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的开海投资,就是典型的老农思维,就像张居正等人在之前解决白银浪费问题上,固执的选择了更加缓慢的资产增殖的办法,而不是更加简单快速的金融办法。

    申时行认为接下来的投资的回报率将会下跌,所以将风险向下摊派,将开海投资的部分风险由交易行摊派到交易行投机客的身上。

    但朱翊钧仍在坚持开海,而且这次还是1000万银。

    洪武二十八年时,大明天下的官田数字是535万顷有余,占据天下田亩的63%,仅仅六年后的永乐元年,已然变成一半官田,一半民田,至弘治十六年,官田比例进一步下降,降低到了25%,为105万顷。

    万历八年清丈还田,大明官田比例为14.4%,即官田一共有118.16万顷,这些官田包括了皇庄、各王府赐田、学田、牧马草场、百官职田、军屯田和民屯田等名目。

    大明执行清丈还田已经九年时间,到万历九年十二月,一共只有这么点官田,剩余的全是民田。

    “继续投入是为了增加官园的比例吗?”张居正稍加思索,就明白了为何陛下要追加投入。

    此时的大明种植园的数量和规模,官办种植园的比例在下降,170万顷海外种植园内,只有90.1万顷的地籍是官园,占比只有53%,相比较之前,下滑速度在增速,民办的种植园的数量和规模还在不断的扩大当中。

    “诚如是也。”朱翊钧点头说道,生产资料隶属于朝廷,南洋才是大明的后花园,如果官园的比例下降到了三成,再加上种植园孤悬海外的客观环境,南洋恐怕会成为威胁大明海疆的海寇窝,而不是大明的后花园。

    朱翊钧是从生产资料的比重去思考这个问题。

    “那就投入吧。”张居正深吸了口气问道:“内帑还有钱吗?按照之前,全楚、全晋、全浙会馆各出一百万银,国帑和内帑各350万银,国帑还有存银,足够度支所用,内帑呢?”

    “这个先生不必担心。”朱翊钧笑着说道:“朕真的很有钱,比国帑还有钱。”

    唱衣会上连几两礼佛钱都不肯掏的大明皇帝,是大明首富,王崇古这个顶级肉食者的财富,在皇帝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不值一提。

    皇庄生意,仅仅国窖一项岁入一百二十四万银,这还是皇庄里的一项,皇庄主打的就是一個贵,卖的都是龙涎香、珊瑚、大珍珠、精致金银饰品、豪奢家具等物品,皇庄万历九年一整年共收入372万银,再加上五个腹地市舶司、四大海外市舶司,今岁入内帑320万银,种植园分账为220万银,金花银120万银,总计1032万银。

    内帑收益主要来自于皇庄、商税分成、关税分成和金花银,其总体规模和大明国帑商税是高度趋同的。

    土地清丈、吏治、整饬学政、强兵是张居正在做,开海、官厂团造、商税改制是大明皇帝的新政。

    张居正新政+朱翊钧新政=万历新政。

    朱翊钧没有跟宋神宗赵顼一样,一面支持王安石冲锋陷阵,一面又支持韩琦、司马光太皇太后等守旧派钳制制衡王安石变法。

    朱翊钧对新政的支持是毫无保留的支持,一句言先生之过者斩,就是他的态度。

    “那就行。”张居正笑了笑,陛下有钱就行,国帑真的没钱度支,可以到内帑去讨饭,总好过嘉靖年间,内帑国帑互相讨饭,兜里比脸还干净要强得多。

    朱翊钧发现了,张居正老了。

    不是张居正身上有了暮气那种老迈,而是张居正身上有一种安于现状的保守,没有以前那么的锋芒毕露,锐意进取。

    这不是错觉,张居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提出什么变法的举措了,反倒是工部、户部、兵部,王崇古开始冲锋陷阵了起来。

    “先生自从丁忧致仕,再回到朝堂,似乎很少有开辟之言。”朱翊钧选择有话直说。

    张居正对自己的状态非常清楚,他笑着说道:“这是理所应当的,陛下已然春秋鼎盛,睿哲天成,洞烛其奸,英明天纵,臣辅弼左右即是。”

    “很好了,已经很好了,比臣当初设想的还要好的多。”

    看病休沐的那一个月时间,张居正也思考了一个月,他在思考自己在朝中的定位,最终把自己放在了辅助位上,陛下的成长让他欣喜,奈何陛下心里总是对文官有一种天然的偏见,这种偏见,是为了自保。

    在张居正看来,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大大的超出了他的预期。

    “先生,是不是该还田了?”朱翊钧开口问道。

    万历九年,官田有118.16万顷,洪武二十八年,官田有535万顷,这绝对不是张居正无能,能搞清楚地籍的首辅,大明也就这一个罢了,洪武年间官田多,官田比重高,那是因为朱元璋是太祖,开辟之主,一如现在海外种植园,官办种植园过半。

    万历九年之前的土地运动,主要是清丈,就是搞清楚田亩在谁的手中,税赋就向谁征收,用地籍(鱼鳞册)去征税,而还田之事,除了被皇帝斩杀的松江徐氏、兖州孔府、新都杨氏等,其余田亩并没有过分追讨。

    清丈不是彻底的土地运动,其出发的动机就是为了税赋,清丈存在着严重的局限性,山东、河南、四川,都是清丈的老大难,在一些势要豪右比较强的地方,土地清丈的阻力极大。

    到目前为止,大明的土地兼并仍然严重,税粮负担不均的情况仍然存在,而且由于地籍不清,许多税粮负担,被以各种名义转嫁到了普通农户身上,穷民苦力受到残忍朘剥的局面,未能得到根本上的改善。

    是不是要还田,等同于朱翊钧在问张居正,要不要一起来造反。

    “陛下,官厂团造需要工匠,没必要彻底还田,臣以为维持也好。”张居正立刻说道。

    还田?上一个敢这么干的叫贾似道。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沸反盈天,不过张居正可以理解陛下为何此刻提到这个问题,原因很简单,俺答汗已经被斩首了,北方已经没有了实质性的军事威胁,是时候继续刀刃向内了。

    张居正是可以理解陛下这种心情的,作为亲事农桑的皇帝,心系天下百姓,对大明兼并深恶痛绝的同时,看不见的大手,让大明遮奢户们转型向工商业,而不是在土里刨食儿,促进大明工商业的发展。

    松江学派的自由主张,有些地方是可取的,当大部分的遮奢户意识到工商业的暴利之后,自动转型,而乡野之间的土地,会自然而然的回到农户手中。

    “从税赋上来看,大明的田赋比重进一步下降,从去年的70%,下降到了今年的59.2%,比重下降速度极快,很快,大明的遮奢户们就会反应过来。”张居正不认为过于激烈的手段,有利于国朝的稳定。

    张居正进一步说道:“陛下,动荡对穷民苦力的危害是最大的,因为百姓几乎没有任何承担风险的能力,而势要豪右有足够的抗风险能力,一如兵荒马乱的时候,北方的乡贤缙绅可以迁徙,倭乱的时候,东南的势要豪右可以内迁,百姓只能深陷水深火热之中。”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可是兴盛的时候,百姓的苦,不及天下凋零,群雄并起时苦的万分之一,每次的改朝换代,必然伴随着人口的急速下降,绝大部分的人不是天命之子,在王朝轮回中,无穷无尽的人成为了枯骨,虽然每次的动荡,都会让生产资料再次分配,看似解决了部分的兼并问题,可是代价呢?

    维持稳定,张居正从来不认为这是一个贬义词。

    张居正从来不期望战争,但他也从不畏惧战争。

    “先生所言有理,但朕还是想还田。”朱翊钧认可张居正的说法,他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和普查丁口、否认卖身契的合法,配合起来,让穷民苦力安顿下来。”

    “官厂团造已经在做了。”张居正坚持己见。

    “数量太少了,官厂团造的匠人数量还是太少了。”朱翊钧和张居正一样,极为固执。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这是多么美好的政治理想,正值春秋鼎盛的陛下,雄心万丈,张居正作为帝师,这个时候要做的是鼓励,而不是泼冷水,张居正位极人臣,他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理想国照进现实,往往都是深渊。

    这是陛下当初批评儒家的,现在这句话同样适用于陛下。

    “陛下,北宋流民遍地,厢军440余万,若非金国横扫,北宋也能勉力维持,而大明九边二百二十万卫军,虽无力征伐,但守土绰绰有余。”张居正绕了个大圈子提醒陛下,步子还是不要迈的太大。

    吴桂芳的解放奴隶宣言否认卖身契的合法性,配合普查丁口,再加上还田安置流民,在制度设计上,看起来没问题,但张居正的反对也是基于实践和经验。

    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智慧。

    “朕还是觉得很有必要。”朱翊钧当然能听明白张居正反对的态度,但彻底的土地运动,耕者有其田对大明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朱翊钧觉得很有必要。

    工业化的前提就是彻底的土地改革,这是朱翊钧知道而张居正不知道的经验,所以张居正还不是很清楚皇帝究竟想做什么,蒸汽机的确是点燃一切的花火,但也会转瞬即逝,要想让这个火苗变成熊熊烈焰,需要更多的人一起举起火把。

    田亩的高度兼并,带来的是和奴隶制并无本质区别的佃户制,佃户几乎等同于奴隶,而想要点燃大明的工业之火,首先要改变的就是生产关系,将佃户从土地中释放出来。

    也只有这么做,佃户们才会摆脱奴隶的身份,真正的有田有产,提高生产积极性和生产力,而农业的充足发展,才能为工业化提供足够的物质基础,与此同时,佃户们摆脱自己的卖身契的约束,才会生育,才能提供充足的工业人口。

    张居正并不能理解陛下如此坚持,但是他思考了片刻摇头说道:“陛下觉得有必要,那就做吧,臣倒是觉得可以先从松江府开始,而后由松江府到南衙,由南衙到浙江、山东,徐徐图之,期许以十年,二十年完成还田。”

    还田的难度要比清丈高得多的多,而且还田的过程是需要实践去探索,所以张居正的意思是:皇帝觉得有必要,那就做,他来执行,日后的骂名他可以一力承当。

    试点的地方在松江府,松江巡抚是申时行,张居正的门下,铁杆张党,在松江府试点,张居正并没有推诿的想法。

    反正大明有充足的试错冗余,做错了,顶多翻烧饼,当没做过,又不是说马上推而广之,全国推行。

    “若是要进行,臣有上中下三策。”张居正既然赞同了陛下,那立刻选择了谏言,在清丈的基础上,进行还田。

    “先生之前还不同意,现在立刻就拿出了上中下三策来,这是早有准备啊!”朱翊钧一愣,张居正妥协也就罢了,这还准备献策,不是早有准备,朱翊钧把门口那两个石狮子吃下去!

    “确实早有准备。”张居正站了起来,走到了大长书桌后的博物架上,拿起了一本奏疏,递给了冯保,冯保转交给了陛下。

    这封奏疏的封皮已经有些氧化发黄了,清丈是张居正发起的,他总裁清丈九年时间,当然想过耕者有其田,而且不是想过,是日思夜想,但最终没有决心推行下去,他并不想弄的天下沸反盈天。

    但现在既然陛下起这个头,天下是你老朱家的,你老朱家都不心疼,他张居正心疼什么!

    朱翊钧打开奏疏,看了许久,才合上了奏疏,他把奏疏收进了袖子里,要拿回去,好好研读一番,马上就是过年休沐,即便是要议论还田,也是到年后了。

    张居正肚子里还有货,再逼逼他,还能倒的出来。

    这就是朱翊钧看完奏疏的第一个想法。

    张居正的奏疏有上中下三条国策,与其区分上中下,不如用进程去形容,更加确切。

    第一阶段,废奴,要彻底废除贱籍,普查丁口就是制定黄册的过程,在制定好黄册后,宣布贱籍废除,倡、优、隶、卒、奴仆等贱籍,废除贱籍之后,在法律地位上,则所有人一视同仁,如果做不到这一步,那一切都无从谈起,只要衙门还支持卖身契,所谓的还田,就是笑话。

    士农工商为良,奴仆及倡优为贱。

    贱籍世世代代皆为贱籍,不得改业、不得冒籍,而且是不能科举的,出身不正均不准应试。

    这也是张居正的下策,朝廷不过分干涉,只是在律法上寄予佃户等众平等的身份,让看不见的大手,去调节生产资料、生产关系,这种朝廷担负的骂名最少,同样也是最缓慢的,只能交给时间。

    第二阶段,减租,朝廷硬性规定地主索取佃户佃租数目,不得超过土地出产的25%,若是超过就要处罚,看情况不等,最高籍家,籍家所抄地籍放领给百姓自耕。

    放领,就是朝廷公卖放领,也是减租阶段的一部分,就是朝廷用白银、船引、票证等多种手段,从地主中收买土地,而后放卖百姓,地价由购田百姓,分十年付清。

    这是张居正的中策,朝廷不白拿,不白没,用白银或者其他等价物去置换地主手中田亩,而后卖给百姓,而后朝廷通过加征的方式,收回地价,完成土地流转。

    这个中策,看起来如此的完美,但其实执行起来,一定是漏洞百出,无论是公卖放领,还是地价十年分次付清,但凡是遮奢户和当地衙门沆瀣一气,就会进一步成为兼并的工具。

    这就有了张居正的上策,额田。

    第三阶段,额田,任何人的名下都不得拥有超过100亩的地契,否则就是会被白没,白没后的地契转为官田,归有司安置流民所用,地籍不得买卖,以里(110户为一里)为单位,集体公有。

    看似是上中下三策,其实三个进程,结合大明的实际情况,能做到第二阶段,已经是可以高呼祖宗保佑了。

    还田很难,张居正非常清楚其中的难度,所以他洋洋洒洒写了近万字,而且这还是他简单规划,不是具体的实践,到实践那天,遇到的问题只会更多,张居正不清楚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做到第二阶段。

    “先生大才。”朱翊钧收好了奏疏,真心实意的说道。

    张居正则俯首说道:“陛下弘毅。”

    他这些内容也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其实就是南宋末年贾似道官田法的变种,当时南宋危如累卵,贾似道太过于心急了,弄的一地鸡毛,贾似道被押解他的县尉郑虎臣所杀,四年后,南宋就亡了。

    其实张居正在万历二年就已经在做这些了,比如万历二年廷议定,出海船只,一张船引,换一万亩良田,下田按四分之一折,中田按二分之一折,松江府已经过赎买,只不过当初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供给水师所需。

    现在张居正的新政,目的完全不同,这本奏疏里的内容是普世性的。

    “先生,今天朕不提这个事儿,先生是不是不打算上这道奏疏了?”朱翊钧十分认真的问道。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大明已经很好了。”

    在张居正看来,没必要做到那一步,大明中兴已经成为了定局,多做则多错,万一真的因为推行新政,弄的大明四分五裂,那不是张居正想看到的局面。

    “现在最重要的事儿,是用膳!”朱翊钧站了起来笑容满面的说道。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朱翊钧在全楚会馆用了午膳,回到了通和宫后,前往了北土城大营操阅军马,日暮西斜,大明皇帝回到了通和宫,收到了司礼监禀笔太监整理的皇极门奏闻疏。

    每年朱翊钧都要在过年前接见外官、县丞、耆老和百姓,从万历元年的少数外官,到现在近千人的规模。

    这些奏闻疏,帮助朱翊钧了解大明现状。

    过年前这几天,朱翊钧并不轻松,他要去大兴南海子见墩台远侯的家属,要去永定毛呢厂视察,还要到西山煤局见窑工,而后还要带着皇后前往养济院,查看穷民苦力过冬之事,这都是惯例。

    腊月二十一日这天,朱翊钧还专门去了趟大司马府,谭纶的状态越来越差,朱翊钧等了半个小时辰,没等到谭纶清醒来,只能离去。

    谭纶在硬挺着等京营凯旋,但大医官说,谭纶很难挺过这个冬天了。

    夜深人静,朱翊钧又打开了张居正的《还田疏》看了许久,张居正完全不知道彻底的土地运动会给大明带来何等的影响,就像他迟迟没能写出来的阶级论的第二卷分配一样,所以他没有上奏。

    但张居正觉得那是对的,那是方向,所以一直在思考,打破千年以来的封建生产关系,释放佃户的生产力这种事,已经不是离经叛道,是大逆不道了。

    “陛下,该歇息了。”王夭灼带着一阵香风走了进来,笑盈盈的说道,眉眼如水,含情脉脉。

    王夭灼,大明皇帝后宫的最后希望,从古至今,跟国事争宠这件事,从来没有如此困难。

    “南衙奴变,他们喊出了铲主仆贵贱,贫富而平之,朕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做到,但朕知道先生这个还田法,是可以的。”朱翊钧将奏疏郑重的收了起来,他已经让司礼监禀笔太监抄录了数份,送给廷臣去了。

    万历十年的新政,就是普查丁口、废除贱籍、还田法。

    王夭灼能听明白,她的夫君总是会跟她提到这些,王夭灼从不干政,但她很清楚,她的夫君是天下社稷之主,心系黎民百姓、礼贤下士、信赏罚、勤政的人主。

    “陛下觉得应该做就做。”王夭灼吐气如兰,低声说道:“夫君,娘子从老嬷嬷那儿学到了点花样,给夫君看看。”

    “哦?”朱翊钧眉头一挑,既然对方发出了PK申请,朱翊钧没有避战的道理。

    七月七日,朱轩姝出生后,王夭灼一直在做产后恢复,这显然恢复好了。

    次日清晨,朱翊钧从睡梦中准时醒来,看了看累坏了的王夭灼,轻手轻脚的离开,小别胜新婚,王夭灼昨天晚上玩的有点疯,累得不轻,朱翊钧则还要参加今岁的最后一次廷议,所以早早就起来了。

    王夭灼迷迷糊糊中知道夫君走了,身边的大火炉突然消失,她当然感觉得到,她累的实在是睁不开眼,无法挣脱棉被的封印,又昏昏沉沉睡去,只是把朱翊钧的枕头抱在了怀里。

    “莽应龙死,东吁内乱,我云南地方有司,应该多加防范,枕戈待旦,莽应里轻视我大明久矣,在马六甲海峡战事结束之前,都不做进攻。”兵部尚书曾省吾首先说了过年前的戎事。

    海路并进,才能彻底消灭东吁的抵抗意志,这是谭纶在的时候,就已经确定好的事儿。

    莽应龙在的时候,莽应里就多次发表了轻视大明的言论,比如时常对左右说:大明内外交困,若一日我为王,我必轻而取之这类的屁话。

    莽应龙活着的时候,都不敢轻易撩拨大明,但莽应里真的敢。

    “长崎、琉球、吕宋、旧港总督府送来贺表贺岁。”礼部尚书万士和乐呵呵的拿出了四份奏疏,这是四大总督府送来的,也算是表达恭顺之心。

    万士和看向廷臣,笑着解释道:“主要是旧港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果阿总督府内乱,鹰扬侯张元勋趁其内乱,果断进军,连克十二寨,眼下果阿总督府在马六甲海峡,只剩下一个马六甲城,孤立难援。”

    “好!好啊。”曾省吾眼前一亮,看向了堪舆图,马六甲城和周围的小棱堡,都是极其难以攻克的,张元勋的战略就是大水漫灌,重点攻坚,好打的城堡早已经拔掉了,剩下的都是最难的。

    大明知道马六甲海峡的重要性,果阿总督府也知道,果阿总督和第乌总督联手拒敌。

    剩下这一城十二堡是最难啃的骨头,按照张元勋的计划,最少还需要三到六个月的时间,才能攻克马六甲十二堡,最后取马六甲城。

    这果阿总督府发生了内讧,直接加速了这个进程。

    发生内讧的原因,是一部分想留,一部分想走。

    长达两年的战争,让果阿总督府内部声音产生了极大的分歧,大明取马六甲海峡之心极为坚决,葡萄牙西班牙本土又太远了,没办法直接军事支援,既然一定会丢,那不如早早离开。

    抵抗意志逐渐薄弱的葡军和扈从们,在食物、淡水开始变得短缺的时候,分歧被一点点的放大,终于发生了内讧,收到了消息的张元勋果断出击,一举荡平了十二堡,仅剩下马六甲一座孤城。

    这座孤城,已经不影响大明商舶通行海上了,也就是说,大明已经完全实控了马六甲海峡。

    “还是把这颗钉子拔了,才能对东吁用兵。”曾省吾看着堪舆图,略显可惜的说道。

    咽喉之地钉着这么一个钉子,轻易动武,生死难料。

    他是从四川巡抚入的京堂做的少司马,当初平定九丝时候,他就对西南方向的矛盾极为了解,彻底荡平永绝后患,是曾省吾这个少司马的主张。

    曾省吾是个保守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