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秉一眼就看出陆辞简的不对劲来。

    前几日虽然也是愁眉苦脸的,但偶尔还会笑,尤其会莫名其妙摸着唇瓣笑。

    他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冷冰冰的徒弟跟个傻子似的。

    但今日,那周身的低气压冷得能冻死人,他都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放下茶碗,他才轻咳了一声,“带回来的那个人已经醒了,就是有些虚弱,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又晕过去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去问。

    话未说完,陆辞简就已经起身离开,朝屋外走去。

    宋秉城只觉得好笑,摇了摇头,默默跟了上去。

    心里反倒是开始期待看见那位素未谋面的江姑娘了。

    能让他这向来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徒弟如此迫切,估计只有那位江姑娘能做到了。

    两人一路沉默着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刚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屋内还有一道虚弱的男声,惊恐地大叫着,“你,你们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别想再把我抓去干苦力,我,我是不会去的,杏花村,我要回杏花村。”

    宋小五看着面前突然发狂的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正要出声安抚,就看见主上和少主一并走了进来。

    他当即松了口气,连忙道:“主上,少主,这人可能精神失常了。”

    明明那日把人带回来时,对方虽然已经半晕不晕了,但至少是没有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陆辞简皱了皱眉,正要请大夫再来看看。

    床上那位面色苍白、胡子拉碴的男人就忽的又尖叫起来,整个人都蜷缩在墙角,喃喃自语道:“不,我不要回去,我不去挖矿,不想被打死,不想被埋在矿山里。

    救命,救命,救救我。”

    陆辞简当即走了过来,连忙问道:“是哪里的矿山?”

    那中年男人却依旧重复着口中的话,完全没理会身旁人的询问。

    陆辞简只又问道:“你认不认识江大壮,他现在在哪?”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疯癫的中年人,忽的瞪大双眼痛哭道:“怪,怪我,没能把大壮一起带出来,都怪我,都怪我,大壮还留在那个吃人的地方。

    大壮,大壮,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对不起。”

    中年男人哭诉完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直接倒在床上再次晕了过去。

    陆辞简只连忙道:“小五,去叫大夫。”

    宋小五连忙跑了出去,没一会就带着位老人走了进来。

    陆辞简和宋秉城则是退到了屋外。

    陆辞简只皱眉想着屋内人刚才说的话,虽然有一部分是胡言乱语,但若有真话,那里面还是透露出很多值得细想的东西的。

    比如那人口中的矿山。

    如今大晋国已经开出金矿、铁矿的地方都有朝廷的人重兵把守,里面挖矿的人不是一些重罪犯人、就是一些被流放做苦力的人。

    那些人都没有逃脱出来的可能,朝廷的人也不会放那些人离开。

    可屋内的人,他特意查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实汉子,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按理说是不可能被朝廷的人带去挖矿的,所以他说的矿山是指哪里?

    除了被朝廷把持的矿山,还有人胆敢私自挖矿。

    宋城秉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只皱眉道:“要真有人敢私自挖矿,这事可大可小,必须要查清楚禀明圣上才是。”

    若只是一些普通世家挖矿赚取银钱,朝廷最多没收矿山、家产充公,还能留世家一条命。

    但若有其他企图就说不准了。

    陆辞简应了声,只道:“我们的人是在哪找到这个人的?”

    宋秉城想了会才道:“上次你说江大壮可能在其他势力范围内,我们的人查不到。

    于是,我特意命人去了几处查看,尤其在楚王的势力范围内搜查过,可依旧没有江大壮的消息。

    本想着人估计已经死了,正要告诉你,却有人突然在平江县发现了刘长松。”

    一开始在找寻江大壮无果后,他们就又查了一遍杏花村,虽然记忆有些久远,但还真查出来一些事。

    当年不只江大壮一个人失踪,和他一起的还有杏花村三个一同出去做活的人。

    刘长松就是其中一个。

    但因为这些人家里亲人本就不多,得知儿子、丈夫失踪,那些人不是改嫁,就是因为伤心过度病逝,反倒是很快被人丢在脑后。

    可江家不同,江家还有人想着江大壮,倒是让村里人不少人都还记得失踪的事。

    但去年的一次逃荒,导致杏花村大部分人不是死的死伤的伤,查起来还真费了一番功夫。

    好不容易知道失踪的不止江大壮一个,知情的人却一个都没出现,那些人和江大壮一样似乎都在世上消失了。

    正在他们愁眉不展的时候,平江县的人突然说发现一个杏花村的人,宋秉城立马派人带了回来,路上又从几位其他杏花村人口中得知此人就是刘长松。

    陆辞简点了点头,仔细回想着平江县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供挖矿的山脉,想了好一会都没想出来。

    平江县那地方距离京城不过半日的路程,若有矿山应当早早就被朝廷发现了才是,怎么可能会被其他人抢先。

    这事实在古怪。

    宋秉城也想不明白挖矿一事,潜意识里觉得刘长松应该是在胡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疯癫了,一切需等他清醒过来,才能知道一切。

    正想着,大夫和宋小五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那大夫长叹一口气,无奈道:“这人因为长久活在恐惧和惊吓中,已经疯了,要想清醒还真有些难度,除非……”

    宋秉城只连忙道:“除非怎么样,这人一定要清醒。”

    若说一开始他把这人放在心上只是因为好徒弟心上人所求,那现在就不单单是这样了。

    矿山一事不管真假,他都要查清楚才行。

    大夫想了会才道:“除非让这人再受一次刺激,或者彻底放松下来。”

    这法子他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行,但若只是想让屋内的人短暂获得几分清醒,他勉强能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