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字没有抹除,接着李平又有了动作,在人字上加一横一点,变成了。

    “犬!”

    接着他取过一块长板凳扛在肩上,李平侧对着学生们,微趴下去。

    “现在像不像狗?犬,就是狗。”

    滑稽的动作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异口同声说“像!”调皮的学生还去扯同桌的后脑勺的辫子,大伙都互相揪了起来,嬉笑着说:“狗。”

    眼见课堂秩序混乱,张虎子将柳条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将这场闹剧给平息下来。

    徐北宏看了看李平,憋着笑意,再看看黑板上的字,猛然觉得,后脑勺那根再熟悉不过的辫子,变得无比刺眼,肩上的木凳好似枷锁压得把人变成犬。

    察觉思绪触碰到了红线边缘,徐北宏摇摇头,再看黑板上的“犬”字,这个字是李平在“人”字的基础上改进的。

    徐北宏这会幡然醒悟,教写字认字的话,用这粉笔和黑板,就能将每一个字的结构给刨析清楚地展现给同学们,同时还能举一反三,这就好比学一个字,就能学会更多的字,而不像以前蒙学阶段时,需要先生手把手教每一个字。

    他要靠这粉笔和黑板,在两月之内教会学生们读写三字经,确实不是件很难完成的事。

    李平给他开出的俸禄……十两,还有束脩。

    这白花花的银子从心底流过,徐北宏犹豫片刻,咬牙一狠,书法什么的,不要也罢。

    徐北宏下定了决心,又见到李平在黑板上开始写下“人之初,性本善”三字经的句子。

    徐秀才蹙着眉头,之前看到李平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可算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李小哥,这六字你怎么反着写?”

    徐北宏压着嗓子问道,古人书写的方式自上而下,自右向左,都隐含着尊卑的思想。

    而李平这句“人之初,性本善”六字不仅左右反了,还从上下变成横向排列方式,看起来很是别扭。

    华夏古时的书写阅读习惯都源自竹编,即便后世有了纸张,可这多年传下来的习惯不是很容易更正。

    这和后世纪时代相比,不能说是落后,只是不能满足快速阅读的需求。

    古代古书一页大概两三百字,字数到了三百字,读起来更累人,很费劲。

    现代呢,一页少说也有个六七百字。

    古书籍阅读起来需要眼球频繁上下活动,还需要一心专注每一竖的字,排除左右相邻的字体带来的干扰,这当然不科学。

    现代书籍,采用由上往下的排版,字体也改变为从左到右排列,阅读起来更舒适轻松。

    这颠覆古书制度,先要把书和阅读习惯给更正过来,往后从这蒙学出来的学生书写习惯和这个时代相比“别具一格”。

    他之所以强行地要求徐北宏用黑板粉笔,也是抱有这两个目的,舍弃笔墨纸砚的心思也在这里头。

    只是眼下他还顾不上生产一批手写笔,所以只能让学生们每人一块小黑板,舍弃了笔墨纸砚,练粉笔和手拿硬笔也差不多,到时候让他们用硬笔写字也能更容易接纳。

    “我知道,这也不是没办法吗?按照原先的方法,写到后面,前面就抹花了。”

    李平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并非故意。

    徐北宏打量起这块黑板,也不得不承认李平所说的是对的,按照以前书写方法,他白净净的袖子写着写着估计成了黑板擦了。

    李平接着说道:“我这样书写,另一方面是为了学生们考虑,他们手中的小黑板可不像这块那么大,不这样写的话,他们根本学不了字。”

    千年的书写习惯,还是让他很是抗拒这样现代的书写模式,徐北宏摇头道:

    “学生们每人捧着小黑板拿粉笔,如此写法,成何体统,又为何不买笔墨纸砚呢?如果缺银子,可从我束脩上扣。”

    李平知道徐秀才会这样说,早就准备好了如何反驳这句话。

    “就算是最便宜的纸张笔墨,每人每月至少怎么也得花三四十文钱,五十号学生……”

    徐北宏顿时语塞,五十号学生这样算下来,光是束脩也不够,他的收入至少要扣半。

    等等,李平答应以后涨薪,之后的银子,他从哪里拿?

    李平看出了徐秀才满腹狐疑,拍了拍他的肩膀,将疑惑拍散。

    “你放心,我有一桩生意目前在起步,你教这些小子,也是为村里帮衬生意,只需要会写字会认字即可,至于挥笔弄墨,真有好苗子,秀才你可以继续教着,到那时再用毫狼书写,自然会按照以前的方式来书写。”

    这粉笔和毛笔自然不同,但大部分学生没必要去练习毛笔,练习书法,徐北宏释然了。

    见他被忽悠住,李平心中暗自狂笑,书写和阅读习惯可不是能轻易改正的,学了我这套现代阅读书写方式,在按照原先的古板风格来书写,做梦!

    “我已经教他们学了十几个字了,以你徐秀才的才学,每天十余个字不成问题吧。”

    李平拍了一记马屁,徐北宏苦涩笑着,咬着牙,颤颤巍巍地取出一支粉笔。

    “性相近,习相远……”

    李平迈步走出教室,正要松口气,却听到粉笔折断的声响。

    看来徐北宏要成为这蒙学的先生,也需要适应新的教育理念,不过能把一个腐朽生锈的满清秀才拐正到他现代化磁悬浮轨道,也是个不错的开始。

    “平哥才是真正的先生,那徐秀才……”

    一下课之后,张虎子和钟田海立马就到李平的草屋汇报今天一天的状况。

    他们俩都是李平的耳目,无论是学生还是徐秀才的教学动向,每天都要向李平汇报。

    说起今天的汇报,钟田海一脸不服气。

    “不管怎么样,徐秀才是你们的先生,你们就必须要尊敬他。”

    李平很满意他们的心态,也提醒了一句。

    “晚饭过后,把矿场的伙伴都叫上,我再给你们讲课。”

    在规划里,蒙学只是开篇起步阶段,只需要他们认字写字即可,而晚上时间段,就是他教真正的“家伙”事了。

    钟田海和张虎子面露喜色,虎子随口问道:“那盼盼呢?她也来?”

    李平点头笑道:“当然!”

    说曹操,曹操就到,屋外响起银铃般脆嫩响声:“平哥哥!华郎中来了。”

    华郎中?

    大脑搜索了一番,这才想起,自己穿越前,脑袋摔伤,就是这华郎中给医治的。

    这一趟估摸着是来检查伤势的。

    “郭炉工说痊愈了,老朽还不相信呢,今日一看也就放心了,从那么高地上摔下来,你这身子骨也是够硬。”

    华郎中四十余岁,面相淳朴,他一边检查着李平的脑袋,一边感慨说着。

    华郎中是永清镇本地人,在方圆百里还是有些名气,治疗伤病大家伙都会想到他。

    “全仰仗华郎中,这才得以痊愈。”

    李平恭维一句,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串银钱,之前治疗脑袋的钱,还没给呢。

    “都是在山上摘的草药,用不上银钱。”

    华郎中推脱着。

    “那也不行,再说这也不是药钱,还有诊断治疗的银钱呢,就是不知道华郎中如何收费,现在囊中羞涩,如果少了等日后在补。”

    李平坚持给他银钱,小便宜可不能随便占,这是他为人处事的基本原则。

    “李小哥,你可给我戴高帽,俺就是乡下一个治跌打损伤的老汉,这医诊钱,就免了。”

    华郎中自嘲着拒绝,但这话李平可不认同:“此言差矣,这医诊钱,你拿着。”

    李平扯过华郎中的手,将十多文钱塞到他手中,虽然有些心疼,一旁的郭盼盼等人也出声劝着。

    华郎中这才将他钱子握着。

    “我是相信,郑一休那事,是李小哥你牵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