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不入尘埃。

    与朝颜师姐相识时,那年不过八岁。

    当年入北周为质途中,一自称青阳子的覆面男子,趁夜潜入了他的房中。

    据青阳子所言,李浔生母张念卿曾救过他一命,其找上李浔就是为了报答当年的这份恩情。

    抵达北周后,青阳子时常于深夜前来质子府教导李浔,一为护李浔安全,二来可教些他傍身之法。

    可无奈李浔根本不是学武的料子,读书倒还勉强像模像样。

    忽然,某一晚青阳子带了一年岁与李浔相当的女娃前来,说名为朝颜,乃是他无意中救下的一孤儿,已经被他收为徒弟。

    因与青阳子已极为熟络,见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朝颜,便热情的叫着对方名字与其打招呼。

    那知第一次见面,朝颜就回了他个冷脸。

    还言,叫我师姐,别叫我名字。

    青阳子见状,当即训斥着朝颜,不可对殿下无礼。

    然而朝颜冷漠回道:师姐面前,殿下又如何?

    李浔一生下来,就极受宠爱,还是小孩子心性的他,当场就要跟朝颜争个输赢。

    说自自己认识青阳子定是比朝颜早,要论身份的话,自己才是师兄。

    朝颜只一句就将李浔顶了回来,师父有收你为徒吗?

    这话一出,李浔反怼道,他与青阳子早已情同师徒,只是未行跪拜之礼而已,当即就要将未行的礼䃼上。

    青阳子为报恩而来,加之其他未说明的原因,自是不可能收李浔为徒的。

    此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李浔还为此生了好久的闷气。

    而他与朝颜的第一次见面,也就这么不欢而散。

    而后,总是以师姐自居的朝颜,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的不快而散,每每都是冷冰冰的模样出现。

    李浔惊讶,一个人居然小气到这个程度吗?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浔发现并不是如此。

    朝颜天性如此,那怕是对待青阳子也是这般。

    至此,李浔才算释怀。

    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长大的李浔才发现,身在敌国,可谓是荆棘难行,还时时要受到他人的刁难和监视。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性子渐渐发生了变化,时常将自己关在屋里看书,书呆子便是由此而来。

    至于师姐朝颜,她永远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每每为着保护李浔而来,也永远是一句听从师父安排而已。

    两个性格怪异的人,能相安无事的相处这么年,倒也是奇事。

    李浔回大渝,朝颜也跟着回大渝。

    那次李浔从月上梢回家途中遭遇刺杀,恰好朝颜临时有事不在,要不然那里能轮到那些刺客猖狂。

    如果要是那晚朝颜在旁,李浔与卫汐的再次相遇,或许就要推迟了。

    当然,世上又那有那么多如果了?

    事后朝颜听说了这事,再加上京城文人作檄文声讨李浔,她只主动开口问了一句:需要我杀人吗?

    若不是李浔连忙拦住,恐怕京城文人和国子监就要血流成河了。

    李浔遭遇陷害,御林卫带兵围攻睿郡王府,皆是他没有主动开口。

    倘若他一开口,但凡当天参与了此事的御林卫通通都得死。

    李浔被贬离京城,邀请朝颜同行,当场就被其冷冰冰的直接拒绝了。

    嘴上说不,结果却暗中一路保护到了嘉阳。

    就绝鹰山外遭遇匪寇袭击,那晚朝颜原本也是要出手的。

    只不过因为司命出手,她便没有现身。

    今晚之事,多半也是听到了李浔最后与司命的谈话,要不然朝颜多半也不会出手了。

    毕竟有着司命这谪仙在,外面的那数百人根本不够看。

    说来倒也奇怪,朝颜好像就没自己什么事,一切都在围绕着李浔在转。

    不知李浔有没有思考过这事。

    话归正传。

    面对着阿樱的调侃,李浔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与朝颜师姐相处这么多年,就如陪伴自己多年的晴知,已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亲人。

    至于感情一事,他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过。

    毕竟这么多年,也从未看到过朝颜师姐真情流露。

    曾经李浔浅浅的问过一次,朝颜说一切都是听从师父安排。

    青阳子为何会如此安排,除了能想到第一次见他时所说的话,李浔就再也找不到为什么。

    至此后,李浔索性也不再在此事上纠结。

    不知该如何回答阿樱,李浔只好将话题转移开来。

    “嫂子,不知能否借酒肆一用,有些事我想当面问问这张千林。”

    “请尽管用就是。”阿樱立即回道。

    “那李浔先谢过嫂子了。”

    李浔拱手致谢,回身朝着几步外的朝颜道,

    “麻烦师姐将这张千林带进来,我有些话要问问他。”

    然而朝颜动也未动,只是抬了抬眼皮子说了一个字:“等!”

    李浔一愣,等什么?

    还未等李浔想明白,寂静的街头忽地又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假如有危险,朝颜肯定能感知到,但见朝颜根本未慌,依旧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不多时,脚步声近了,接着一道声音响起:“左骑都尉,前头城防军像是与什么人交手了,死伤无数。”

    左骑都尉,自是李浔亲卫中的左成安。

    前面有提到过,处理完绝鹰山匪寇一事,李浔与司命脱离队伍后,在卫汐的授意下带着一队人前来嘉阳找寻落脚地。

    此番赶来,恐怕是听说了白天城门之事,随后闻讯找了过来。

    果不其然,这话音刚落下,左成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殿下那边定是出事了……”

    这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道满是担忧的女声响起。

    “殿下不会出什么事吧?”

    “晴知姑娘不要担心,殿下身边有司命这等绝世高手,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左成安出声安慰着晴知,可自己脸上的担忧却半点藏不住。

    “都给我快点。”左成安催促道。

    李浔自是不知道晴知与左成安来嘉阳的事,再者他和司命提前离开,也没见过他们啊。

    远远听番话的李浔,当即也是惊讶不已。

    同时他也反应了过来,方才朝颜师姐说等,原来是要等左成安前来。

    想到这里,李浔心下有些好奇了,她又是怎么知道左成安他们要来?

    其实此事说来也极为简单。

    从绝鹰山一路而来,李浔身边有司命这绝顶高手,那里还用得着她朝颜出手啊。

    于是,当李浔他们二人离开队伍时,她也跟着一起出发了。

    由于他们押着一马车的酒水,脚程自然比不过朝颜。

    就这般,她比二人早了三天时间来到嘉阳。

    这三天时间也没有闲着,她已经在城里转遍了各处,甚至这售卖花间醉的一间酒肆,也是偷偷来过一回。

    至于朝颜转的原因,也是因为要寻一住处。

    只要李浔一到嘉阳城,将王府地址定下来以后,她便会从看中的其中一处定下来,随后就会住下来不走了。

    为何不走,反正师父是这么交待的。

    为何师父会这般安排,她也不想过问,也从未有过想要问的想法。反正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当然,这些事,她也不会说与李浔听。

    “我走了。”

    听着左成安等人渐渐靠近的声音,朝颜淡漠的说了一句,随后也不等李浔回话,使展轻功往着街道边的房顶一跃,随后便隐入了黑暗中。

    李浔抬手想要叫住朝颜的。

    这些年她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经常风餐露宿的,就连身边的丫鬟晴知也不知晓此事。

    原本想着,到了嘉阳她就不需要吃这份苦了,那想不等他开口,人就人已消失不见。

    唉!

    李浔只得望着朝颜消失的方向,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左成安带着晴知匆忙赶到。

    看着糟乱不堪的街道,慌忙扑到李浔面前跪倒在地,满是自责的道:“属下来迟,还请殿下责罚。”

    不等李浔说话,落后一步的晴知也是奔到了身前,垂泪欲泣的担忧道:“殿下,你没事吧?”

    李浔抚着晴知的长发,挤住了一个笑容:“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安慰安晴知,又立马对着左成安道,

    “将这人押进来好好审问。”

    听到这话,左成安这才将视线落到了一旁,被朝颜点穴丢在地上的张千林。

    “狗官,竟敢刺杀殿下,简直是该死。”

    左成安走上去踢了一脚,随即将他拎起走进了酒肆。

    想必是被朝颜点了哑穴,左成安连踢带丢的,张千林硬是没有哼一声。

    进入酒肆后,司命和阿樱借故离开,毕竟这些事他俩也不好掺和进来。

    当然,司命离开时,没忘帮张千林解开穴道。

    “殿下,臣糊涂啊。”

    “臣一时鬼迷了心窍,才对殿下动手。”

    “还请殿下看在臣为国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下官一命。”

    一被解开穴道,张千林就慌忙跪在地上开始求饶,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还想活命?”

    左成安闻言,立马上去又是一脚。

    “刺杀郡王,等同谋反,如果不想被凌迟,就好好交代到底是受谁人指使的。”

    左成安倒也不笨,一个郡守就胆敢杀郡王,若是说背后没人指使,他都不信。

    说不定啊,就是跟绝鹰山的匪寇串通一气,如果那边没找到机会杀李浔,他这边便会寻着机会杀李浔。

    那里想到,李浔只身入嘉阳不说,还与城防守卫起了冲突,这不是给了张千林一个绝佳的机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