,兵峰直抵若开王国的都城妙乌。

    莽应龙死的并不突然,妙乌前线听闻大王死后直接崩溃,而后剧烈的内部矛盾,导致所有人离心离德,乱成了一锅粥。

    而黔国公沐昌祚带兵移驻洱海,云南巡抚刘世曾也率军移驻楚雄,迅速征调汉人和当地土驻军队数万,防备东吁王朝铤而走险。

    继位的莽应里有个最好的收束人心的办法,那就是挑衅大明并且战胜大明。

    内部矛盾外部纾困,是一种常见的做法,打赢了就能赢得想要的一切,打输了,输的体无完肤。

    在莽应龙、莽应里的眼里,大明就是个破房子,踹一脚就塌。

    “跳吧,再跳高点,朕就打死他,先生说,马六甲海峡的战事没打完,就没有到进攻的时候,先跟他耍耍,太医院那边看过了吗?先生的病,确定没有病根吗?”朱翊钧询问着张居正的病情。

    历史上这个时间点,张居正已经开始卧病在床,不能理事儿了,不停的上奏乞骸骨归乡。

    现在,张居正活蹦乱跳,还在文渊阁里坐班,当牛做马。

    “大医官说痊愈恢复的很好,没有问题。”冯保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么大的事儿,大医官们不会胡说八道,张居正真的恢复的很好。

    “叫上先生,我们去皇家格物院。”朱翊钧站起身来,马六甲海峡战争结束前,大明西南政策就只能是严阵以待,因为没有水陆南北两个方向的夹击,想要布武西南是一个伪命题,所有的进攻都会是无效进攻。

    朱翊钧要去看7.5匹马力的蒸汽机,皇叔朱载堉发明了几件小东西,请皇帝前往阅视。

    皇家格物院一年要拿大明皇帝近一百万银,而且还是兵仗局压印的流通性更高的银币,所以每年皇叔都会带着格物博士们,汇报一次工作,得让陛下看到,他们不是白拿银子不干活。

    可以年产一千台的7.5匹马力的蒸汽机,就是今年皇家格物院的祥瑞。

    朱翊钧叫上了张居正,作为帝师首辅,如此重要的时刻,自然要一同见证,没过多久,张居正带着工部尚书汪道昆一起来到了通和宫,而后随着圣驾,前往了对门的皇家格物院。

    朱翊钧带着一行人走进了宽阔的大门,见到了影壁石上那一行朱红色的字,[行之者一,信实而已—朱中兴],这是朱翊钧对格物博士的要求,这么多年来,格物博士践行这一原则。

    走过了影壁石,走过了藏经阁,朱翊钧来到了格物院的一个联排大房之内,这里不是生产蒸汽机的地方,只是负责实验,朱翊钧专门安排了一名勋卫陪练,负责这格物院的安全,格物博士们研究起来,废寝忘食,勋卫陪练带着缇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儿,就是让格物博士按时吃饭。

    格物院不事生产,所有技术的实现和落地都由工部实现。

    “这是一台炮膛镗床,最开始的时候,用的是水力,进行炮膛的内径切削,用于加工铸炮炮膛、枪膛的内壁,现在也用来镗削气缸。”皇叔朱载堉首先拉开了第一个红绸布,红绸布下是一台镗床。

    这台镗床可不是那么容易做成的,朱载堉本来不想说这镗床的发明是多么的困难,陛下师从张居正,要的只是结果。

    镗床一共有三架,一台长杆用于镗削炮膛,一台短杆用于镗削火铳枪管,这两台镗床可用人力,也可以用畜力,更可以用铁马,还有一台是超长杆,则是用于气缸的镗床。

    “汽缸的加工精度是蒸汽机的关键问题,格物博士遍访山人,找到了一种名叫火工术的法子,用的是脚踏提供动力,一共有七种砣刀,用于加工玉石,砣,金刚石,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那个他山之石,就是金刚石。”朱载堉讲起了镗床的由来。

    (火工术)

    火工术的镗床动力有限,而且没有冷却,加工玉石尚且可以,但是加工金属就需要改良了,镗刀快速镗削会让温度剧烈升高,为此大明专门为镗床增加了水冷,不断的洒水防止金刚石烧毁。

    大明的金刚石产量不丰富,很多都是买的海货,红毛番将其当宝石兜售。

    从脚踩到水力再到蒸汽动力,大明工匠们进行了数次的更新换代,镗床才变成了现在看到的模样。

    而镗床也是生产气缸必要的工具,如果不能把气缸的内壁加工光滑,气密性无法保证,蒸汽机的热效率就无法提升,热效率和节约燃料、小型化、减重等等息息相关。

    朱翊钧面前的这台镗床在加工气缸的时候,内径一百寸误差不超过两分,这已经能够满足7.5匹蒸汽机的需求了。

    “很好,很好。”朱翊钧围着镗床转了好几圈,问了问如何使用,这不是朱翊钧年龄小会被这种机械吸引,张居正也是兴趣盎然的和皇帝讨论着这玩意儿能做些什么。

    朱载堉来到了第二个红绸布前,慢慢的拉开,开口说道:“螺纹车床,用于加工螺纹,这个车床来自泰西的法兰西,一名叫做贝松的工匠,发明的一种做螺丝的车床。”

    根据朱载堉的讲解,朱翊钧才知道,大明没有得到贝松螺纹车床的实物,而是得到了一张图纸,贝松为了推广这种车床,带着他的图纸四处兜售,但最终没能成功,大明使者两次前往了巴黎,对各种文牍都是来者不拒,图纸是从一本宗教书籍里发现的。

    朱载堉实事求是,技术来自于哪里,就是哪里,镗床是大明本来就有的,而螺纹车床是贝松发明的,当在皇家格物院手中,螺纹车床已经可以精确加工6种螺距,误差也是一百寸不超过两分。

    朱载堉一共介绍了七种用于加工蒸汽机的工具,而后走到了最后一个红绸布前缓缓拉开说道:“陛下,我们将蒸汽机的热效率提高了三倍,7.5匹马力的蒸汽机。”

    朱翊钧看向了这台蒸汽机,相比较之前三马力的蒸汽机和一间一居室差不多大小,新的蒸汽机居然更小了一些,长一丈半,阔不到一丈,高约三尺,相比较之前的蒸汽机,整个蒸汽机的集成化更高,原先的三马力机车是有专门的锅炉房,而现在锅炉集中到了蒸汽机上。

    “高压的吗?”朱翊钧看向了朱载堉问道。

    朱载堉俯首说道:“回陛下,不用高温高压,无法突破三马力的桎梏。”

    这涉及到了蒸汽机的路线之争,一般而言,高压锅炉的高压高温蒸汽,是蒸汽轮机用的,而往复式蒸汽机则使用的是100°蒸汽,相比较之下算是低温低压。

    而朱载堉坚持的就是高压高温蒸汽轮机,高压高温的技术用到了往复式蒸汽机上,作为格物院院长,作为泰斗,他没有阻碍往复式蒸汽机的发展,相反还把自己研究心得用于改进了往复式蒸汽机。

    “今年官办车床厂已经建好了,年产一千台不是问题。”汪道昆立刻俯首说道。

    三马之力的蒸汽机,之前产量不过两百台,而现在工部张口就是一千台7.5匹蒸汽机,这和技术不断成熟有关,也和市场需求有关。

    而一台7.5匹马力的蒸汽机售价和三匹马力的蒸汽机售价相同。

    “还请陛下赐名。”朱载堉俯首说道,发展到现在的蒸汽机,终于有资格问陛下讨个名字了。

    “就叫升平一号吧。”朱翊钧拍了拍蒸汽机,给蒸汽机取了名字,对蒸汽机问东问西,他对离心摆调速器很是好奇,朱载堉详细的解释了其原理,还做了一次现场演示。

    朱翊钧在离开皇家格物院时,神采飞扬,兴致勃勃的和张居正讨论着蒸汽机可能会给大明带来的变化,而张居正是那种想到就做的人,他立刻决定将蒸汽机列为禁售之物,而且严格禁止蒸汽机的技术外流。

    蒸汽机是一个个的零件拼装起来的,车床厂的匠人,只知道按照要求制作零部件,并不清楚组装到一起,究竟是如何运行的,按照张居正所言,这就是国之重器,不是说不让民间使用,而是不流向海外。

    哪怕是行钞法,也是需要白银不断流入的。

    朱翊钧忽然止步,那是讲武学堂的方向,那里种着一棵柳树,已至冬日,枝头早就没有了绿意,这棵树是当初俞大猷营造讲武学堂划界的树,俞大猷亲手种的,当初还只是树苗,恍惚之间已经长大了这么多。

    “陛下?”张居正有些奇怪,陛下说着说着忽然沉默,突然停下。

    朱翊钧摇头说道:“没事。”

    对奸臣汪道昆、王国光的弹劾,并没有因为林辅成舌战群儒而落下帷幕,反而有些愈演愈烈,即便是自由派也认可了利得税、燕兴楼扩张和工部对西山煤局的含糊其辞,但科道言官对二位明公的攻讦从未停止。

    利得税在十月十日强行开征以来,反对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但好在很快利得税就没人讨论了,大家纷纷瞄准了人性本恶的鸿沟,燕兴楼交易行。

    也不怪士大夫们狂喷,朱翊钧看完也是眼前一黑。

    十月二十四日,燕兴楼交易行突然流传着一个消息,那就是绥远驰道迫于朝中言官的风力,不会收过路费,大明不再增设钞关抽分局,当日,绥远驰道的票证,从五银每张,直接暴跌到了四银,跌幅高达20%,恐慌情绪开始蔓延,但这个价格没有继续跌跌不休,而是稳定在了四银上下波动了三日。

    而后这个消息被知情人士证伪,是假的,是谣言,虽然言官的确在上谏,但朝廷没有朝令夕改的打算,驰道票证再次上扬,当日涨回了五银,次日再次暴涨到了五两五钱银,这次的增长,是因为7.5匹马力蒸汽机和官办车床厂的建立。

    三日后,驰道票证涨到了六两五钱银,而后再次暴跌,因为车床厂的产能只有每年一千台,大明这么大,一千台够干什么吃的?

    折腾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五两银子。

    这次在这个鸿沟里赔了钱的至少有二百余人,他们手里不止一张票证,少则十张,多则百张,在四银卖出,在六银半埋入,里外里,每一张驰道票证亏了二两半的银子,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导致船舶票证反而狠狠地涨了一轮,相比较战未来的驰道,还是船舶票证更加可靠和稳定。

    投机文化被人怒斥为人性本恶的鸿沟,不是没有道理的职责,因为王谦很快就发现,这一次的暴涨暴跌,是人为的。

    某个私人交易会故意搞出来的,他们散播消息引起恐慌,大量购入票证后,再散播利好消息拉涨,出清手中的驰道票证,再散播利空消息,引起票证价格回归正常,再次买入。

    这就是庄家,谈笑风生之间,就挥舞着手里锋利的镰刀,收割了两次韭菜。

    这个私人交易会,不仅仅有西土城遮奢户,还有晋商晋人,短短不到十五天的操作,这个私人交易会在这次震荡之中谋利超过了两万三千银。

    这显然是恶意操纵,如果不对这种行为进行限制,交易行很快就会丧失理性,彻底变成赌场,投机者的盛宴,发挥不了它的作用,为重要项目筹措资金的目的一定会落空,但是要惩戒,又缺少成文律法依据。

    最后朱翊钧只好动用了非刑之正,没收此次操纵所得,并且禁止这个私人交易会的所有人进入交易行,买卖票证,这就是限制了他们的入场,这个惩罚不轻不重刚刚好。

    自古钱财动人心,如果只是几十两银子的小生意,这帮势要豪右们还能找个经纪买办,带个马甲继续买卖,可是票证的生意,动辄上千两银子,那就是用银子考验经纪买办的人心了,哪个经纪买办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朝中对于燕兴楼交易行的批评声从未断绝过,而且多数都会从对交易行的批评,延伸到对户部大司徒和少司徒的批评,毕竟发起扩张的正是他们二人。

    “陛下,王次辅在殿外候着了。”冯保低声提醒着陛下,这两天朝中对交易行的讨论颇为激烈,弄的陛下也有点心烦意乱。

    “宣。”

    王崇古和大理寺卿陆光祖一起来的,这次皇帝宣见的意图非常明确,刑部、大理寺制定出详细的规定,填补这方面的空白。

    “之前算是法无禁止,刑部和大理寺应该抓紧时间,把这块的空白填补。”朱翊钧做出了明确的指示,皇帝的非刑之正,算是这个年代填补空白的手段之一,但还是有明文条例比较妥帖。

    大理寺卿陆光祖开口说道:“算作是刑事吧。”

    陆光祖觉得陛下的惩罚太轻了,也就是没收所得和禁止入市,这只是行政处罚,根本起不到威吓之效,这种操纵票证的手段,应该纳入刑名之中,逮到了就给几鞭子,抽不好,知法犯法、明知故犯者杖刑,徒五年,正好绥远缺人修路。

    “王次辅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刑部尚书次辅的态度。

    “臣…觉得还是不入刑名的好。”王崇古实话实说,他就是这么想的,在革故鼎新的路上,从来不怕出现问题,就怕知道有问题,选择躲避,王崇古这话有点躲避问题的嫌疑。

    燕兴楼交易行扩张是为了增加白银的流通性,如果法律过于森严,哪还有哪个大户愿意入场?无源之水必然枯竭,燕兴楼交易行没有新玩家入场,必然变成一潭死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