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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赐生所中的蛊虫,也是在那时掉落在了地上。

    直到此刻。

    被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双指捏在手中。

    往事历历在目。

    那日的一切,宛如走马灯一般,在燕来福的眼前闪过。

    第一口时。

    燕赐生脸上的痛苦,迷茫,诧异,愤怒…是如此清晰,血肉入口,铁锈味填满口腔,涌向鼻腔,他流鼻血了,却不是自己的血,他渐渐能感受到儿子身上的情绪。

    好奇妙的体验。

    第二口时。

    迷茫,诧异渐渐转变为了恐惧,以及陌生。

    当时的燕赐生一定在想。

    这一定不是我的父亲。

    然而可惜的是。

    那才是如假包换的燕来福。

    亲手养大,再生而食之…只为求寿的燕来福。

    他那虽年老,却无比有力的臂膀,牢牢抓住自己的儿子,不让其挣扎。

    燕赐生因为恐惧,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因为疼痛而丧失了抵抗。

    燕来福贪婪的啃食着。

    血肉被吃得干净。

    骨头上还残留有咬痕。

    他能感觉到,自己渐渐变得年轻,变得强壮…

    他一直羡慕燕赐生。

    那年轻的气息,让他如此迷恋。

    他从不期盼儿子成才,他最大的愿望,只是…健康长大,健健康康的长大,仅此而已。

    剑客先前的话语始终平淡。

    但对那燕来福而言,却宛如响雷,他忽的冷笑一声,“朋友,你一定是睡糊涂了,请离开我的家。”

    话音未落。

    那一刹那。

    剑客却是抽出了剑来,行云流水,有一股难言的韵味。

    长剑锋锐,架在燕来福的脖颈上。

    燕来福脸上尽是怒火。

    他双眸微眯,“好小子,当真不知死活。”

    “我之子,我杀之食之又如何?你一个外人,有何道理干预!我见你不简单,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你莫不是真认为,我奈何不可你?”

    燕来福如此怒喝道。

    李长笑情绪却并未有丝毫变化。

    他表情淡漠。

    说道:“可惜…我想杀你,可并非是因为这件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本名应该是…燕擎天吧?”

    话音一落。

    燕来福眼神刹那收缩。

    眼前这个剑客,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多。

    本以为仅是名简单江湖客,不曾想识破了燕家秘密,不仅如此…好似还与燕家,有不小的过节。

    燕来福忽的觉得此人,有那么些许眼熟,但回忆不起来了,问道:“你是何人?”

    李长笑说道:“凌天皇朝,一被贬的皇子,可曾想起?”

    比起李长笑,这燕来福的模样,倒是几乎变了个样,似乎是不断食子,容貌渐渐改变。

    燕来福的思绪被拉回一千多年前。

    那年大雪。

    大燕皇朝本是一较强盛的皇朝,只是终究不敌凌天皇朝的铁骑,被踏破金阙,屠戮殆尽,唯有一脉,逃窜了出来。

    那一脉的主要人物有三个。

    燕家十四祖:燕愚。

    以及当时燕家的天骄:燕擎天,燕成奉。

    其余的都是一些零散族人,相传他们逃进了大山之中,休养生息。

    当然,这只是相传,当年到底如何,只有燕族遗留的三人才知。

    偶然得知凌天皇朝有一皇子,被流放三万里后,几人动了心思,欲要将此子抓住,炼化为猪狗,潜行于市井之间,以此羞辱凌天皇朝。

    燕家十四祖燕愚,修为刚刚踏入炼虚,逃窜出来后身负重伤,自然不可能外出,故派出了当时的两位天骄燕擎天与燕成奉,前去流放路上,将那名凌天皇子活抓回来。

    当时的燕擎天与燕成奉,乃是大燕皇朝的天骄,但只是天骄,并非强者,修为也不过是刚刚结丹而已。

    只是如此阵容,去抓拿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然而却失败了,李长笑天生谨慎,凌天皇朝不顾他死活,那一统凌天洲的李山河,眼中无他,押解他的官兵,也仅是筑基期的小修。

    李山河一统凌天洲,虽是壮举,却江山未稳,仇敌众多,这时候被流放,其实与死无异,甚至比死更惨,毕竟李长笑若是落入仇敌手中,死是最轻松的刑罚。

    故他依靠梦境,潜意识影响押解他的士兵,操控流放路线,走得尽量隐蔽,不按原定路线行进。

    如此一来,有效避开了许多袭杀,当然,仅是如此,还不够,燕擎天与燕成奉心思歹毒,定然会继续搜寻。

    李长笑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独自逃离。筑基期的修士,对他的梦境根本无从抵御,只是当时他竟是凡人,做不到完美操控梦境,但在日以继夜的不断尝试下,总会有成功的时候,如此一来,总算是成功解开了枷锁。

    只是好景不长,第二天那燕擎天与燕成奉碰巧遇到了他,并且将他抓走。二人斩去了他的双腿,丢在洞中,施以酷刑折磨,不过李长笑操控梦境,无形之中,改变了他的的决策,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李长笑利用睡眠,修复双腿的伤势,找机会出逃,燕擎天与燕成奉反应过来时,他跃下了悬崖,再加以梦境暗中影响两人心态,以必死之局逃脱那场危机。

    如此深仇大恨。

    李长笑怎会忘记。

    从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虽是皇子,却命如草芥,他当时很痛苦,是真的生死间求得一线生机,甚至是十死无生。

    落入悬崖,他奄奄一息,且没有立即死去,他昏睡过去,身体渐渐恢复,捡回了一条小命。

    这是他第一次遇险,却远远不是最后一次。

    他只是普通人。

    他曾怨恨老天给他的太少,抱怨过世事不公,从降生开始便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恶意,也曾感到无力。

    平庸就像一只布满老茧有力而粗粝的手,扼住他的脚脖子,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他哀嚎,恐惧,不甘。

    如今。

    他不再抗拒自己的平庸。

    酒在口,剑在手,管他东西南北,自己慢慢走便是。

    往事一闪而过。