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直言不讳的讲了另一个问题。

    李浔此算是只身入嘉阳,倘若对方再次铤而走险,又该如何自处?

    此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绝鹰山时,那怕就算有亲卫及卫家护院同行,匪寇也敢袭营。

    如今只身入嘉阳的事情一旦传开,保不准又会出幺蛾子。

    而且司命也说了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他能护你一时,但总不能护你一世吧。

    对于此李浔也未加辩驳,只是笑笑而过。

    司命见状,也不好再继续在此问题上继续纠结。

    进入城中,不多时两人在城南一处酒肆停了下来。

    酒肆前,招幌随风摇曳,上书:一间酒肆。

    看来此地就是司命一路心心念念之地了。

    司命极尽舒坦的伸了个懒腰,面露欣喜的说了一声终于到了,随后拍了拍李浔的肩头示意他下车,随后跳下马车往着酒肆内跑去。

    人未至,声先道:“阿樱,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道身影从酒肆中奔了出来。

    李浔还未看清来人模样,被司命唤作阿樱的女子,冲上前就揪住了司命的耳朵,就是一阵连珠炮的质问。

    “你说这走了多久了?”

    “足足一月有余。”

    “你说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不知道我天天在店里忙得不可开交?”

    被揪住耳朵的司命,连忙求饶:“路上是耽搁了些,可我这不回来了吗?”

    “现在学会顶嘴了啊?”听到司命解释,阿樱手上忍不住增加了些许力道。

    “哎呦…哎呦。”司命吃痛,连连求饶,“阿樱,还有客人在了。”

    听说还有外人在,阿樱嗔怒的瞪了一眼司命,连忙收回手上动作,转身将目光投向了停在街道边马车。

    随即似是责怪对着身旁的司命道:“有客人在,你怎么不早说。”

    “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司命小声的嘀咕着。

    耳尖的阿樱转头又瞪了一眼司命,随后快步向李浔迎了上来。

    司命一见,也是连忙跟着返回。

    “司命,还不快介绍一下这位朋友。”两人行至马车旁,阿樱连忙催促道。

    “这位是……”

    原本司命想直接介绍李浔身份,不想刚一开口,李浔立马就跳下了马车,将话给接了过去。

    “想必您就是司命大哥经常提起的嫂夫人了吧?”

    李浔客气拱手行了一礼,随后又自我介绍道,

    “在下李浔,正好要来这嘉阳城定居,路上承蒙司命大哥照顾,此番又要叨扰嫂夫人了。”

    “李兄弟客气了。”阿樱施福回道。

    也正是在此刻,李浔才得空打量起阿樱来。

    阿樱虽是一身素衣打扮,腰上还系着围裙,看似普通,却难掩其端庄清雅的气质。

    有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怕是对其最好的形容吧。

    思及此处,李浔也顿时豁然明了,为何司命一直紧着赶路,他一谪仙为何眷恋尘世。

    有此佳人在侧,还要那谪仙做什么?

    见到两人打完招呼,司命笑笑走上前来,朝着李浔道:“我们家阿樱极为好客,做菜更是一绝,今晚我们得好好喝一杯。”

    当众被夸,阿樱两颊生红,又是忍不住嗔怒的瞪了司命一眼:“赶了老远的路,还不赶紧请李兄弟进屋坐。”

    “一见到阿樱,这心里就像吃了蜜糖似的,还累什么?”

    李浔一惊,果然不愧为谪仙,这土味情话当真是满天飞。

    阿樱脸挂彩霞,娇嗔一声:“李兄弟还在了。”

    “李兄弟又不是外人。”司命一笑,随即走上去握住了阿樱的双手,充满无尽爱意道,“辛苦阿樱做两个好菜,等下我们一起陪李兄弟喝两盅。”

    “嗯。”

    阿樱应了一声,与李浔说了一声失陪,转身进了酒肆。

    等到阿樱一走,李浔当即忍不住调侃着司命道:“怪不得你连谪仙都不当,要在这儿当一伙计。”

    听到这话,司命脸上一惊,连忙上前将李浔拉到了一边,随后小心翼翼朝店内望了望,低声道:“这话可不兴在你嫂夫人面前提起。”

    李浔一愣,随即惊道:“嫂夫人不知道你谪仙身份?”

    司命点了点头,继续低声说道,

    “前些年被仇家追杀受了重伤,一路躲避来到嘉阳。”

    “不想在她店前晕倒,是她出手救了我,并将我留了下来。”

    “因此,这些年我都是以一普通人陪在她身边。”

    这些事情李浔也是第一次听司命提及,也根本未想他们有这般过往。

    不过有一点,仍是让李浔好奇不已。

    “你打算就以这样的身份,一直陪在她身边?”

    司命一笑:“做个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好?”

    这话当即就让李浔忍不住有些慕了。

    何谓爱情,陪伴、相守,为你我可以放下过去所有。

    司命长情,也真挚。

    “司命大哥,你们的爱情当真让人羡慕。”李浔夸赞道。

    “别光急着羡慕我,长乐郡主仅仅只是因为圣旨赐婚,就将整个卫家交到你手中,那才是真叫人羡慕。”司命笑着回道。

    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此话当即让李浔顿住了。

    过去,他从未正视过与卫汐的感情。

    仅仅只是因为赐婚,被动的接受着一切。

    甚至将赐婚那会,那怕是卫汐救了自己,也是刻意的回避着。

    那时心中也只有一个想法,如何悔掉这桩婚姻。

    且不说卫汐心中是否也有计较,就算李浔一再逃避,卫汐还是毅然站在他这一边。

    原本是应该在京城成亲的,可随着李浔的被逐,成亲之事就拖到也现在。

    此番初到嘉阳,成亲一事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若不是司命提及,怕是还从未认真考虑过。

    世上女子最重名节,卫汐无名无份跟着他,怕是不知要遭受多少闲言碎语。

    看来啊,确实也应该给卫汐一个交代了。

    “司命大哥,到时喝喜酒,你和嫂子可一定要来。”心中已然有了决定,李浔当即就出声邀请着。

    “什么时候?”司命笑问道。

    “等一切安顿好。”李浔回道。

    “好!那我可等着你的喜酒。”

    司命极为满意的拍了拍李浔肩头,随后又道,

    “不过喝你喜酒之前,今天可要帮我把这车酒给缷了。”

    把郡王当搬运工,这怕是天下头一遭。

    不过李倒也不介意,撸起袖子呼哧呼哧帮着就搬了起来。

    说来搬酒,总归是要比考古现场搬那些东西轻松许多。

    日落西山,一间酒肆菜肴飘香。

    红烧鲤鱼,香辣河虾,一碟油酥花生米,再加一道嘉阳地方名菜卤水鸭。

    菜是普通的家常菜,可对司命来说,意义就完全不一样。

    “李浔,来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将将坐子,司命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嘴上说着让李浔这个客人尝尝手艺,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出卖了他。

    第一筷阿樱,第二筷李浔。

    “李兄弟可是客人,那有主人家先动筷的道理。”阿樱似是嗔怒,眼中却是饱含情意。

    司命毫不在意的笑道:“李浔是自己人,不会在意的。再者说,我这也是在教他呢。”

    见此,李浔那里还有不明白的,这是司命用行动告诉他,以后该如何去对待卫汐。

    爰一个人,不是仅仅流于表面,而是藏在每一个细节当中。

    看来确实也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态度了。

    当然,在原本的那个世界,有一个词可形容两人的行为。

    撒狗粮!

    这顿饭还未开始,李浔就已吃得饱饱的。

    说来倒还是能理解的,小别胜新婚嘛。

    一番说笑,三人动筷。

    夹起那块鱼肉送入口中,鲤鱼细嫩的鱼肉入口即化,加之这鱼就出自嘉阳城外的若水之中,在阿樱的烹煮之下别有一番风味。

    那河虾再配上其独有的私酿,简直是美到了极致,让李浔忍不住的直夸着阿樱的手艺。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饭后,阿樱收拾去了,司命煮了一壶茶在二楼靠窗落座。

    窗口处,正好能跃过城墙,望见擦城而过的若水。

    此时,江面渔船灯火倒映,似能瞧见趁夜捕捞的渔民身影。

    望着眼前的场景,加之经历了白天之事,李浔又想到了路上曾经问过那一个问题。

    “司命大哥,你再给我说说嘉阳城如何?”

    司命抿了一口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缓缓道,

    “百姓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有衣穿,有饭吃。”

    曾经对华夏古文化有过深入研究的李浔,如何又不理解司命所言了。

    受封建思想的禁锢,那怕是在盛世,依然有许多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

    不是当权者无能,而是世道皆是如此。

    他如今到这嘉阳来,又想独身于即将可能面临的乱世,就必须要改变这种状况。

    只有当百姓富强起来了,那怕就算面临北周这样的强敌也不怵。

    因此,根本还是在于自己该如何去做。

    再者,司命未直言那个答案,嘉阳的情况已然明了。

    于是李浔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主动将话题引到了一边。

    不知聊了多久,收拾完的阿樱限加入了进来。

    只不过她多半都是在伺候着茶炉,偶尔插两句进来。

    不知不觉,时间已至深夜,正欲散场准备歇息,三人直赶大地一阵震动,借着就是密集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中,再接着就是铿锵有力脚步声由远及近。

    听声音,好像就停在了一间酒肆之外。

    “把这酒肆给我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