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一休冷冷一笑,已听出是谁的声音。

    “李平,小爷可算等到你了。”

    脸上挂着邪魅的微笑,郑一休缓缓转过身子,他还以为李平跑了,还没想到主动送上门,至于那句话,他根本没听进去,全当是李平临死前的挣扎。

    村民纷纷避让出一条道,李平缓缓朝郑一休走来,郭盼盼小脸绽放喜色,喊了句“平哥哥”展开双臂地扑了上去。

    “我来迟了!”

    李平刮了刮郭盼盼鼻梁,眼神宠溺地揽住她,都没发生意外,心里可算松了口气。

    “李平今天你插翅难逃,把他抓起来。”

    几名打手朝郑一休围了过来,郑一休冷冷地看向李平,嘴角露出不屑之色。

    “不做亏心事,我干嘛要逃?”

    李平牵着郭盼盼的柔荑从人群中走开,郑一休还当这家伙说笑话,正要开口嘲讽。

    周围聚集的村民如惊弓之鸟散开,接着一队甘渡汛地的汛兵扑了上来,后面还有一队持有枪铳的兵丁,簇拥着一位中年,脸色阴鸷地盯着郑一休。

    “戴把总?你……怎么来了?”

    郑一休不明白,戴何此番的来意。

    “这……这,什么意思?”

    直到看到围在李平周边的打手被汛兵撂翻倒地,这才猛然醒悟。

    “戴把总?这是怎么回事?”

    郑一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问道。

    戴何面无表情地扫了郑一休一眼,眼神中满是轻蔑之色,他可没兴趣跟他多废话。

    “你说干嘛?自然是来收拾你来了。”

    在甘渡汛地时,汪伦带着总兵大印行文找上门,要让他配合魏知县缉拿要犯,他就知道,自己还是无法从这事上洗白,怂恿魏忠调遣他甘渡汛兵来抓郑一休指不定就是李平。

    不过有知县老爷魏忠,还有李总兵的行文,甚至张镇孙老秀才以及汪伦亲自压阵。

    饶是你郑一休背后有戚老爷,他戴何也没觉得有太大风险,要怪,就怪你郑一休行事跋扈,惹上李平这麻烦吧。

    “收拾我?到底怎么回事?”

    郑一休不太明白,直到看见远处汪师爷的身影,心脏顿时漏了半拍,察觉不妙。

    汪师爷亲自压着汛兵来,显然是要刻意回避跟自己有关系的衙役,也就是说,对付自己的就是知县魏忠。

    “戴把总,你这大恩大德我郑一休刻在骨子里,等兄弟从县衙出来,咱们之间的帐好好算算。”

    郑一休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些话。

    戴何冷笑两声,一挥手:“给我拿下!“

    一个汛兵冲了上去,郑一休眼疾手快,一把扯住那人衣领往旁边一推:“戴何,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妄我花那么多钱养着你,你当每个月银子都是你应得的么?”

    “妈的!”戴何暗啐一口,对汛兵们使眼色,心里恨不得一拳头戳烂这家伙的嘴巴。

    每个月贿赂交往的钱财,跟哪些官老爷们比起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虽然算不上什么,但终究是见不得光。

    有多少同僚虎视眈眈盯着他这个位置呢,要是露出什么马脚,即便是李总兵也护不住。

    郑一休此刻明白了,要是抓到他去县衙,几个汛兵便足以,何至于让戴何领着鸟铳兵丁,还让汪师爷和张镇孙老秀随行压阵,李平那句“难逃一死”并非空穴来风。

    即便是被捕到县衙,魏忠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眼下要紧的还是,逃回姐夫家里。

    就算是知县魏忠亲自登门,也不敢在戚府中把自己抓去,姐夫身后可是有李总兵。

    咬牙一狠,趁着空隙,他拔腿就跑。

    戴何领着鸟铳兵追上去,没想到这郑一休好俊的脚法,一溜烟儿就跑出六丈开外。

    “不能让他逃回戚府。”

    汪伦见状高声提醒道,真让这家伙跑到戚佳国家中去,事情只会越发复杂。

    戴何也知晓此事的严重性,真要让郑一休逃回戚府,第一个开刀的就是,他这个额外外委,光是郑一休多次给自己的茶水钱,就足以断送他的仕途。

    “填药,开火!”

    戴何沉着脸色,果断下达命令,鸟铳兵丁们有些诧异这一举动,却还是乖乖服从,进村前虽然有所准备,但眼瞅人越来越远去,一时间竟忙乱起来。

    有的兵丁把火药洒成一片,有的忙乎间把铅弹掉在地上,李平追了上来,瞅着这手忙脚乱的兵丁们,一时无语。

    眼下郑一休已经跑出六丈开外,而鸟铳兵们却还没准备好,等火候到了,估计人家都跑到太平洋了。

    李平也顾不及,一把抓来之前在甘渡汛地见过的胖汛兵手中的鸟铳,将火绳装入扳机的龙头式夹钳内,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以蹲跪姿眯眼瞄准。

    虽然托着这很别扭的鸟铳,准星也十分离谱,也就十三丈的距离,只要大差不差,足以命中……

    嘭——

    一声爆响,白烟弥漫,惨叫声传来,李平定睛望去,只见郑一休绽开一团血花,还没停稳的身躯撞在白杨树上,跌落在地。

    “咳咳……这破枪,呛死……”

    挥开烟雾,李平连连咳嗽,这硝烟的味道很刺鼻也很浓,转眼一看,却见鸟铳兵们呆滞住,连戴何也是愣怔地看着他。

    “十三丈……这也忒准了吧?”

    之前在甘渡汛地拦住李平的矮汛兵嘀咕一声,会放鸟铳不意外,可没见过这么准。

    十三丈,不过四十三米远。

    就这还叫准?

    李平心中泛着嘀咕,在穿越前他偶尔去正规靶场玩玩,平时在家,会在cs里,中门对狙(滑稽)可谓是他的拿手菜。

    虽然只是十三丈距离,手里却是真正的老古董——鸟铳,这个距离命中,李平心中也倍感自豪。

    之所以很多鸟铳兵瞄不准的原因,还是出现在枪身上,这玩意虽然有准星,可兵丁们大概没用过,贴着腮帮子瞄准,等炸膛那叫好玩。

    想到这,李平暗自抹了把汗,幸好自己足够走运,真要炸膛,跟戴何一样在下巴留个那么丑的伤疤,以后还怎么娶媳妇……

    李平把鸟铳塞给那位汛兵怀里,朝着戴何道:“郑一休贪赃枉法,以个人身份利用去年轮免赋税征收钱粮,殴打官兵,多罪并罚,自寻死路,恭喜戴把总!你为人民立了件大功。”

    为人民?立功?

    戴何扯了扯嘴角,是他下令开枪,而杀死郑一休的是李平,在场没有其他人看见,若真出了事,都会把债算在他戴何头上。

    好小子,够狠!

    “怎么样?戴把总,干得漂亮。”

    汪伦一身汗地跑了来,拍着戴何的肩膀,戴何苦涩笑了笑,看来上了这臭小子的贼船,不是那么容易下来的。

    “李……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郑一休口吐鲜血,听见脚步靠近,就这样低声怨恨的说着,事到如今,他也想明白了,真正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就是李平。

    “自作孽不可活!”

    李平冷冷地说着,就算郑一休不抢郭盼盼,以郑一休的位置和手段,他迟早要整治这家伙。

    在这个阶层,郑一休就像束缚在他脖子上的麻绳,勒得他喘不上气。

    就像后脑勺上的辫子一样。

    李平迟早有天把它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