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知这番话下来,本想着能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

    谁料,林宴安只满脸不爽地瞪了他一眼,捂着受伤的胳膊没好气地道:“既然得心应手,那你说说城外如今有多少人受伤,多少人失踪?”

    连这两个如此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还敢说得心应手,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就凭这些人昨日对他们的态度,就能可见一斑,对待那些灾民,这些人定然更加不屑。

    更别说尽心尽力安顿了。

    陈同知一怔,低下头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道:“属,属下没问过,那些人压根不让我们靠近,没有机会问询的。”

    都是群平民死不足惜,要不是为了朝廷每年的赈灾银,周大人怎么会留下他们。

    能给他们一条命就不错了。

    说罢,就觉得屋内的气氛不太对,他只觉得陆辞简看他的眼神更冷了几分,吓得他连忙哭诉道:“大人,下官这话可不是胡说,那群刁民实在过分,不听从官府安排不说,甚至敢朝着我们动手,如此行径,实在恶劣。

    若不是周大人心怀善心,此等刁民怕是早就关进大牢了。

    大人若不信,随下官去村里看看就是了。”

    陆辞简只放下手中的杯子,点头道:“陈大人带路吧。”

    陈同知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陆辞简却已经从主位上站了起来,盯着地上的人,淡淡道:“怎么,陈大人不愿带路?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他们对清南一带实在不甚熟悉,若是要自己寻找那些村落和百姓,耽误的时间会更多。

    有这人带路,会省很多事。

    陈同知干笑两声,好一会才点头,“是,下官这就带大人去。”

    他还以为这些人和从前那些来清南的京官一样,随意做做样子就能走,怎么看这情况是真要去啊!

    去就去,一会见到那些刁民,他就不信这些人还能忍受。

    若能直接把这些人给气走,他也不用担心后续的事了。

    江意绵一行人带了一些物资,又带了一队人马就跟着陈同知出了城。

    昨夜的大雨又让狭窄的河道里蓄满了不少水,本就被冲垮的河堤已经彻底被洪水覆盖,远处的官道上也已经积了不少水,有几处甚至出现了二次塌方。

    四处都是积水,好在阴沉的天空上已经没有太多厚重的黑云。

    瞧着比早晨亮了不少。

    张督运看着天空,只笑着道:“我瞧着这天要不了几日就能晴了,到时候河道里的水也能消退一些,受灾情况应该不会更严重了。”

    陈同知连忙笑着附和,“瞧着应当是的,诸位大人不必忧心,下官早就说过的,周大人处理洪灾很有经验,饶是这次洪水再严重,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张督运瞥他一眼,哼了一声,完全没有回复的意思。

    陈同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没再自讨没趣。

    心里却冷哼了一声,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居然妄想和那群刁民见面。

    等会就看吧,这些人别想从那些刁民那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一行人又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彻底看清城外的洪水有多严重。

    不远处的山坡下,一片狼藉,四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只有一些残垣断壁留在那,被浑黄的水冲刷着。

    靠近河道的地方,汩汩水流继续朝着村里蔓延,汇入那浑浊的水中。

    江意绵问陈同知,“那些村民如今在哪?”

    倘若这地方是村庄,她真是想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处地势低平,又距离狭窄的河道极近,只要雨季一来,这地方就是个天然的蓄水池,不管是山上的水、还是河道的水,都会朝着此处倒灌,淹没村子是迟早的事。

    若不解决河道的问题,这里压根不能住人。

    陈同知朝着周围看了看,指了不远处一座山头才道:“应该是在那山上吧,这地方被水淹了,住不了人,白云村的村民现在应当都在山上。”

    这附近也就那一个山头能勉强避开洪水了。

    那些村民只要不傻就会在那,就是不知道今年死了多少人。

    最好全死了,到时候他就说是那群刁民蛮横不讲理,对官府的安排不满意,执意躲在山上才成如今这样的。

    正好来个死无对证,更加利好他们。

    “应当?”陆辞简眯了眯眼睛,眼中已经起了凌厉的杀意。

    陈同知缩了缩脖子,连忙道:“大人,那些刁民不领情,衙门也没有办法。”

    陆辞简只冷冷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让人把带来的木筏推入水里。

    清南洪灾比他想得还要严重,尤其是周是文居然在洪水发生半个多月后都无甚作为。

    导致这些村民还聚集在山上,可能连个遮雨的地方都没有。

    江意绵的面色也凝重起来,跟着上了木筏。

    眼看着几个木筏已经到了那座最高的山头边,众人正要上去,就听见半山腰处传来一道呵斥。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说话的男人藏在灌木丛中,一身衣服上满是黄泥,有些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手中却拿着一根粗壮的棍子,高高朝众人举起,大有他们敢靠近就动手的架势。

    陈同知一看见这场面当即大声呵斥道:“大胆,这些可是京城来的官员,岂容你在这放肆,还不赶紧把我们带上去。”

    这群刁民,越发嚣张了。

    灌木丛中的年轻男人一听这话,当即朝着山上大喊道:“山子哥,衙门的那群混蛋又来了。”

    话音刚落,陈同知就迎面遭了一击。

    年轻男人一棍子打在陈同知的脸上,只疼得他大叫一声,正要开口大骂,下一棍就又朝他挥了过来。

    巨大的力道只让他一时脚滑,整个人栽倒在岸边的泥里。

    岸边的泥土被浑浊的水流侵蚀,本就湿滑。

    陈同知栽进那黄泥里,下半身还落在水中,想要奋力爬起来却因为湿滑的黄土,再次倒在泥里,只把满身都混上了黄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气得咬牙切齿,从泥里抬起头就大骂道:“你疯了不成,竟然敢对本官动手,知不知道本官是谁,本官是衙门里的的同知,我定要把你们通通抓回衙门打板子。”

    说罢,他就想从地上爬起来,还朝着竹筏上的张督运几人伸出了手,希望木筏上的人能伸手拉自己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