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考试还有些时间,田不厉每天除了练武卖豆腐之外,也会读书练字。

    这天,病先生正在给田不厉讲课,忽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

    在院子里玩的狗儿迅速过去开门。

    还以为是两个哥哥或者是邻居过来串门,没想到打开之后看到的是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老太婆。

    老太婆看起来五六十岁,头上包着毛巾,头发看起来有些秃。

    中年汉子看起来三十多岁,像是农村种地的乡人,一看就不是城里人。

    马婆看到小孩出来开门,那满是拖沓褶皱的脸上就挤出一个微笑。

    “小娃子,我找田哥儿,村子里打到了两只兔子,自己家舍不得吃,给他送来了。”

    狗儿有些害怕这老太婆和看起来不会说话的乡下男人。

    “二爹!有人找你!二爹!”狗儿扭头看向屋子那边,迅速喊人。

    没多久田不厉就出来了,看到老太婆和男人后就笑着走过来。

    “马老太,这大老远的,怎么从村子里过来了?”

    两人都是村子里的人,田不厉两次回老家时也和村子里的老人稍微认识了一些,互相知道了事情。

    村子里的人虽然很少外出,但多少有一些消息传递,两地相隔也不算远,多半是知道了中了功名的事情。

    马婆笑着说:“打到了两只兔,听说你中了童生,村子里的乡亲特意把肉给你吃,前些死了一头牛,杀牛的让老大捎来了一坛牛油给你补补身子。”

    “多谢!多谢!”田不厉客气的道谢,“进来坐坐,喝口水,歇歇脚。”

    马婆忙说道:“不用,东西放下就该回去了,天黑不好走,怕出事。”

    田不厉带着两人去厨房,在看起来会说话但又不会说话,如大部分人一样沉闷的男人放下麻袋后,就也从怀里摸出了二十几个指甲盖大小的铜板。

    “马老太,我现在也是住别人家帮工,考试买东西也要花钱,身上没有闲钱。”

    “这点钱你们回去买点鸡蛋香油,先收下吧。”

    实际上这点钱买不到一坛牛油,至于两只兔子反而是顺带的,并不值钱。

    牛油也不算贵重的东西,村子里的牛肯定是会死的,很多时候往往都是找不到花大钱买这种东西的人。

    大部分村人和城里人都习惯节俭,大部分商人也更是吝啬,反倒是一些练武的和读书的愿意大手大脚花钱。

    牛肉羊肉自己舍不得吃,基本上都是卖给店家,或者村子里依附的豪族,比如福远镖局。

    田不厉知道这是寻常的人际关系往来,村子里的人只是没见过世面,不是什么都不懂。

    全村基本上都文盲的村子里出来了一个读书人,村子里的老人不傻逼的话,都会主动派人走动。

    今后不论是借钱还是办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宗族是保证一个大家族不受外人欺负的组织,而这个组织想要壮大,必须要依靠读书人。

    单纯的武夫都不行,保护不住所有人。

    面对田不厉的回礼,马老太迅速说道:“这怎么行?不能收,不能收。”

    田不厉知道这是村人特有的礼仪。

    “收下吧,收下吧。”

    田不厉和马老太反复拉扯了几分钟,才把一点钱塞给了看起来非常不想要收钱的马老太。

    在收了钱之后,马老太迅速笑出了更多的褶子。

    “你现在读书了,有出息了,等我回村后就让老大他爹他叔叫人,把你家的荒草拔了,把屋子收拾干净,再打几个凳子一板床,不能让人瞧不起咱们。”

    田不厉对老家房屋没怎么注意过,两次回去都没有住下,都是给人上坟了就走了。

    “好,有劳了,等过三四个月我会再回去一趟,这几个月我要忙着城里的一些事情。”

    马老太没有意见,笑着说:“都行,这样好。”

    田不厉又聊了一会儿后,便送她们离开了。

    名叫老大的农村汉子是马老太的大儿子,一个比较木讷不会说话的男人。

    村子里就百余人,也就二十多户人家,其中还有几个娶不到老婆的寡汉。

    老大的老婆是妹妹和邻村换的,通常都是本身越不会说话,越没有本事,妹妹嫁的男人越差。

    过了两天,院子里又来了八个人。

    这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年纪大的六十多岁,年纪小的七八岁,其余都是二三十岁,三四十岁的人。

    一个女的提着两只鸡,一个看起来最健康的男的挑着两筐谷子,其余人提着筐或者捎带着几个酒葫芦。

    手里提着两个酒葫芦的王生看向门口紧闭的院门。

    “爹,就是这里,我记得是这里。”

    老人还未开口,在家门口玩的狗儿就跑过来询问说:“你们找谁?”

    燕老头客气的说道:“我们找胡欲为,他是我女婿,我听说他中了头名。”

    旁边挑担的汉子燕柱笑着说:“爹,这是豆娘的小儿子狗儿,我去年春后过来过,认得。”

    狗儿看着这些人,不管是老头子还是说话的汉子,他都不认识,脸上都是疑惑茫然的表情。

    亲戚说认识他,可他不认识这些亲戚,而且还是一个都不认识。

    “你们等等。”狗儿迅速拍门,“哥!开门!”

    虎儿今天不干活,田不厉说今天下雨没出摊,结果没有下雨,于是一家人就都闲了下来睡大觉。

    很快虎儿豹儿出来开门,病先生也出来接客。

    豆娘的娘家人很快和病先生见面,豆娘也从屋子里出来,一起在堂屋聊了起来。

    也没啥好聊的,这些年不论是豆娘的娘家人还是自家的叔叔伯伯婶婶,都很少来往,关系也早就淡了。

    而且之前身体不好的时候,病先生也知道豆娘的娘家人好几次过来喊她回去。

    具体是什么意思,他是懂的,很多时候都是装作不知道,一个人躺在屋子里当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残废。

    田不厉在家里待的尴尬,就出去走了走,想着差不多也该自己找个地方住了。

    傍晚回家的时候,住在邻县的燕家人早就走了。

    豆娘的娘家人也不是富贵家庭,只是寻常的城里街坊,务农为生,副业是做香油。

    大部分老人家都会很多本事,木工、养狗、杀猪、酿酒、主持婚礼葬礼、也有的会一点医术。

    “你可算回来了,吃饭吧。”

    豆娘看到田不厉回来后就心情好了很多,招呼他坐下吃饭。

    田不厉坐下后,豆娘给他端来饭菜,坐在旁边笑着看他。

    “我刚才和姑子说了,让她在燕西县给你打听打听,找一个俊俏的黄花大闺女。”

    病先生听到动静也从屋子里出来,还未走过来坐下,就也笑着打趣。

    “娶亲的事情不着急,等将来找个更好的官宦人家小姐,但是现在找个妾肯定应该,先成家,后立业。”

    田不厉尴尬的点头,“等过两年再说吧,我现在年纪小,不着急这个,三年后再说。”

    豆娘笑着打趣他,“害羞什么?”

    田不厉端起饭碗吃饭,旁边的豆娘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娘家人如何势利眼,这些年如何瞧不起她。

    病先生在一边陪着笑,但也安静的听着。

    两人很有夫妻相,反倒是田不厉像是一个儿子一样闷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